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石派,并非真的煮石头。

    而是寻觅奇珍异石,炼制丹法之道。

    施术的威力与药术差不多,却没有药术那么容易上手,只有修炼到极高深境界时,才能“丹石护道,纵横天下”。

    然而现如今,煮石派的精髓早已失传。

    即便他这位煮石派当代大弟子,也才炼出了一枚最普通的护道石丹,勉强能够帮助气感武人,缓慢恢复体力真气而已。

    一道隐透血光的真气,从对面倾荡而来。

    轰!

    九名武人齐齐后退,要么跌坐在地,再也起不来身,要么口喷鲜血,面露绝望。

    “别”

    林川看着手中丹石表面浮起的裂纹,脸色苍白。

    对面那名开府匪头双颊泛起血潮般的红光,哈哈大笑。

    “你这个术士简直是废物!亏得二当家谨慎,留下一道法符对付你,现在可以省下了。”

    林川身躯一颤。

    感受着身旁众武人迷惑、失望的目光,他暗暗咬牙,忍不住大吼:“都这个时,您怎么还不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全都死光了,还怎么保护那些流民百姓!”

    他话音刚落。

    忽然间,空气一阵波动。

    一名身着襴衫,头戴幞头,腰间佩玉的年轻公子,出现在了那名开府匪头身后。

    他那只宛如敷粉的苍手,已然插入那名匪头的背心。

    噗!

    心脏在手中捏爆,随后飞速收手。

    一气呵成,快如雷霆。

    嘭!

    前一刻还在嚣张发狂的匪头轰然倒地。

    夜云几乎足不点地,仿佛幽魂般出现在一名名气感水匪身后。

    每次现身,都会有一名水匪被捏爆心脏,倒地而亡。

    短短两个呼吸间,但凡修为已达气感的水匪头目,皆暴毙于夜云手下,无一幸免。

    其余的水匪们神色惊恐且复杂,看着那名手指滴着鲜血,默然而立的男子,没有一人敢开口。

    许久,才有人小声道:“帮帮主。”

    “哼,还记得我是帮主?这一年来,你等竟为虎作伥,成了二当家那个妖物劫持百姓的帮凶,将我昔日之言全都抛诸脑后,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全都给我跪下!”

    夜云眼如岩电,目射寒光,冷冷扫过众匪。

    随着他一口气连杀十来名高手,一年多来所丧失的威信也在这一刻重新回来。

    哗啦!

    四周密密麻麻、数百名水匪一股脑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请求帮主开恩。

    夜云微微摇头,并未动容。

    直到这时,他才转身朝向林川并那九名江湖武人,略施一礼,道了声抱歉,随后又将自己经历大致讲述了一番。

    九名武人表情变得精彩纷呈,显然没想到水匪之祸,竟是牛渚矶水帮内乱所致。

    可当听夜云说起“二当家”是个妖物时,众武人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不信之色,却忌惮夜云那神出鬼没的武功,敷衍应答。

    唯独林川低着头,始终没敢正眼去看那位贵公子模样的水帮帮主,后背却已被冷汗浸湿,黏糊糊一片。

    忽然,他感应到什么,脸色微变,脱口道:“小心!”

    就见那名已被捏碎心脏而亡的开府匪头笔直地坐起身,身体一阵颤抖,竟从肋下伸出了一只赤红的巨螯,横扫向夜云。

    夜云反应疾快,抽身避退,可眉头却紧紧皱起。

    一枚青色的鳞片,漂浮于半空,缓缓转动,释放出一股股妖炁。

    那些死去的水匪头目,要么站起,要么坐直。

    他们的尸身里,或是冒出螯钳,或是钻出鱼鳍,须臾变大,撑破尸囊,变成相貌丑陋的水族妖物爬了出来,嘶吼着围攻向夜云。

    一时间,水寨中妖气横流,腥臭冲天。

    九名武人大惊失色。

    众水匪更是惊恐欲绝。

    就在这时,从夜云身后响起一阵佛号声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妖孽岂敢!”

    嗡!

    金光冲天!

    一名盘坐虚空的小僧人庄严肃穆,念诵佛经,随后裹挟金光冲向那一头头森然可怖的妖物。

    唰!

    但凡被金光小僧穿身而过,那妖物便如被烈焰所焚,瞬间化作灰烬,飘散一空。

    唰唰唰唰转眼间,十几头妖物皆已灰飞烟灭。

    金光小僧悬浮于半空,喧诵无名佛经。

    一道道白光铺洒而下,坠向四周匪众。

    不多时,已有数十名匪众,痛哭哀嚎,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明显像是水族的螯鳍尾鳞,从他们的身体各处钻出,洞穿五脏六腑,没过多久便已断气。

    另有上百名匪徒面露痛苦,却还能忍受,一阵抽搐之后,纷纷弯腰呕吐。

    就见那一滩滩散发着恶臭的黄水中,似有虫子大小的怪物在扭动挣扎。

    俄尔便已消融在佛光之中。

    做完这一切后,金光小僧双掌合十,口喧佛号,向外飞出,化回榆钱叶子,消隐于夜幕江上。

    山寨内鸦雀无声,从高寨上的流民百姓,到原本只是单纯来打匪的江湖武人,再到寨中数百名水匪,无不面露惊悚,却无人敢吱声。

    半晌,夜云收回目光,面色复杂,冷哼道:

    “你们还真以为二当家也就是那个妖物给你们服用的赤丹是仙丹?

