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早已落下山坡,天边的云彩也同样悄然离去,月亮却还没有升起来,整片整片的黑色肆意的漫延着天空,早醒的青蛙和蛐蛐在江边低声的鸣唱。

    “吱嗝!”

    院落的大门霍然洞开,王黎走出大门朝四周扫了一眼,口中打了个唿哨,周仓率领众人从院落前后冒了出来。周仓在王黎耳边低语了几句,王黎点了点头,众人从门口鱼贯而入。

    约莫盏茶的功夫,满头白发一身落魄的黄忠五花大绑的从门口走了出来,赵云和周仓一左一右跟在其侧。

    身后则跟着十数名兵士,中间四人抬着一张担架,一路骂骂咧咧。担架上躺着一名年轻人,那年轻人身上盖着一床破絮,紧随年轻人身后的众兵士中却有一人看上去仿佛猴子一般稍显虚弱。

    担架上的年轻人唯恐众人不知道他在咳嗽,不时发出惊天价的咳嗽声,那猴子则一副生怕被那年轻人传染的模样,紧紧的捂着嘴巴。

    “黄中郎将,你也别怪本校尉,你是我荆州数一数二的勇将,本校尉和兄弟们都不是你的对手,只好委屈你一下了,有什么不服你还是径直取找我家都尉吧!”王黎朝黄忠怪笑一声,大手一挥,当先亦向数里外的襄阳水军营走去。

    黄忠一口痰吐入小径旁的草丛中,边走边骂:“哼!特么的张允小儿,和那刘磐就是一丘之貉,等黄某异日重新脱得樊笼,定要让他驴日的尝一尝黄某的血饮刀!”

    “嘿嘿,黄中郎将你落在本校尉手中,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你要是再敢骂刘都尉的话,就别怪本校尉不客气了!”王黎一肘击大在黄忠的胸前,疼的黄忠冷汗直冒眉头紧皱,王黎已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布罩罩在黄忠头上。

    赵云会了会意,一脚踢在黄忠脚上,怒喝一声:“特么的,一个老革匹夫废话还这么多,真特么的是作死。难怪刘都尉和我家都督都想弄死你呢,还不快给老子滚!”

    可怜的黄忠头上戴着一块黑色布罩,哪里分辨得清脚下的荆棘和草丛,被脚下什么东西一绊差点就摔了过去,赵云和周仓二人一把抓住黄忠的胳膊,怒骂一声,跌跌撞撞的跟着王黎消失在前方的路口。

    少顷,从小径的草丛中探出一个脑袋,擦了擦脸上的口痰,朝身侧愤恨的骂道:“真倒霉,这黄老儿一口痰竟然吐在老子脸上,特么的,活该倒霉,一个老匹夫也不知道注意路边的花花草草。”

    “别骂了,人都已经走远了!”身侧的草丛中一阵之声响过,一个士兵也钻了出来,“幸好头儿没有和他们起冲突,不然就那两个鸟人的脾气,只怕我们今天都得交待在这里!”

    倒霉士兵点了点头:“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交差了,就因为头儿一个怀疑,就让我哥俩趴在这里喂了一个时辰的蚊子,老子还落了一脸的口痰,特么的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

    半个时辰之后,王黎和赵云一行押着黄忠走到了离大营约三五里的一条三岔路口。

    “咕咕咕!”

    “咕咕咕!”

    一阵夜枭的鸣叫在身后两侧的路旁突兀的响

    了起来,走在前方的赵云猛地将右手高高举起,队伍立即停了下来。

    “兄长,前方左边大道便是直达襄阳水军大营的道路,右边的小径则通往襄阳城,跟在我们后面的舌头都已经离开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回转襄阳了?”赵云朝王黎行了个军礼问道。

    王黎点了点头,朝那满头白发的“黄忠”说道:“元福,你和子龙一会越过襄阳城门口,直奔汉江渡口,兴霸和他麾下的水鬼就在渡口处等你们!”

    “主公,你们沿途险难重重,我是你的亲卫头子,还是陪伴在你的身边吧!”“黄忠”急忙挣扎着跳到王黎身边。

    王黎拍了拍“黄忠”一巴掌:“滚犊子,你以为在江中你们就可以放松了?荆州水军天下闻名,蔡瑁和张允为人不怎样,但其麾下的襄阳水军营还是算得上水军精锐的。

    你们不但要安全的抵达雒阳,还要为我们吸引住整个荆州的目光,只有你们闹腾起来而且闹腾的厉害,我们从容脱身的机会才会越大。本将军也不再多说,一会你自和子龙带领兄弟们前往江边与兴霸汇合,不得有误!”

    “黄忠”不甘心的点了点头,王黎已转向一旁的“周仓”道:“汉升,一会在前方见到异度的马车后,就让叙儿坐到马车中去,你和我则扮成异度的侍卫,跟着入城!”

    “异度先生?”

    那“周仓”一声惊愕,王黎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汉升,你以后和异度便是同僚了。不过,此事说来话长以后王某再解释给你听,你知道是异度先生帮你脱困的便是!”

