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打闹完,李洛又认真道:“真金仰慕汉化,身边有很多文士。我冒充的李氏也是汉化门阀。所以,我要取个字号。”

    有名无字,实在不像大家出身。

    崔秀宁冷笑:“看你诡异的表情,我猜你取的字一定很妖。”

    李洛打了个响指,刮刮崔秀宁的鼻子,“夫人好聪明,又猜对了。不错,我取的字,很妖。”

    崔秀宁摇头。这个逃犯,可千万别取什么润之、逸仙,真心受不了。

    然后,这个警花就听到她的逃犯说:“重新介绍一下。在下李洛,字中正。”

    我去!

    崔秀宁差点骂出来。这么妖的吗?

    “你是认真的吗?”崔秀宁拍拍额头。

    李洛一脸认真的无辜,“是妖了点,但我是认真的啊!李中正,又中又正,不好吗?”

    “好吧。李中正!”崔秀宁真心服了,“总比另外两个好点。我说,你不会还要娶个蒙古名字吧?”

    李洛笑了,“夫人真是深知为夫啊。为了革命事业,取个蒙古名字向鞑子表示心向大元,这只是策略,无关情操大节。”

    “你看,高丽王有蒙古名,金方庆,李签,还有后来的李成桂,甚至反元枭雄张士诚,都有蒙古名。”

    “杨坚,李渊,李世民都有鲜卑名字。野猪皮有汉姓。后世某些开国元勋,也有苏联名字啊。”

    崔秀宁问:“野猪皮是谁?”

    李洛道:“爱新觉…那个罗,努尔哈…那个赤。”

    崔秀宁懒得再和这李中正BB了。

    李洛要取个蒙古名,当然不是跪舔。而是“安达”印侯和“伯父”李签给他的建议。

    印侯是蒙古人,李签是资深政客。两人的建议由不得李洛不重视。

    要知道,如今的汉官,大多数是双名制。就是除了汉名,还要取个蒙古名。这可不是赶时髦,而是为了表示对主子的“仰慕”和“忠心”。

    大汉奸们自然不用说,人人都有蒙古名。就是中下层的汉族官僚,也多有蒙古名,而且“刻苦”学习蒙语。

    是不是很悲哀?

    但这是后世鲜为人知的事实,历史学者们都不好意思提的事实。

    当时汉人胡化之严重,远超后世的认知。

    《明实录》记载:“胡俗变易中国,士庶咸辫发胡服,无复中国衣冠之旧。甚者易姓氏,为胡名,习胡语,依胡俗,恬不知怪。”

    看到没?这是服饰、姓名、语言、风俗等全方面的蒙古化哦。

    南方刚被占领没几年,胡化才刚刚开始。可是整个北方已经沦陷半个世纪,胡化之重触目惊心。

    元末,红巾军在北方打击胡化,陈友谅在湖广打击胡化,张士诚和朱元璋在江南打击胡化,明玉珍在四川打击胡化……

    这是第一次的大规模反胡化。

    明朝一统后,洪武下诏书“禁胡俗、恢汉制”,再次强力打击胡化,拨乱反正。

    可是,汉人政权两次大规模反胡化,蒙古风俗仍然难以尽灭。由此可见,元朝胡化之重。

    在这种情况下,汉人和高丽上层的双名制就成了主流。

    元代官场,流行说国语(蒙语),汉官拜见蒙古上官,不但说“国语”,还大多报蒙古名。

    就是汉官之间,也会说“国语”,报“胡名”。

    李洛要是不取个蒙古名,即便不是另类,起码也是少数派,容易受到猜疑。

    一时权宜变通都做不到,还能做成什么大事?

    李洛能不能不做元朝和高丽的官儿,直接跑到海东发展势力?

    不能。

    因为海东人口太少。

    李洛处心积虑谋取元朝沿海州县的官位,不就是为了“偷人口”么?

    没有官位护体,他如何能“偷人”?没有人口,海东有个毛用?

