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

    圣朝的早朝并非每日都上,一个朝廷,每日早朝必定出了问题;可若长时间的没有早朝,那也会出问题。

    圣皇不可能每日去关照三省六部做了什么,中书舍人给这三省长官提出了什么建议,他们见了哪些人,也不可能每日要所有的官员都上报工作日程。

    他算不上勤奋,可也不是个懒的天子。

    只有当奏折中披露大的问题或者二十四州某个州发生了什么天灾**,亦或是战争之后圣皇才会适时的召开早朝。

    其余时间便是有事也只和三省的长官见上一面,探讨出结果了便发出一条召谕。

    至于六部的长官,也只能眼巴巴的等早朝时候才能见一眼圣皇。

    每次要召开早朝,都会提前三日由小太监们告知百官,毕竟这大多数的官员都居住在临近皇城的几个坊,也算不上多麻烦,而且提前三日,也可以让各官员把手头不能解决的问题整理一下,等到早朝的时候便可以提出来。

    这次的早朝召开,大家心里都有点谱,大概知道这圣皇要解决什么问题。

    这四州之乱,投降的投降,平叛的平叛;越州之站一个多月后,才顺利的交接完毕,兵不血刃的收回了黎回,秦家举戈投诚,这四州平叛才算真正的完结。

    如今,这四州虽然都全回来了,可这四州的太守还未敲定。

    百川、穹州、黎回大部分的官员还是原来的官员,时间紧,只是替换了小部分的官员。

    而越州的情况则更加的复杂,一些小地方都没什么官员,全都跑完了。只是留着一些从朔方、安和还有隋城三个军事重镇中出来的一些武将,别说什么官员了,有个人守着就算不错的。而且,协助攻下越州城的楚将赵晋也一直没有被调回来,不是因为圣皇对他放心,而是仓促之间,找不到谁去了,只能让赵晋暂时先守着。

    今日的早朝,便是要把这四地的官员敲定下来。

    这可不是一个容易的事儿,派谁去,不止是要有圣皇的认可,还要平衡朝臣的心。

    毕竟现在百姓安居乐业,几乎没什么战乱,逐渐的有了盛世的开端,人心也不似之前那般拧成了一股绳,逐渐散了开来。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人更容易团结起来;在安和的时代,人更容易分散。

    现在朝堂之上分成了几派,单从支持的皇子来分,就有“武”派和“德”派之分;还有根据所属地,官员的籍贯之类的,各种派别数不胜数。

    不过除了“武”“德”之争,其余的派别都不过是一些意气之争而已,小打小闹,要一个面子,所以虽然圣皇知道,可也懒得去管他们。

    “武派”自然是支持大皇子轩辕炽,毕竟他在边陲镇守了多年,如今五部和越州四地这两个大毒瘤全都挖了出来,他的声势更甚从前。

    而“德派”支持的便是还在幼学之年,却传出德名的十皇子轩辕仁德。

    讲实话,不管是论功绩还是出身,这轩辕仁德和轩辕炽都不能用来比较。

    轩辕炽是正室皇后所出,同圣皇从贫穷走到巅峰的女人;而轩辕仁德,则是圣皇酒后思念亡妻,误睡了一个宫女所出。圣皇除了圣朝初期,为了稳住何、楚、秦、韩四大家族纳了何家的一个女子为妃之后,便从未有过妃子。

    他剩下的皇子公主,几乎都是酒后要么是修炼时出了岔子和宫女甚至一些小婢女所出。 他也没给她们妃子的名分,最多给了一个才人的名头,由伺候人变成了被人伺候。

    只不过对那些皇子和公主,他却是一碗水端平,甚至待遇比大皇子幼年时都好上不少。

    论起功绩,大皇子这些年镇守南方边陲;而十皇子则才幼学之年(十岁),最多是写了几首诗,待人温和而已。完全没有可比性。

    可偏偏现在两方势均力敌。

    这最大的原因,也是圣皇的心头大患,便是因为十皇子有一批文官支持,后面还隐隐有着夫子庙的身影。

    夫子庙插手皇储之争,而且能把一个出身功绩都没有的人抬到和立下汗马功劳,出身正统的人平起平坐,这等实力,换做任何一位天子都会寝食难安。

    这早朝和四州官员的归属,便又是“武”“德”两派的新战场。

    毕竟若是自己人去了那地方,站稳了脚跟,那可是大大有利的。

    太阳刚刚升起,那乾龙殿门口的两条石龙迎着阳光,一双石目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炯炯有神,而广场的边缘则是有些微红,那是初升太阳所能到达的边界,几只鸟儿从广场边缘上的树上飞走。

    这会儿,官员们陆续到达,关系不错的相互打着招呼,若是遇到有些小摩擦的,便冷哼一声,转过了脸,各走各的。

    陈玉农和薛正武热情的打着招呼,毕竟薛潘和陈天华看起来关系不错,而且两人身居要位,却还没有明确的站哪一方,所以可以无所顾忌的打着招呼。两人四方来缘,两方的人都和善的对待这两位尚书。

