削藩(一)

    老军医带着徐长安一路走回了世子府。

    他本来还想入往常一般摸摸徐长安的脑袋,可那手却停在了空中,怎么都放不下来。走在前方的徐长安突然感觉一阵风撩起了自己的刘海,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小白趴在了他的肩膀上,虚弱的叫了一声。徐长安抬起了头,老军医立马顺势把手往上移,尴尬的抠了抠鼻屎。

    “我去欢喜楼吧。”

    徐长安说完之后,便一个人朝着欢喜楼走去。

    少年的背影虽然有些单薄,风吹起,地上仅剩不多的枯黄叶打着旋儿,飘向了远方。老军医缓缓闭上眼,他能感受得到,少年的步伐极其的沉重。

    谁言少年不识愁滋味啊!

    老军医不知道这个少年去干什么,可他知道一点,越地还在受苦的百姓即将迎来一缕阳光。

    “小……”他朝着徐长安挥挥手。

    “长安”两个字他怎么都喊不出口,最终缓缓放下了那只手,目送着少年远去,直到背影不见。

    “你要注意安全啊!”老军医轻声说道,这道声音很快就消散在了风中。

    才到欢喜楼的门口,只见薛潘火急火燎的如同一头小狼见到母亲一般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徐长安。

    “世子,有春望的消息么?”

    徐长安脸色有些痛苦,可薛潘却没有注意到。

    他的双眼都盯在了徐长安那两瓣纤薄而泛着不正常潮红的嘴唇之上,他不知道自己想从这两瓣嘴唇里听到怎样的消息,他也知道世子是去了韩家,他现在又希望知道春望所在,又不希望知道春望的消息,两弯眉毛都急得凑在了一起,心里矛盾极了。

    “没事。”徐长安强忍着说道。

    小白不满意的叫了一声,薛潘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方注意到徐长安身上灰扑扑的,就连素爱干净的小白,身上有着丝丝血渍,还挂着一些泥土。

    薛潘急忙扶住了徐长安,走进了屋内。

    徐长安此时再也憋不住,一口鲜血染红了衣襟。

    “世子,发生了什么?”薛潘心中大骇,他心中隐隐有猜测,可又有些不确定。

    这韩家并不比何家强上多少啊,这何家知道世子身份之后,都不敢动,难道他韩家还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徐长安没有回答他,躺在了床上说道:“你放心,你的小春望没有事情,韩家也在找她呢!”此时的徐长安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不过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微笑。

    “不管她,世子,到底是谁伤了你!”薛潘此时大急,如果春望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那么徐长安的生命则关乎他和陈天华两家人的性命。

    “韩家家主,韩家老祖,韩稚。”这三个名字说出来,薛潘一脸的不可置信,韩稚还好,同辈之人争斗到算是正常。

    可他怎么都不相信那个韩稚能够把拥有多方修炼法门,且天天勤于修炼的世子给打败。

    可若加上韩家老祖和韩家家主,那更加无法让人相信。

    这两人至少都是宗师级的高手,这也就罢了,论上辈分,徐长安也不是和他们一辈的啊。

    薛潘还想说些什么,被徐长安挥手打断了。

    “你先出去吧,我好好歇息一下,对了,今晚不要回去了,晚上有点事。”说完之后,徐长安闭上了眼睛,一副请勿打扰的样子。

    薛潘知道世子此刻不想有人打扰,也退出了房门,不仅扣上了房门,还吩咐了欢喜楼任何人不得靠近。

    徐长安见薛潘走了,睁开了眼睛。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了那块时叔留给他的玉佩,雕刻着佛像的玉佩之上还有两丝小小的裂缝。

    虽然他也不想用,可没办法,他必须尽快的恢复起来。

    只有恢复了,他才能去查探更多他想知道的事情。

    小白看到了徐长安拿出这枚玉佩,双眼都眯了起来,一下跳到了徐长安的身边,满眼期待的看着徐长安。

    徐长安心里也没有把握,这刻有菩萨的玉符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激发,前几次都是这玉符自己激发救人。

    徐长安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尝试着往玉符之中输入法力,可无论他输入再多的法力,这玉符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就连躺在他身边的小白都没了耐心,打了一个哈欠。徐长安也泄了气,他病急乱投医,想了想,咬破了舌尖,一口舌尖血喷在了玉符之上。

    只见玉符忽然放出阵阵绿芒射向徐长安,徐长安立马放开身心,沐浴在这绿芒之中,小白见状也一下扑在了徐长安的身上。

    ……

    外面打更的路过,徐长安听得此时已经到了丑时(1—3点),一骨碌翻身而起,精神奕奕。

    此时坊市早已关门,路边只有些流浪猫和在屋檐下假寐的老狗。

    徐长安走出房门,只见薛潘一身的夜行衣在楼下候着,一见徐长安出门便立马迎了上来。

    “世子,我们夜探韩府么?”

    徐长安听到这话,嘴角抽搐。

    韩府已知至少两位宗师坐镇,去夜探韩府,这不是找死的行为么?

    徐长安瞅了他一眼夜行衣,这才说道:“想些什么呢!我们是来好好认识一下这欢喜楼。”

    薛潘一愣,他原本还以为今夜世子要带他再探韩府呢!

    徐长安没有理会薛潘脸上的错愕,接着问道:“都睡了?”

    薛潘脸上一片迷茫,他不知道徐长安问的是谁。

    “楼里的姑娘和老鸨。”

    薛潘听到点点头,然后又使劲的摇摇头。

    “世子,你可别乱说啊,这楼里的姑娘我一个都没睡,我可是正经人啊!”

