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胡依一终究还死没有哭出来,胡修尧的下场,在锦衣卫找到那个奸细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她早就知道,这事儿也是她一手导致的,她有什么好哭吗?现在哭,也未免太过于假惺惺。

    罢了,人死如灯灭,希望下辈子,他能生在一个平凡的人家,家中和睦,兄弟友爱,不必再像这辈子一样。

    如此意难平。

    胡家三房除了胡婳之外,无人在京城,而胡婳自从胡依一将胡修尧和宋氏告上官府之后,胡婳就一直没有露面,听说是被裴贤妃给软禁在了宫中,估计也是怕胡婳做出什么没脑子的事情来,所以胡修尧的尸首,都没人替他收敛。

    最后还是胡依一替他收敛了,但是胡依一并没有将胡修尧的尸身运回胡家祖籍绍兴安葬,而是就在京城找了块风水宝地埋葬了,立了一块碑。

    “父亲和母亲估计都不想再看见他了,而他,估计也不想再遇见父亲,倒不如就这样,日后将这个位置告诉三哥,每逢清明的时候,也好有个人上上香。”胡依一瞧着已经堆好了的坟,和胡子珏一起上了一炷香,然后给胡修尧烧了一些纸钱。

    “咱们走吧!”胡依一不准备多待,只走到快转角的时候,忍不住回了一下头,看着胡修尧那孤零零的坟头,心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秋风一吹,方才烧纸钱的灰瞬间就被扬了起来,再被风一卷,很快就被吹散了。

    胡修尧死后,胡依一消沉了好几天,虽然身边的人,都在劝她,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胡修尧自作自受,但还是她的心里还是堵得慌。

    不过她知道,她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胡修尧的死,毕竟胡修尧的下场,她已经在心里设想过无数次了,又怎么会为此而难受。

    让她真正觉得不舒服的,是因为胡修尧的死,并不能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愉悦,反而是无止尽的压抑。

    一直以来,她心里想的都是报仇,虽然如今和夜稹有些不清不楚,但是她很清楚,她重生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报仇,为此,其他的事情统统都得往后面放,她以为只要她报仇了,她就会高兴。

    之前赵柔和宋望死的时候,她并不开心,但也没有觉得压抑,毕竟这两个人对她来说,都是外人,所以她也没有意思到什么,而如今胡修尧死了,她才意识到,报仇并不能给她想象中的满足感。

    “瞧你最近这样子,要不是知道你说为了之前的事情而不开心,我都怀疑你是为了哪个臭男人而得了相思病了。”夜稹捏了捏胡依一的脸。

    胡依一没好气的道:“哪有什么臭男人,我身边只有一个貌若潘安,比女子还貌美的郡王!”

    “这么说来,你是为我害了相思病咯?”夜稹伸出手指,勾了勾胡依一的下巴,“那可真是我的罪过,这样吧,带你去个好地方,就当赔罪如何?”

    胡依一刚想拒绝,就被夜稹强行带走了。

    胡依一知道夜稹是想带自己出去走走,想让她开心一点,所以既然被夜稹给带出去了,胡依一倒也没再丧着一张脸,暂时抛却了那些自己想不太明白的事情。

    夜稹带着胡依一一路到了城外,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了两匹马,然后对胡依一说要跟她赛马。

    “你是驰骋沙场的老将了,和我赛马,你也不亏心。”胡依一轻哼了一声。

    “这样吧,让你先跑,等你跑到那边那棵树的时候,我再跑如何?终点就在那边的山坡上这眼总公平了吧?”夜稹用马鞭指了指前边的树和远处的山坡。

    “这还差不多!”胡依一瞧了瞧,发现那树基本上在他们这里到终点的三分之一处,夜稹让了她三分之一的路程,她不一定会输。

    说罢,胡依一就利落的翻身上马,在马上对夜稹道:“你不许耍赖!”

    然后就挥鞭,鞭落马跑,扬起了一地的灰尘,夜稹见状,无奈的笑了笑,也翻身上马,极目远望,看胡依一跑到哪儿去了。

    马一跑起来,胡依一就开始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秋风扬起了她未绾起的长发,奔马的速度,让她瞬间的忘记了一切,仿佛天地间就只有她一个人,她可以在这里任意的遨游,无拘无束,随风飞扬。

    胡依一骑马的次数并不多,但是好歹她也是夜稹亲传的马术,所以也差不到哪里去,所以很很快就到了和夜稹约定好的那棵树那儿,然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夜稹,因为隔得比较远,胡依一不太能看清夜稹的脸,但可以看到夜稹还没有动。

    胡依一继续打马前行,朝着目的地而去,感受到风的速度,胡依一的心渐渐就飞扬了起来,开始变得雀跃起来。

    她大概明白了夜稹带她来骑马的目的。

    快到终点的时候,胡依一就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了马蹄声,不必说自然是夜稹来了,胡依一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看夜稹离自己还有多远。

