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金光就像是一颗太阳忽然降临到战场上。</p>
这里的很多人，都适应了黑暗视觉，在黑暗里可以看清很多东西，却鲜少有进化到强光视觉的。</p>
他们看不清楚金色光柱下的那个人是谁。</p>
可是能够听出声音。</p>
聂重山看向白雾：</p>
“这个声音是……监狱里那个很……财迷光头？”</p>
他本来想说的是很穷的垃圾，不过话到嘴边，改了改口。</p>
尽管对于他们来说，这股气势没有那么窒息，甚至钱一心散发的威势，还不如那只扭曲之手。</p>
可聂重山看见了，那只手在颤抖。所有恶堕也在颤抖。</p>
这个瞬间，影子军团里最强大的几个影子，影子五九，影子聂重山，影子白雾等等，全部都不敢轻举妄动。</p>
白雾给了聂重山肯定的答复：</p>
“是他……”</p>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五九看到白雾如此惊愕，声音打着颤，不知道是过于激动，还是过于震撼。</p>
他们不知道钱一心发生了什么，但五九清楚，白雾对所有事物，能够看见独特的注解。</p>
“你看到了什么？”</p>
白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太多的情绪升起，太多的意识交错，他忽然间无法组织语言。</p>
大概顿了一秒，黎又，聂重山，镜恶堕，五九，听到了白雾的回答：</p>
“我看到了无限，我看到了世界本身。”</p>
【我的老伙计，无论这场游戏多么复杂，我必须表示……这真是一个让人叹为观止的奇迹。</p>
我无法形容你眼前这个耀眼的存在，自我诞生起，上一个秩序与扭曲文明的拥有者们，也未能有与他相比的存在。</p>
他将制造奇迹，只是这样的存在，这样的形态，注定无法维持太久。</p>
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他，是最强的生物。</p>
他有着无法避免的宿命，却也有着无法丈量的可能性。</p>
因为种种原因，我们可以将其——看做无数规则的融合，无数世界意志的载体。】</p>
白雾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介绍。</p>
从头到尾，这个介绍仿佛都在说两个字——无敌。</p>
白雾激动的看着钱一心，现在的钱一心，或许可以做到任何事情。</p>
很难想象契约精神这种完美级畸变词条，能够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p>
老赵到底是给了钱一心多少钱？</p>
不……</p>
就算全世界的钱加起来，也不可能有这个效果。</p>
所谓的工资到位，井字干废，也只是白雾的戏言。</p>
白雾的大脑转的很快，从普雷尔之眼的信息里，很快提炼出了关键——</p>
他是世界意志的载体，是否是某种特殊情况，等同于世界也变成了钱一心的财富？</p>
尤其是这个扭曲的世界，很难丈量出具体的价值，更难以标出一个价格。</p>
契约精神，会否在这个过程里，发生了某种变异？</p>
一切都是未知。</p>
能够知道的，也只有一点——</p>
现在的钱一心，举世无敌！</p>
……</p>
……</p>
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黎又制造的巨大沟壑原本深不见底，如今却堆积了一座座尸山。</p>
远处幸存的少部分人类还在撤退，一些离的较远的恶堕，以及影子军团，还在不断的追逐。</p>
钱一心看了看周围，发现当下最要紧的，是阻止那只扭曲之手，触碰高塔。</p>
高塔外围的序列文字已经泛起了红光。</p>
在这之前，也有不少恶堕触碰到了高塔，却始终无法在高塔外壁上留下任何痕迹。</p>
但扭曲之手不一样，它尚未靠近，就已经激起了高塔的防御机制。</p>
短短的百米距离，高塔外围出现了一道红色序列文字组成的屏障。</p>
这道屏障，自然是无法阻止扭曲之手。</p>
井鱼感受到了扭曲之手的恐惧，恐惧的源头，在于身后那道金色的光柱。</p>
但井鱼并不恐惧，他加强了对扭曲之手的控制。</p>
作为有着井一气息的，小鱼干的分裂体，井鱼的精神力生下来就是无数恶堕无法企及的。</p>
强大的精神力，终于稳住了神躯。</p>