    乾龙殿中的人多了起来,小太监李忠贤有些不习惯,紧紧的抓着手上担着的拂尘,想借此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下方站着百官,当头的便是门下省、中书省、尚书省的三位头头。

    三位老人居中站,晋王也紧靠和并肩而立,而大皇子和十皇子一左一右也站在了两侧。

    他们的身后,站着的便是六部的官员,再往后,才是一些文臣和武将。

    这三省六部可谓是圣皇的左膀右臂,家国大事,做什么决定都要这三省六部的几位一起商讨出一个结果来。

    特别是三省,三位都是老人,在这没有丞相的时代,三位老人某些方面的权利比丞相还大,他们年纪已经到了这里,官职也到了这个地步,心思也没那么多,最多会提携几个后生,更多的还是会以圣皇,会以天下苍生为重。

    所以,不管皇储之争怎么闹,三位老人都不在乎,也不理会,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能在这个位置一直待着的原因。

    小太监一声高呼,所有的官员都立马下跪,口中高呼“圣皇万岁”。

    圣皇抬了抬手,所有的官员这才站了起来。

    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一套,可礼部尚书和三位老栋梁都多次劝解圣皇,圣皇也只能照做了。

    按照他的性子,有事议事便可,别搞那么复杂的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君子论道送来的时候,他会对柴薪桐特别留意,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他也不喜欢繁琐的“礼”。

    “众爱卿,今日主要的事情便是越州、百川、黎回和穹州四地,到底派哪几个人去这四个地方合适,众爱卿商议一二,给朕一个建议。”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今早的议题,可还是交头接耳起来。

    三位老人稳稳当当的站着,眼皮低垂,都懒得抬起来一下。这个问题圣皇和他们也说过多次,基本有了结果,圣皇如此问,一是看看有没有人能推举更合适的人才出来,第二便是能更清楚的分辨这些官员的立场。

    一阵细小的嘈杂之后,整个乾龙殿安静了下来。

    “诸位有什么好的建议么?”圣皇沉声问道。

    这些官员都不是傻子,他们知道枪打出头鸟,此时一个个都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

    居中而站的老头眼皮抬了抬,他知道这时候该他站出来了。

    “陛下,下官推荐新晋的中书舍人范淹为百川太守;推举秦亥外侄秦昭和为穹州太守;推举素有才名的楚士廉为黎回太守;而忠义候盔下的赵晋暂领越州!”

    此言一出,满堂皆寂。

    说话的人是尚书令郭敬晖,统领六部之人。

    对于这四人,并非是原有朝堂之上任何一方的人,甚至有几人他们听都没听过。

    这时候,一官员往前走了一小步,拜道:“陛下,尚书令推举之人其才德自然不用多说,范淹自然没有异议,只是剩下三位,两位和楚家关系匪浅,一位又属于秦家,这何异于虎口夺食之后又将食物送了回去,请陛下三思啊!”

    郭敬晖大袖一甩,转身看向了那人。

    这人是国子监,郭敬晖眼神一凝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国子监,若是您愿意去长安城外那几座庄园住下,我也愿意推举你的儿孙,即便他们狗屁不通!”

    此话一出,那国子监涨红了脸,世人皆知,他的孙儿不成器,典型的纨绔子弟,纨绔也就罢了,还没什么才能,老是做一些蠢事。

    听到尚书令这么说了,他也只能低着头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

    圣皇沉吟了一下,突然说道:“赵晋、范淹和秦昭和定下,这楚士廉暂且放一放,黎回之地再做商议!毕竟赵晋原本也属于楚家。”

    这个名单四下圣皇和三位都不知道探讨过多少次了,自然早已有了打算。

    楚士廉原名楚天骄,楚家投降的条件便是想让罪臣后代能参加科举,圣皇虽然知道这楚士廉有才能,可既然楚家要光明正大的考一个状元出来,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既然圣皇都发话了,自然没有再议的必要,众官员都捏了一把冷汗,原来又是一场有名无实的议政。

    刚才国子监的下场他们可都看到了,被尚书令大人指名道姓的揭伤疤,他们都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没有撞上去。

    其实这议事,不过是三省六部和圣皇做好了决定,名正言顺的说出来而已。

    甚至有些决策,六部都参与不上。

    圣皇看了一眼下方,缓缓说道:“众爱卿,可还有其它事?有事议事,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大皇子往前一跨步,跪下道:“儿臣有事要禀!”

    “何事?”圣皇眼神一凝,心中冷笑不止,他已经知道自己这大儿子要说什么了。

    “儿臣恳请父皇赐婚!”

    整个乾龙殿有些骚乱,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消息,就连一直力挺大皇子的国子监、太常寺几位都不知道这个消息,更不知道大皇子是看上了何人,要在这百官面前请求赐婚。   圣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不知道吾儿看上了谁?”

    “儿臣对樊九仙一见钟情,请父皇赐婚!”