    马在急驰,凉爽的秋风就变得有几分凛冽了起来,胡依一一回头,秋风就扬起了她如瀑的青丝,青丝从她的脸颊拂过,和她那如瓷般的小脸一对比,更显得胡依一肤色如雪,分明是柔弱可爱的脸,因为骑在马上,又多了几分英姿飒爽,让胡依一看起来越发容色逼人。

    夜稹瞧着,才突然发觉,他的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也有了几分惑人之姿。

    夜稹一扬鞭,然后紧握缰绳,夹紧马腹,身姿微微拉低,就赶上了胡依一。

    “你怎么那么快!”胡依一嗔了夜稹一眼,然后嗔怪了一句。

    “因为我想要和你并驾齐驱。”夜稹嘴角勾起一抹惑人的笑意,一双桃花眼在秋日的暖阳里,熠熠生辉,看得胡依一险些晃花了眼,也不知道是因为夜稹的话,还是因为夜稹的笑,总之胡依一觉得自己好似有些醉了。

    “那你可得跟上我的速度才行!”胡依一冲夜稹眨了眨眼,然后长吁一声,干脆让马停了下来,慢悠悠的走着。

    谁料夜稹早就猜到了胡依一的反应,所以在胡依一停下马的同时,夜稹也很快停下了马,可以说是和胡依一一步不差。

    胡依一见状,挑了挑眉,颇有些不甘心,然后她就做了一个假动作,假装自己要挥鞭打马,急驰起来,但实则她的马鞭根本就没有落下,马还是更之前一样慢慢悠悠的走着。

    而夜稹那边却一点动作都没有,显然早就已经猜到了胡依一的假动作,所以丝毫不为所动。

    胡依一泄下气来,问夜稹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干嘛?”

    “因为我都懂。”夜稹回答得似是而非的。

    胡依一却瞬间就明白了,她骑在马背上,先是低头浅笑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对着夜稹露出了一个开怀的笑容,也不在意自己的形象,笑出了声。

    “初玄,谢谢你。”这才是胡依一第一次叫夜稹的字,还带着丝丝的甜意,而胡依一的笑容比那天上的秋阳似乎还要灿烂几分。

    夜稹很是欣喜,他忍不住道:“你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初玄,容初玄!”胡依一说罢,觉得有几分难为情,于是干脆挥鞭打马,急驰而去。

    夜稹的反应也不慢,很快就跟上了胡依一。

    “他们两人不是要赛马吗?怎么到半路就停下来了?”赤羽表示自己有些不能理解。

    “你问我,我问谁去?人家郎情妾意的,又不是非要争个输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咱们也管不着。”玳瑁觉得这个赤羽简直就是一个榆木脑袋,半点不开窍。

    “既然不争个输赢,那又何必要赛马……”赤羽嘀咕了一句。

    玳瑁纳闷的道:“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到你身上这话倒是不灵了。”

    赤羽丝毫不觉得玳瑁的话有什么问题,还非常骄傲的道:“我家郡王是世上最厉害的人,我在他身边十多年,也未曾学到他的皮毛。”

    玳瑁:“……”

    得,她就不应该跟这个大块头说这些,反正他也听不明白。

    出城溜了一圈马之后,胡依一整个人都明显轻松了许多,夜稹将胡依一送回胡家之后,便办公事去了,胡依一刚跟夜稹道了别,就瞧见了胡子珏。

    “二哥。”胡依一打了招呼,忙将胡子珏迎了进去。

    “方才那位,是那位临安郡王?”胡子珏几乎没有近距离的见过夜稹,所以问起来才有几分不确定。

    胡依一点了点头,笑道:“二哥没见过他,竟也能认出来?”

    胡子珏闻言,浅笑了一声,叹道:“名扬天下的临安郡王,就算没有见过,光看他那容貌,也能猜出一二了。”

    “你这样一说,倒还有几分道理。”胡依一浅笑了一声。

    胡子珏迟疑道:“你……跟临安郡王……嗯?”

    胡依一给胡子珏倒茶的动作一窒,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她也不是那种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所以胡子珏突然这样问她,她还真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最后胡依一只能道:“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今日是因为他见我最近情况有些不太好,所以特意带我出去走了走。”

    胡子珏来找胡依一,也是听说胡依一因着胡修尧的死而颇有些耿耿于怀,所以想来看看胡依一,谁知道一到这边,就看见胡依一在跟夜稹道别,模样看起来有几分亲密。

    “有些话,原本不应该我来说,但是……”胡子珏也是第一次跟胡依一说这种事情,所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是胡依一接过了话头,笑道:“我知道二哥担心什么,不过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临安郡王他……也不是胡来的人……总之,我跟他也是说来话长。”

    “我知道你一向都是十分有分寸的,只是在这种事情上,我这个做哥哥的难免要啰嗦几句,我知道临安郡王这个人并不像表面上这样玩世不恭,否则大哥也不会多次夸他,再从他之前上战场打仗,以及去福建那边的事情也能看得出这个人不是池中物,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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