无论对手多强，只要摧毁高塔，让神降临，神就能解决一切！</p>
巨大的扭曲之手再次前进，红色的序列文字防御屏障，在扭曲之手触碰到的瞬间……尽数消散。</p>
井鱼也在这个过程里，再次发动了扭曲棋盘。</p>
“只要让这个家伙远离就可以了！”</p>
虽然对光柱里的存在感到有些恐慌，但井鱼很清楚，只要对方碰不到自己便好。</p>
他还需要一秒的时间，用最快的速度……将高塔摧毁！</p>
一切仿佛近在咫尺。</p>
可井鱼不清楚，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p>
在这短短的一秒里，钱一心做了三件事。</p>
第一件事，他打了个响指。</p>
突破了高塔防御机制的井鱼，瞬间撞入了一道金色旋涡之中。</p>
时空力，在钱一心的一个念头下，瞬间将井鱼挪移。</p>
第二件事，他看了一眼天空。</p>
遮天蔽日的两道圆盘，是覆盖了整个战场的巨大法阵。</p>
这是两个传说级畸变词条，扭曲棋盘，扭曲之影。</p>
但现在，圆盘破碎。</p>
追逐着人类的影子大军，瞬间消散。</p>
强大的影子白雾，影子聂重山，影子黎又等人，仿佛不曾存在过。</p>
这不是任何规则与手段，只是一瞬间，用不可思议的强大的破坏力，用一个眼神，瓦解了对方的手段。</p>
黎又不敢相信，井鱼的那两招，将人类打得溃不成军，甚至连触碰到扭曲之手的可能性都没有……就已经彻底败北。</p>
如此强大的两个手段，在钱一心面前，仿佛孩童的肥皂泡。</p>
第三件事，金色的光柱微微变得细小。</p>
天空仿佛忽然下起了金色的雪。无数细小的金色尘埃飘落在残缺的战场之上。</p>
奇迹降临。</p>
被挖穿了心脏的商小乙，原本死在了逃亡的过程里，在临死前，他为自己不能完成诺言而难过。</p>
第七队，一个也不能少，但最终他的视线渐渐放低，只能看着无数人逃离的步伐，祝福着其他队友能够活下来。</p>
商小乙再度睁开了眼，第一个感觉，是耀眼。</p>
金色的光芒如雪一般飘落，整个天地都在蒙上了一层金粉。</p>
看着这一切，他的第二个感觉是惊讶。</p>
这是冥界么？这是地狱？</p>
他看到了无数死去的人跟自己一样站了起来，看到了耸立的高塔，也看到了白雾五九等人。</p>
与商小乙一个感觉的，还有无数人。</p>
这些人有的身体已经被恶堕吞噬，但最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死去的位置。</p>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从沟壑里爬了出来。</p>
这一幕幕，让聂重山，黎又，五九……乃至白雾和井鱼，目瞪口呆。</p>
“这家伙，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强大了？这得是给了多少钱？”聂重山隐隐记得，钱一心的能力和金钱有关。</p>
看着无数人在复活，看着井鱼不敢动弹，白雾说道：</p>
“在这个世界，规则可以变成力量，执念可以变成力量，情绪也可以变成力量。”</p>
“你会发现，一切精神上的东西，都可以在扭曲中对应实质性的力量。”</p>
“而钱一心……你可以将他理解成人类对金钱的执著，不，对财富的执著。这种执著可是很恐怖的。”</p>
“虽然人类歌颂爱情，讽刺财奴，但你知道什么是现实吗？”</p>
聂重山大概懂了，现实可没有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东西。</p>
现实，就是无比的现实。</p>
“现实就是人类崇拜金钱，也许这个世界存在神圣的爱情亲情友情，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只是价格不够而已。”</p>
“所以世间最大的执著，是对生存的执著，这没错，但当人们的生存不再艰难后，另一种执著，便是获得更高地位，更高权力，更多资源的执著。”</p>
“这些东西的具象化——钱。”</p>
“而当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钱时，他便是整个世界。他的执念，也是世界的执念。”</p>
截止目前，钱一心展现出了强大的破坏力，时空力，生死力。</p>
加上无法被看透的因果障壁，钱一心甚至还精通因果之力。</p>
也因此，钱一心看到了自己的结局。</p>