    原来这满头白发的“黄忠”并不是刘表麾下的中郎将,而是王黎的侍卫头子,白马义从现在的老大周仓,而“周仓”却是真正的黄忠黄汉升。

    黄忠点了点头,周仓已在赵云的帮助下将身上的绳索全部解下来丢置一旁,又在口中打了一个呼哨,身后的草丛中蓦地闪出来五六名精壮的白马义从。

    那担架上的年轻人同样早已止住了咳嗽,一个飞跃便从担架上跳了下来,将担架丢在路边的草丛中,亦扶起身后那努力压制住咳嗽声的猴子,大步走到众人身前。

    王黎摆了摆手,众人如飞一般窜上右边的小径上。

    又行了一刻钟,王黎大手蓦然一挥,只见前方百十步远又是一道三岔路口。左边的道路一览无余,而右边的道路上却长着一排排的参天大树,树下十数个黑团团的影子围在一起,在月光下影影憧憧,影子的模样看上去显得并不是那么真切。

    “即从巴峡穿巫峡!”

    赵云朝众人打了个手势上前走了两步,朝那团黑影厉声一喝,那团黑影顿时安静了下来,其中一人亦上前跨了两步,高声放喝:“便下襄阳向洛阳!”

    “是异度先生,走吧!”

    赵云朝王黎说了一句,当先便向那团黑影走去。王黎、黄忠以及黄叙一行人赶了赶脚下的路程紧随其后,很快便与等在这里的蒯越等人汇合在一起。

    “异度先生!”

    黄忠看着马车前那道高大的影子,疾步走上去呼了一声,双腿猛地一磕在地

    ,“黄某本来对生活早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是你给了我和叙儿一个重生的机会。黄某听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恩不言谢,请容黄某日后报答!”

    蒯越笑着扶起黄忠道:“汉升,你我本来荆州故人,如今又同在主公麾下效力,何必如此客气?更何况真正救你父子性命的不是蒯某而是主公!”

    黄忠又转向王黎,王黎摆手笑着道:“你我之间就不必再提一个谢字了。赶紧将叙儿扶到马车上坐着吧,赶了这半天的路,只怕叙儿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吧!”

    话刚落,人群中又高高扬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黄忠顿时脸色大变,急忙从士兵手中接过黄叙,缓缓的扶持着黄叙登上马车。

    那马车内非常的大,足可以坐下五六人。

    当然,此时的马车中并没有五六人,只有一名丫鬟。丫鬟半坐在一侧,另一侧是仿佛一张卧榻,榻上放着一床精美松软的丝被,榻下点着一鼎手捧香炉,香炉中青烟袅袅,温馨也很温暖。

    丫鬟微微起身朝黄忠福了一福,上前协助黄忠将黄叙放置在榻上,将被子轻轻的掩盖在其身上。

    黄忠直觉的眼前一酸,回过去仰了仰头,半晌才转过来,朝丫鬟郑重的施了一个礼转身走下马车,又向众人抱了抱拳,默默的退在王黎身后。

    见黄忠已从马车上下来,蒯越颔了颔首慢慢的走上马车,挨着丫鬟坐在一旁。

    “驾!”

    车夫一声令喝,缰绳轻勒马鞭轻扬,在马头上方摔了一朵花,“啪叽”一声,驽马一惊,一声长啸拔腿便往前方奔去,蒯越麾下的侍卫如影随形,紧紧的跟在马车后面。

    “小心!”王黎朝赵云抱了抱拳,蓦地一个闪身,如海底游鱼般和黄忠一起消失在侍卫之中。

    目视蒯越的队伍渐渐远去,周仓大手一招,十数名健儿纷纷奔上前来,各人手中拿着一截树枝,在地上一阵打扫和扑腾,那马车留在树下的车辙印已然不见。

    赵云拍了拍手,看着眼前的十数名兄弟,轻咳一声,正了正色肃然道:“兄弟们,我们都是或者都曾是白马义从的成员,赵某想问一下大家,你们都还记得我白马义从的誓言吗?”

    “义之所在,生死追随!”众人在赵云身前宛如标杆一样站成一排,压低着喉咙在胸口上猛地一锤。

    赵云点了点头,目光炙热:“记得便好!主公如今已随异度先生前往襄阳。而刘磐和张允等人今晚或者明早发现黄中郎将一家不见之时,定然会在全城大肆搜索,那么主公他们的安危就将置于他们的眼皮底下。

    所以,明早我们不但要在这汉江边上给他大闹一场,还要让‘黄忠’大摇大摆的现身于此战之中,为主公他们出城营造机会!兄弟们,我们虽然不在主公身前,但是我们依旧是在守护主公,听明白了吗?”

    “诺!”

    这下,众人不再压抑着喉咙,齐齐怒吼一声,如雷般的吼声在原野中鸣响,惊起了树上和草丛中夜憩的飞鸟,张开翅膀扑棱棱的飞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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