    此言一出,力挺大皇子的官员立马面露喜色,樊九仙现在慢慢的在统领护龙卫,她的父亲当年可是有“玉面狐”之称,擅长谋算,若不是遇上了那位,只怕这战争还要打上几年。

    圣皇面露喜色,似乎毫不在意这**裸的联盟。

    “自古以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你们相互愿意,她的父亲也同意,父皇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大皇子闻言,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自己不被拒绝也要挨一阵痛骂,可没想到这么轻松。

    “禀父皇,而成已经把樊於期老人家请了过来。”他极其的谨慎,直呼其名,加上一个老人家,他可不敢在这朝堂之上直接称呼为“老将军”。

    “宣吧!”

    听到命令的李忠贤高声的呼喝着,很快一个白衣老人走了进来。

    众官员让出了一条道,他走到了殿前,五体投地大声的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皇看着他,双目对视,最终樊於期咬着牙低下了头。

    圣皇笑了笑,用来掩饰眼底的不屑。

    “你可愿意将女儿嫁与吾儿?”

    樊於期颤巍巍的说道:“大皇子一表人才,天潢贵胄,草民自然愿意。”不过“草民”两个字咬得极重。

    圣皇看向了大皇子说道:“越州之战你立奇功,本皇曾许诺你一件事,今日之事可算?”

    大皇子一咬牙说道:“请父皇成全!”

    “好,既然如此,那本皇就赐婚,赐樊九仙为皇子妃,一月之后正是良辰吉日。此一月内,各部暂停一切招录,全城准备婚礼且昭告天下!”

    圣皇说着,却是看向了晋王,晋王自然听到了重点,点了点头。

    大皇子一惊,没想到父皇这么急。

    一般来说,确定了婚礼,各种准备都要一个月,风风光光的嫁入皇室,至少要三个月左右。

    圣皇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加油,本皇年纪大了,想抱抱孙子。”

    说完之后,便大手一挥:“退朝!”

    大皇子扶起了樊於期,脸上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是满脸的凝重。

    大皇子一系的官员面露喜色,这最后一句不是明显的暗示么?而且还和老将军联姻,这不是如虎添翼么。

    至于一些文官,则是苦起了脸。

    只有大皇子和樊於期有些警惕,他们了解圣皇,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两人摆脱了道贺的群臣,一起出了皇城。

    “你女儿你怎么劝说她的?”樊九仙的脾气大皇子也略有耳闻。

    樊於期有些无奈,只能苦笑一声:“我哪有这本事啊,不过胥公子保证明天之前有办法劝服小女,我也只能相信他了。”

    大皇子冷着脸看了他一眼。

    樊於期笑了笑说道:“现在圣皇都下旨了,管她同不同意,咱们各取所需!”

    大皇子盯着他看,樊於期眼神闪躲。

    “父皇答应得如此痛快,肯定不简单,最好别出什么幺蛾子。”

    说罢,便挥袖而去!

    ……

    晋王回到了府邸。

    看向小夫子又在吊他池子里的鱼,有些无奈,索性自己也找了一根鱼竿,坐在了他的身旁。

    水花四溅,小夫子长竿一甩,一条红色的大鲤鱼尾巴重重的拍了一下湖面,在空中荡出了一条好看的弧线,那尾部的水珠在平静的湖面上留下了一串串的涟漪。

    小夫子伸手接过了那条大鲤鱼,看了看,取下了它嘴唇上的鱼钩,随后便又俯下腰放入了湖中。

    “说吧,今早上朝出了什么事?钓个鱼,连饵都不放,你以为你是齐姜之地曾经的那位圣人么?”

    晋王闻言,叹了一口气,收起了竿,这才把朝上的事完完全全的说了出来。

    小夫子听完,反而笑道:“这是好事啊!”

    晋王一愣:“这怎么是好事了?炽儿虽然是我亲侄儿,可他的性格适合打江山而不是治天下,现在圣皇这明摆着要扶持他了啊!”

    “要扶持他的方法很多,没必要把那个老家伙牵扯进来,而且那老家伙对圣皇架空他一直怀恨在心,怎么会让他出来蹦??”

    听到小夫子这么一说,晋王反而疑惑了。

    小夫子也收起了长杆,叹了一口气说道:“朝堂之上一直是他和三位老先生说了算,三位老先生有治世之能,下面的官员怎么蹦?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现在拉拢再多的官员都没有意义。他啊,是针对我夫子庙。”

    看着晋王呆呆傻傻的模样,小夫子淡淡一笑道:“圣皇不仅不想扶持大皇子,反而更加偏向十皇子了,但是他又不想让十皇子倚靠夫子庙出来的那些文人,想争取点时间,看看能不能在我收徒的事情上动点手脚,所以招录推迟一个月。”

    晋王一听,想想自己的姐夫,又看看自己的挚友,这两人的心思啊!

    “夫子庙文考成绩推迟一个月发布。”小夫子抓了抓脑袋,想了想继续说道:“十皇子心性纯良,其实我什么都没做,那些文官自发的,我还得去和那些文官们打个招呼,让他们都别好心办了坏事了。圣皇不是糊涂蛋,凭十皇子自己的本事,反而更容易成为皇储。”说完恰好收拾好东西,便离开了,留下晋王一个人对着湖面沉思。

    六月安好,猜猜柴薪桐会干什么,徐长安又会为了柴薪桐做什么,官职制度说一下,借用唐朝的官职,三省长官相当于宰相,三省六部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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