他再次打了一个响指：</p>
聂重山，镜恶堕，五九，还有战场上这些刚复活的人类，全部转移到了战场的另一侧。</p>
聂重山，镜恶堕，五九，当然还想再度战斗，但却在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了钱一心的声音。</p>
最终，这三人没有坚持留在战场，开始依照吩咐，安排人类前往方舟，紧急撤离。</p>
只有黎又与白雾还留在原地。</p>
高塔外的战场变得极其冷清，</p>
“你的计划很危险，你的结局我也看不透。但我知道，你会活下来的。”钱一心看着白雾说道。</p>
井鱼被钱一心的力量震撼到，但他不甘心，虽然法阵被破除，可强大的扭曲之影，还有别的用法。</p>
巨大的扭曲之手，手掌上泛起序列文字。</p>
那被钱一心毁去的法阵，出现在了钱一心的脚下。</p>
井鱼想要利用扭曲之影，复制一个钱一心出来。</p>
钱一心也看透了这一幕，但是不为所动，仍旧是一脸平静的看着白雾。</p>
白雾忽然感觉到，这一刻的钱一心……正在丧失人类的感性。</p>
或者说不是丧失，而是被边缘化。</p>
从钱一心登场，再到现在，短短的数十秒里，钱一心的语气，神情，都发生了极大地变化。</p>
仿佛前几秒，还是那个能够笑着说出白老板几个字的钱一心，下一秒画风就变得高冷起来。</p>
每一秒，钱一心的意识都在发生巨大的变化。</p>
“你的感觉没有错，这个世界的大量信息，正在不断涌入我的脑海里。你可以将其看做世界的意志。”</p>
“世界的意志正在不断汇聚，属于钱一心的意志虽然没有减少，占比却越来越少。”</p>
“不久之前，我因为无法承受这股巨大的力量，极为痛苦，这也导致我来的有些晚，好在总算是赶上了。”</p>
“现在的我，能够掌控所有已知的规则和力量，因果，生死，时空，以及绝对的毁灭。还有无尽的信息。”</p>
“属于我个人的东西会越来越少，属于这个世界的信息，会越来越多。”</p>
白雾懂了，简单来说就是——钱一心的神性，正在吞噬人性。</p>
钱一心的表情已经看着有些漠然，就像是计算机的人工ai具象化一般。</p>
过于庞大的信息量冲击之下，他自身的特性，就会变得越来越少。</p>
“但是不用担心，我不会变成神，这个世界也没有神。”</p>
“你可以理解为现在的我，是这个世界意志的体现，只是没有人可以承受世界的意志。”</p>
“过于强大的力量，过于庞大的信息，让我变得无所不能，却也无法阻碍我的消亡。”</p>
“我会死去，因为我的身体，从接收这股力量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p>
“很遗憾，我不是救世主。”</p>
最后这句话说完的时候，远处的井鱼忽然间咳出了一口血。</p>
发动法阵的扭曲之手的五根手指，也猛然间产生了血爆。</p>
五根手指忽然间变得血肉模糊。</p>
井鱼不敢相信：</p>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竟然无法复制他……”</p>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什么怪物！”</p>
甚至还没有真正交手，井鱼就已经陷入了恐惧之中。</p>
无数念头在井鱼的脑海里浮现。</p>
“井一骗我的？不对……井一不可能骗我。”</p>
“井一用因果看过，如此强大的存在，必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战场。”</p>
“但如果他出现了，是否就意味着，这是一个因果之力比井一更强的存在？”</p>
井鱼越想越心惊，但他必须压制住内心的恐惧。</p>
钱一心还是与白雾说着话，根本不在意井鱼：</p>
“我能够做到的事情，也只是将这个战场的损失，一切还原。因为我犯下了一个错误。”</p>
“什么错误？”</p>
白雾不解，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p>
什么样的错误是现在的钱一心无法更改的？</p>
“正确的做法，是我摧毁高塔，将高塔里的怪物杀死。”钱一心看向了高塔。</p>
已然无限接近神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悔恨和遗憾。</p>
白雾可以想象，如今的钱一心脸上，能够出现这样的一丝情绪波动，可见他真的悔恨到了极限。</p>