    等海东的人口资源能支持十万大军,李洛才不用再做元朝的官。

    说白了,他这个达鲁花赤,主要是为了人口才当的。

    暂时要当好元朝的官儿,在蒙元体制内混下去,就要先对自己革命。

    不过就是辫发、质孙服、胡名而已。这烈度,他还能承受。

    李洛头发被崔秀宁编成两条辫子,挽成双环垂在耳边。

    由于没有髡头(剃发),并不难看。

    “嗯,比清朝的那种辫子头好看多了。”崔秀宁笑道。

    李洛哼哼:“我大清那是辫子吗?那是猪尾巴。”

    编好了头发,李洛戴上蒙古瓦楞帽,穿上质孙服,立刻成了一个假蒙古人。

    只是,他的长相,无论如何不像是蒙古人。这也是如今很多上等汉奸的标准装扮。

    李洛先写了一封拜帖,又带了一些宝石,就出了院子,骑马直接往储政院而去。

    白天,真金太子一般不在皇城东宫,而是在太子理政衙门:大元储政院。

    储政院是辅佐太子的二品官署,长官并不是太子本人,而是储政使。

    按道理,太子在东宫好好待着就成,没必要来属下的储政院。

    可是真金非常勤政,嫌弃东宫太安逸富贵,几乎天天来储政院坐堂理政,搞的储政院长官储政使成了副手。

    李洛来到储政院门口,拿出太子简任的官职文书,对守门的九品官吏用蒙语说道:“在下奉了太子的命,到外地做那镇守官人,临行前向太子辞行。烦请通禀太子知道。”

    那守门官吏是个色目人,他看“根脚告身”为真,语气仍然很冷淡,只是没有刻意刁难而已。

    “新的镇守官人,我们的太子殿下,可能抽不开金贵的身子。”色目守门官说到。

    李洛早有准备,他掏出写好的拜帖,“尊敬的守门官人啊,这份信里,是我对太子的忠诚,请让太子看到吧,守门官人!”

    那守门官接过拜帖,对旁边一个蒙古卫士说道:“我英勇的忽术儿,请你像骏马那样,将信送到主人身边。”

    忽术儿接过拜帖,“好吧,小小的守门官人,我忽术儿,如你所愿。”

    然后,忽术儿转身进了储政院大门。

    李洛听的好笑。这忽术儿只是个守门的卫兵,连九品官都不是,可却大咧咧的称呼守门官为“小小的官人”。

    而守门官却不敢反驳,只是因为忽术儿是蒙古人,而他只是色目人。

    过了一会儿,忽术儿出了大门,对着李洛喊道:“新的小小的镇守官人,我们的太子,他抽开了金贵的身子,要见你一见!请你在额头上带上虔诚,跟我来吧!”

    李洛说道:“请你辛苦的带路吧,就像老马带着新马那样,我英勇的忽术儿!”

    李洛写下拜帖,为的就是让真金见他。因为真金酷爱书法,他的一笔“董字”,多半会打动真金太子。

    然后,李洛就跟随忽术儿进了宏大的储政院。

    储政院里面的官员很多,大小签押房总有几十间。真金太子的理政厅,当然是最大最堂皇的一间。

    哪怕在储政院官署里面,理政厅门口也有太子怯薛侍卫守护。

    忽术儿对门口的“云都赤(带刀侍卫)”说:“英勇的怯薛歹哈图尔,太子要见的人,站在你的面前了。”

    那个“云都赤”看看李洛的文书,“来吧,新的镇守官人,主人在等待他的仆人,在额头上带着虔诚,进来吧。”

    李洛进了理政厅,看见里面竟然有十多个气度俨然的官员在座了。

    已经认识的真金太子,正坐在主位上和几个儒臣模样的官员交谈。

    “这字体,当真很有几分大家风范……”

    原来,他们在议论李洛的拜帖。

    “微臣李洛拜见太子殿下!”

    李洛不得不下拜行礼。

    真金这才看到李洛进来,呵呵笑道:“李司译到了,本宫正在说起你的拜帖。这字,可是你亲手所写?”

    李洛道:“好教太子殿下知道,正是微臣拙笔,让殿下见笑了。”

    真金笑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书法竟有这般造诣,想必也精通汉学,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

    李洛连说不敢。

    真金道:“李司译,在座的都是饱学之士,你自向他们介绍一番。”

    李洛对众人作揖道:“在下李洛,字中正,本贯征东行省仁州李氏,在此见过各位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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