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她总是一个人嘀咕,那一句还是我偷听来的。”

    徐怀树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叹息道:“家门不幸啊,幸亏后来父亲去求回了一尊佛像,你母亲似乎就变好了。那时候她好像也才十四岁左右,她没有再一个人嘀嘀咕咕,然后去了学堂,后来还考入了稷下学宫。”

    傅小官蹙眉仔细的听着,然后问了一句:“大舅,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计云归的男子?”

    徐怀树点了点头,“认识,是在你母亲……好像十七八岁的时候吧,她和胡琴一起在秦淮河上捣鼓了那艘红袖招的画舫。当时的红袖招主要是用来酿酒,添香酒就是那时候你母亲和胡琴弄出来的,而那个计云归,也是在那一段时间出现在红袖招……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傅小官没有回答,他在思考。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他又问道:“这个计云归是哪里来的?”

    徐怀树摇了摇头,“不清楚,那时父亲对你母亲弄那红袖招本就不喜,咱们家说起来可是书香门第,对画舫这个东西多有成见,再说你母亲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去弄那玩意儿,在你外公看来,有辱门风。”

    “然后呢?”

    “什么然后呢?”

    “我母亲然后呢?”

    徐怀树瞅了傅小官一眼,“然后就那样了啊,红袖招因为添香酒而名声大噪,再加上你母亲写的词胡琴谱的曲儿,她们又收了两个歌姬培养了两个月,红袖招一开门,立刻就名动上京了。”

    “所以……文帝也是去了红袖招认识的我母亲?”

    “那到不是,他们在学宫就是同窗。”

    傅小官立刻又追问了一句:“这么说来,文帝和母亲在学宫的时候就私定了终身?”

    “不,那时候你母亲很是犹豫,她似乎难以落下主意,甚至后来还刻意的躲着武长风。”

    “母亲为什么会躲着他呢?”

    “我哪知道,或许因为他是武朝的太子吧!”

    傅小官心里一震,这和文帝当初在观云台和他说的可完全不一样!

    文帝当初说和母亲的初见是在泰和四十年的兰庭集,徐怀树说他们是学宫的同窗——这个可以解释,徐怀树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在兰庭集见过,而后文帝入了学宫,与母亲成为了同窗。

    但是问题在于,在观云台的那个夜里,文帝可是情深意切的讲述了他和徐云清之间的美好爱情——

    “云清不知道朕是武朝太子,我们俩相恋了,我们的影子留在了稷下学宫的书山学海以及那座清幽岛上的梨园里——你娘说那处梨园很美,每逢三月梨花开时,便如清幽岛上降下了一层雪……”

    这分明是一份花前月下的爱情故事,可此刻听徐怀树一讲,傅小官顿时分不清南北。

    如果徐怀树说的是对的,那么文帝就给他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谎言。

    如果徐怀树是错的……他骗我有什么意义?

    “如此说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的儿子?”

    “其实我至今都弄不清你究竟是傅大官的儿子还是文帝的儿子。”

    傅小官一怔,“不是,你等等,当初是不是文帝有上门来提亲?”

    “是啊,父亲没有答应。”

    “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娘在泰和四十三年冬翻墙和那胖子跑了呀。”

    傅小官张大了嘴巴,他想起了那个墓碑上的字:

    ‘时泰和四十三年冬,雪盈大地,是夜,疾风如刀,云清翻墙而出,吾与云清依偎前行,云清回望,徐府渐渺,泪湿衣衫。’

    这么说,徐云清当真是和傅大官私奔了?

    不是,她究竟是和傅大官私奔的呢?还是如胖子后来所说,他是受了文帝的托付,才去了临江照顾娘和自己的?

    这特么的!

    傅小官整个人都不好了。

    与这件事相关的最重要的两个人,徐云清和文帝武长风都死了,唯独知道内情的只有一个傅大官,可这胖子说的话又是不是真的呢?

    傅小官揉了揉脑袋,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在那一段时间,就是我娘去了临江之后,计云归是不是一直在她身边?”

    “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你母亲走了之后,父亲非常生气,并因此辞去了官职,在家一心事佛,再不问世事。”

    好吧,看来得叫蚁群找寻计云归的下落了。

    “泰和四十九年冬,傅大官是不是带徐云清回来过一次?外公没有开门让她进去?”

    这下轮到徐怀树瞪大了眼睛:“你听谁说的?那年冬小妹确实回来过,你外公不但开了门,他们还在那佛堂里聊了一宿!”

    “……他们聊了些什么?”

    徐怀树摇了摇头,“我们被关在了佛堂门外,无人知道,但第二天一大早你母亲就走了,确实是和傅大官在一起。”

    “你第二天看见了傅大官?”

    “是啊,他还牵着你,那时候你都五岁了,难不成不记得?”

    我特么是应该记得啊!

    问题是这身体的原主人为啥会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

    “我母亲是不是病重?”

    “看不出来生了病,但父亲后面有说,说小妹病重,恐将不久于人世。”

    “……这么说外公当初是原谅了母亲的?”

    “自己的女儿,这能怨恨到哪里?你都五岁了,他的气早已消了,只是在佛前诵经成了习惯,便敲了二十来年的木鱼。”

    “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这些呢?”

    徐怀树很委屈,“这以前你也没问过我啊!再说……我以为你都知道。”

    ……

    ……

    徐怀树留下了一个木鱼和这么些话之后离开了。

    傅小官就纠结了。

    其一是徐云清为什么在六岁就知道了《再别康桥》这首诗?

    如果她穿越而来,她却没有在这世上留下任何穿越的痕迹。

    其二是这爹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憨厚的胖子,推心置腹的文帝……那传国玉玺至今还在自己的袖袋里,若不是亲儿子,这东西他怎么会临死都要塞给自己?

    好吧,这一切去了武朝,和胖子好生谈谈也就能解决了。

    傅小官捧起了这个木鱼,左看看右看看,看不出个名堂,于是,他高高举起了这个木鱼,“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木鱼裂为两半,傅小官便看见了这木鱼里藏着的秘密——

    那是一张已经泛黄的纸条,这张纸条上写着一页娟秀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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