哪怕是在浩瀚的神性覆盖下，也依然觉得悔恨。</p>
“也许注定是他命不该绝。我因为我的愚蠢，让这个世界付出了代价。”</p>
“我的力量，建立在契约之上。如果我没有遵守契约，这股力量就会消失。”</p>
“可如果遵守契约，在我消散之前，我便无法摧毁高塔。也不能让高塔被任何人摧毁。”</p>
钱一心的话有些晦涩，黎又没有听懂。</p>
但白雾明白了，他微微怔住，没有想到这个错误竟然如此致命。</p>
他略微在脑海里整理了一番，弄清楚了所有因果——</p>
“钱一心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力量，要驾驭这股力量，就得建立一个契约。”</p>
“这个契约必须在一定时限内去遵守。”</p>
“钱一心回忆了一番，最终选择守卫高塔为契约。”</p>
“只要高塔不毁，就能够一直拥有这股力量。这很合理，符合钱一心的当时的认知。”</p>
“可问题是，这股力量过于强大，强大到超出了每个人的计算。钱一心的身体无法吸收这股强大的力量。”</p>
“获取力量的代价，便是透支生命，正如钱一心所言，从得到整个世界的力量时，他便已经死了。”</p>
“这样的力量无法维持太久，最终身体会彻底消散。”</p>
“他是发自好意，也是他认知里最为合适的契约，可偏偏……命中注定的失败就在这里。”</p>
“要解决真正的扭曲源头，就得摧毁高塔。只有摧毁高塔，才能够将一切根源解决掉。”</p>
“眼下的老钱，绝对是能够打败高塔里那只阿尔法的。”</p>
“可摧毁了高塔，或者高塔被其他人摧毁，就等于违背了契约……那么他获得的力量就会消失。”</p>
“这就是一个悖论，所以他因为一个错误的契约，浪费了这股巨大的力量。”</p>
何其残忍的真相，明明胜利就在眼前。</p>
如果一切是一个故事，也许今天就该是结局的前夕。</p>
但现在……这个故事忽然笔锋一转。</p>
因为一个错误的伏笔，这个故事又一次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进，不见终点。</p>
钱一心的眼里闪过挣扎，像是人性试图夺回神性：</p>
“在我意识到我的错误之后，我发现一切都已经太迟，我可以去做的事情已经很有限。”</p>
“因为一旦高塔里的怪物出现，我现在所能做的一切，都会被推翻。”</p>
“而我所拥有的时间，很少很少。这股力量过于强大，却又如烟火一般短暂，对不起，白雾，我只能做到一次……治标不治本的救赎。”</p>
要说不失望，确实是假的。</p>
一个彻底解决扭曲的机会，一个彻底终结所有敌人的机会……距离钱一心曾经那么近。</p>
但是这能怪钱一心吗？</p>
他不是上帝视角，他在获得这股力量之前，只是一个实力与认知都十分有限的小角色。</p>
他渴望守护高塔，却也因此，无法守护这个世界。</p>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宿命的陷阱，就像是高塔里的怪物命不该绝。</p>
又仿佛一把能够斩断一切，可只能使用一次的神兵，被用来砍了柴火。</p>
白雾知道这一切不怪钱一心。但内心很难不升起无奈感。</p>
就算是从来都理智的他，也有一种功亏一篑的挫败感。</p>
钱一心满是神性的脸上，也同样浮现着这样的情绪：</p>
“虽然我失败了，但是你可以。白雾，你的选择没有错。”</p>
“就好像你在我的身上，看到了无限的可能性，我在你的身上，也同样看到了这样的可能性。”</p>
白雾一愣，钱一心这是看到了自己的因果？</p>
看到了自己在第七层做出的那个选择？</p>
“你的决断是正确的。新的旅途即将在你身上展开。虽然和你想象的旅途不一样，但最终你会获得你渴望的答案。”</p>
“那些曾经的抗争者们，也会在关键的时刻，与你一道前行。”</p>
何其晦涩的一段话，黎又完全听不懂，就连白雾也没有全部听懂。</p>
钱一心转过身。</p>
他的目光望向了井鱼：</p>
“我是世界意志的体现，只是即便是我，在剩下的时间里，也无法杀死这具扭曲的躯体。”</p>
“但至少，可以让它感受到恐惧。也可以为你们争取一些时间。而高塔，必须被毁灭，这是我看到的因果。”</p>
巨大的光柱消失。</p>
钱一心……消失了。</p>
战场之上，五九，聂重山，镜恶堕，带着所有人开始撤离战场。</p>
他们不知道为何钱一心只留下了黎又和白雾。</p>