    徐长安看了他一眼,有种想把他打趴下的冲动。

    “没人醒着吧?”徐长安只得再度问道。

    “嗯。”

    徐长安听闻此语,一把将肩头上的小白拽了下来。

    “白天的气息你还记得么?你闻闻楼里哪里还有。”

    薛潘惊奇的看着小白,小白脸上先是迷茫,围着楼里转了两圈,最后一甩尾巴朝着后院跑去。

    “这是狗吧?”薛潘下意识的说道,换来了小白一声压低声音的怒吼。

    两人跟着小白一路走到了后院,最后小白不停的朝着陆子昂常去的杂役房咆哮。

    徐长安见状,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可徐长安知道这房间内一定藏有秘密。

    小白跟着进来,站在了一块青石砖上,朝着桌子不停的咆哮。

    徐长安会意,拉开了桌子,轻轻敲动墙壁,在墙壁上发现了一个暗格,打开暗格,里面只有一个金属制作的圆环。

    轻轻一拉,“嘭”一声轻微的响声传来并伴随着一声愤怒的猫叫。

    徐长安转头一看,只见小白原来所在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洞口。

    薛潘和徐长安先后跳了下去,找到小白,小心翼翼的往前探去。

    ……

    入夜,长安城上方星河高悬。

    一股黑气突然冲天而起,天地顿时一暗,这对于寻常的百姓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可这股突如其来的黑气,却惊了不少人。

    圣皇睁开了双眼,负手而出,走出了大殿,看向了此时恢复清明的天地。

    “这韩家当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距长安百余里地的一竹林,竹林里一中年人正在念书,此时也放下了书本,走出了竹林。

    “师父叫我看好未来的小师弟,看来还得走一趟,狗急了还咬人。”他喃喃自语道,说完之后,便大步走出了竹林。

    ……

    天还未亮,一队带着面具的甲胄围住了欢喜楼。

    韩稚亲自带队,他气得牙痒痒,早知道当时别给他二叔面子,直接做了这小子,没想到这小子回到欢喜楼,这么快就能找到入口。原本他们韩家给了自己两天的时间来应对,加上徐长安受了重创,必不能行动,而且二叔虽然不承认自己是韩家人,可也不会故意去害自己的父亲兄弟和侄子。他真的无法理解,硬生生扛了父亲和爷爷两击的徐长安是怎么能站起来,还能找到入口的。

    他叹了一口气,只希望父亲和爷爷能够及时取出那盏灯。

    大不了他们逃回越地,做他们的越王,实在不行就开战!也让圣皇知道没了我们,他这龙椅做得不稳当!

    韩稚脸上出现一抹厉色。

    “徐长安,总有一天我要你死在我的手上!”

    他一挥手,身后甲士纷纷掷出去手中的火把,欢喜楼的女人们脸上挂着泪痕,全是惊恐之色。

    火还未完全烧起来,街面传来了震动。

    一队黑甲士兵涌向了欢喜楼,直接冲散了韩家甲士。

    韩稚方向呵斥,却看到带队之人,立马闭上了嘴,带上心腹悄悄退去,只留下一部分甲士和黑甲士兵纠缠。

    ……

    乾龙殿。

    年迈的韩家老祖跪伏在地。

    “你们韩家好大的手笔啊!”圣皇淡淡的说道,今日他的身边不止有郝连英郝公公,还多了一个手执戒尺的青衫读书人。

    “你们韩家门生在朝廷之上有门生五十三人,范围之广遍及三省六部,甚至几个没实权的王爷都表示会对你韩家鞍前马后。”圣皇淡淡的说着,很是平静。

    “越地本皇的人倒是一个都进不去,只不过听说越地近些年拥兵数十万啊,而且练了一支‘山阵’。”

    “韩卿家,你可真不简单呐!”圣皇弯下了腰,看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求圣皇恕罪!”韩家老祖深深一拜。

    “好了,此后,你韩家爷孙三人全部进入皇城当差,可有异意?”

    韩家老祖咬着下嘴皮,沉声问道:“那不知圣皇陛下对我越州和那些门生怎么处置?”他说得极慢,仿佛一头待怒的狮子。

    “你越州?”圣皇反问了一句。“朝廷怎么用人,韩卿家想教教本皇?”圣皇接着反问道。

    韩家老祖听到这话,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姓轩辕的,你别欺人太甚!没我越地主动投降,你这天下打得下来?我越地不降,这皇位能姓轩辕?”此时的韩家老祖宛如一头暴怒的狮子,朝着圣皇喝道。

    “你用完了,便想着削藩,兄弟们纳降,可不是为了受气的!”

    “大不了老夫今日死在此地,我越州儿郎不出五日必起兵!”

    圣皇冷眼瞧着这位老人,韩家老祖丝毫不惧,迎上了圣皇的目光。

    “本皇放你回去那又如何!本皇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开战!”

    圣皇的声音响遍大殿,传到了皇城的每一个角落。

    韩家老祖一步步的倒退,眼睛里全是戒备之色。

    退到门边,他立马凌空而起,只是方才升空,一把巨大的戒尺从天而降,狠狠的把他砸落在地!

    “黄须儿,你!”韩家老祖怒视圣皇,圣皇未理,转过了头。

    “我夫子庙最为公正,也绝不护短,你打了人自然也要想着挨打。”青衫中年人手执戒尺站了出来。

    韩家老祖立马闭上了嘴,用眼神表示着他的愤怒。

    这世上最可怕的读书人皆出于夫子庙。

    讲道理讲不赢,骂人也骂不赢,最可气的是,打架也打不赢这群人。

    韩家老祖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披头散发,丝毫不管溢血的嘴角,方站起来,那青衫中年人隔空挥了一下,韩家老祖只感觉一股巨力传来,再度跪了下去。

    “你!”韩家老祖目眦欲裂,一口鲜血喷出。

    “做买卖自然要公平,公正,你打了几下,自己心里没数么?”声音远远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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