    当水匪就能获得仙丹?世上哪有这等荒唐之事?

    实话告诉你们,这赤丹本是某个大妖所产的卵丸。

    为了让你们服用之后,成为它的子嗣,气息才能通过那妖岛禁制,以便运送流民上岛,供它修行。”

    察觉到不远处,那名唯一还保持镇定的儒服男子略显复杂的目光。

    夜云顿了顿,补充道:“这一切,自然都是适才救下你等的那名高僧,告诉本帮主的。还不拜谢高僧救命之恩,从今往后,再不可有半点作恶的念头”

    却还有一句话,夜云并没有当众说出你们已犯下的罪孽,自有人间官府裁断。

    众皆如梦初醒。

    无论是水寨众人,还是被囚的流民百姓,纷纷隔空而拜,向那位神通广大救下自己却不曾露面的高僧祷祝祈福。

    就连那九名武人,也都露出劫后余生之色,口中念念有词,无论生平信不信佛,此刻也都心生景仰。

    众人里,唯独煮石派大弟子林川,握紧拳头,望向寨外,眼神格外复杂。

    “真的是他”

    “服食妖卵,成其子嗣,好歹毒恶心的妖术。”

    周逸收起空气中飘过的那行黑色小字。

    水寨中发生的一切,皆已呈现。

    那些水帮伙计里,小半数并未同流合污,却有大半数沦为水匪。

    数百名水匪里,又有小半被喂食了妖卵,如今大多都已死绝,至于剩下的水匪如何处置,就看那位夜叉帮主的了。

    此时出现在周逸眼前的,是一片烟波浩淼,雾气升腾的庞大水域。

    这里是南庭江分支流域中,水域规模足能够排进前十的小泾河中段。

    总共贯穿三座郡府数十县城上百村落,比起流经广元郡,自己所熟悉的那条玉清河,水势大了何止五倍。

    乃是剑南道上,排名第二的河流。

    前方的那道飞驰的青光,终于坠下。

    咻!

    化身石渚矶二当家的夜叉钻入河中雾气,随后消失不见。

    “嗯?”

    周逸驾驭着夜马,停顿在半空。

    他自然能够感应到,下方就是大当家夜云口中,冒充仙岛的寒鳖岛。

    “人间术法与妖术,果然相差甚大。”

    周逸自摸着光头,目光闪烁。

    他原本是打算一剑劈岛,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斩了这帮妖怪,立威震慑,痛快了事。

    可眼下却发现,那妖岛竟被藏于一重重禁制的庇护之中。

    具体位置在哪。

    方圆多少里。

    其中是否还有活着的百姓。

    这一切,一概无法得知。

    万一一剑劈歪,无论是打草惊蛇,又或伤及无辜,都非周僧人所愿见到的。

    “难怪夜云说那乌头大王谨慎,这些能活到成为封号太守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一时间,周逸倒有些后悔,适才忘了取些妖卵,以便蒙混过关。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何况他只是一个正在还俗道路上艰难迈进的年轻僧人而已。

    当下,周逸隐着身形,围绕河中方圆上百里的雾气转悠了一圈。

    并未发现有出来巡逻的小妖小怪。

    他此前所对阵过的封号太守,要么是鬼怪,要么是山神,要么是混迹人间的布袋,还从未对上过霸占一方的妖物。

    自从进入了广元郡以来,第一次遇上如此难搞的局面。

    “看来只能这么办了。”

    周逸寻思片刻,返身退至稍远点的流域,感应向四面八方。

    方圆百里,都无人或是妖窥探。

    周逸不再迟疑,手捏印诀。

    “召来!”

    空气中浮起一片漩涡。

    来自文和县城南小院的榆钱叶子,化作青色流光,成群结队地飞来。

    转眼间,数以百计的榆钱叶儿,竖立浮现于周逸面前。

    周逸闭目凝神,养生之力幻化成术道之炁,点向数以百计的榆钱叶子。

    叶落于河,或化作一艘艘舟舸,或化作凶恶水匪,或化流民百姓

    当周逸再度睁开眼睛时。

    身后的寒水之上,安静地漂浮着一支正在押送数百流民的水匪大军。

    “不错不错。”

    周逸一脸满意,落入船头众匪之中,挥手一抹面门,幻化成那名开府修为的水匪头头。

    虽然没有妖气,可如此兴师动众,又都是熟脸,运气好点,或许能赚得那些妖物开启护岛禁制。

    周逸如是想着,心中默念:“芝麻芝麻快开门”

    哗!哗!哗

    船行大河,划桨摇楫,水浪翻滚声中,隐隐传出“流民百姓”的哭泣。

    不多时,“水匪大军”已至雾气前。

    从雾气中响起一声冷喝:“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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