但他们相信钱一心。而且人类再次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面对这种程度的扭曲，他们什么也做不到。</p>
随着时空挪移，众人很快来到了港口，王势，商小乙，林无柔，白小雨等人全部聚集。</p>
可正当众人高兴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一个人。</p>
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寻找了，巨大的游轮发起轰鸣声。</p>
在秦纵等人的组织下，败逃的人类，开始进入方舟。</p>
……</p>
……</p>
高塔外围。</p>
井鱼的呼吸仍旧显得急促万分。</p>
他不敢相信，这个世界怎么会存在如此强大的存在？</p>
自己在这个怪物面前……渺小的如同一粒尘埃。</p>
他幻想中的摧毁高塔，本该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p>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如果这个怪物不出现的话。</p>
白雾和黎又看着井鱼。</p>
他们不知道钱一心去了哪里。</p>
也不知道钱一心在做些什么。如果钱一心再不回来，场面会很危险。</p>
井鱼也猛然意识到了，钱一心消失了。</p>
“他走了？”</p>
他先是有些疑惑，但随即陷入了疯狂：</p>
“走了……对……他走了！哈哈哈哈哈……”</p>
钱一心的确是消失了。且去了很远的地方。</p>
就连扭曲之手也不再颤抖，井鱼一脸狂热：</p>
“幻觉，所以一切都是幻觉！这样的怪物根本就不该存在！”</p>
扭曲之手再次推进，白雾试图阻挡。</p>
扭曲之力发动，三把七罪武器同时祭出。</p>
但却无法破解井鱼的扭曲棋盘。</p>
白雾与黎又的方位被不断地挪移，在井鱼与高塔之间，又一次畅通无阻。</p>
这一次，井鱼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开始疯狂前进！</p>
他又一次来到了高塔百米的距离，巨大的扭曲之手，又一次险些碰到了高塔。</p>
可终究，他没有碰到高塔。</p>
在井鱼即将成功完成任务的瞬间，那道他妈的，该死的，金色光柱又他妈的，该死的出现了！</p>
井鱼几乎崩溃的吼了出来。</p>
就像是天降金色的雷霆一般，巨大的光柱这一次正好落在了扭曲之源的躯体上。</p>
扭曲之手，瞬间化为了灰烬……化作无数浓烈的黑雾。</p>
这些黑雾又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凝聚为扭曲之手。</p>
“该死！该死！该死！”</p>
早已成为了扭曲之手一部分的井鱼，也在重新凝聚的过程里活了过来。</p>
他带着深深的恐惧，却又因为愤怒而咒骂着。</p>
怎么能有这么变态的怪物？</p>
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存在一击就能摧毁神躯的存在？</p>
不仅仅是井鱼无法相信，就连白雾也无法相信。</p>
钱一心看着井鱼：</p>
“你注定会死亡，虽然不是死在我的手上，但不意味着我无法给你带来痛楚。”</p>
白雾不解钱一心的消失，黎又也不解。</p>
但井鱼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p>
“不可能的……这根本不可能……”</p>
井鱼瞪大眼睛。</p>
他是农场的少爷，是小鱼干的分裂体，却也有着井一的气息。</p>
一个精神力无比强大的邪恶存在。</p>
他与井一始终有着某种关联，一种精神上的相互感应。</p>
但就在方才，井鱼猛然意识到，这种感应消失了。</p>
这意味着眼前的怪物，只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跨越了无数距离，并且轻松的击杀了井一。</p>
他甚至无法在这怪物的脸上看到一丝情绪波动。</p>
钱一心的神情依旧漠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p>
能做的事情，他都已经做了，生命也已然进入了读秒的状态。</p>
就在不久前，他跨越了空间，瞬间降临到了雾内的区域。</p>
井四与井一，被无差别的重创。伤势甚至比井五还严重。</p>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两个势力和单体武力最为强大的存在，将无法在这个世界活跃。</p>
同时，钱一心看透了所有因果，想要为白雾做一些事情，改变某些遗憾的结局。</p>
但很可惜，他无法做到某些事情，时空的逻辑不允许他回到过去，让过去的自己，换一个契约。</p>
他看到了这个因果，也很想改变这个因果。</p>
可神性让其冷静，看清了这么做的后果。</p>try{ggauto();} catch(ex){}
哪怕是现在的钱一心，也必须遵守“改变因果便会被因果反噬”的规则。</p>
他是世界意志的体现，一旦违背因果，反噬的也是世界本身。</p>
这个代价，他无法承受，世界也无法承受。</p>
神性驱使的钱一心，其实已经做到了所有能做的事情。</p>
接下来的结局，怪物最终会摧毁高塔。</p>
白雾和黎又……会有他们该有的使命。</p>
到这里就可以了。</p>
他可以心满意足的消散，但钱一心最终还是为白雾……做了一件私事。</p>
他利用时空力，回到了过去，钱一心想了很久很久，要如何在不改变因果的情况下，又改变了因果？</p>
这看似是一个悖论，但却真的被近乎全能之神的钱一心解决了。</p>
他为白雾，留下了一件难以想象的大礼。</p>
只是如今，这份礼物还不到拆开的时候。</p>
井一的重伤，让井鱼陷入了自我怀疑和深度恐惧之中。</p>
钱一心的身影也开始慢慢消散，他一边交代着一些事情，一边撕裂着井鱼。</p>
只是眼神凝望之下，扭曲之源的躯体，在不断的被分解。</p>
但化作黑雾的躯体，又不断地聚集。</p>
钱一心不在意，他最后的目的，是要让井鱼感受到的痛苦。感受到真正的力量上的差距。</p>
“我能够告诉你的事情很少，因为一旦涉及到因果，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清楚。”</p>
生命的最后，钱一心漠然无情的脸，反倒有了些情绪。</p>
这让白雾无比诧异，钱一心的脸上的情绪越来越丰富。</p>
就像是一个人在死亡将近时的回光返照。</p>
他的人性，在竭力的压制着神性！</p>
“白老板，感谢你在监狱里带我们出来。”</p>
“照顾好袁叶，柯尔，吕言他们……我钱一心果然是个废物，一个拯救世界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却没有做好。”</p>
“剩下的……只能交给你了。”</p>
语气与神态，和之前有了巨大的变化，白雾能够感受到，熟悉的老钱又回来了。</p>
但他也很快将要离开。</p>
“对不起，我这个人啊……最怕拿人钱财却不能替人消灾了，但我还是想到了一点办法。”</p>
“井一和井四，会有一阵子无法行动，而扭曲之主的其他躯体……也被我藏在了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的地方。”</p>
“人类会有喘息的机会，最主要的是……你会有喘息的机会。你接下来还有一段特殊的路要走。在你走完那段路之后，你会遇到一个……你渴望见到的人，那是我带给你的礼物。”</p>
“也是我不能做好这件事的……一点补偿。”</p>
“很遗憾我不能将这些东西说的太透彻了。”</p>
金色的眼泪留下。</p>
巨大的扭曲之手在不断地毁灭与重生，无尽的痛苦里，钱一心已经在井鱼的心里留下了阴影。</p>
但这一切，无法让钱一心感到快乐。</p>
无论做了什么，无论如何开导自己，当人性占据主导的时候，钱一心还是被巨大的悔恨淹没。</p>
他多希望自己能够在死去的时候，对白雾说道：</p>
“我钱一心使命必达，问心无愧！”</p>
多希望自己的死亡，能够换来监狱众人曾经幻想过的，没有扭曲的日子。</p>
可这一切已经无法实现。钱一心的时间所剩无几。</p>
像是感知到了这个人悔恨的心，看着钱一心只剩下虚影的身体，白雾上前，抱住了钱一心：</p>
“你不亏欠这个世界，钱一心。你救下了所有人，你打败了扭曲的源头，你打败了井一，打败了井四，拯救了这个世界，你记住这一点就好！”</p>
“真的吗……白老板……我真的起到了作用吗？”</p>
“当然，今天的你，就是救世主！”</p>
最后这句话的话音落下时，钱一心终究还是没有释怀。</p>
天地间的所有金色光芒，忽然间变得黯淡。</p>
巨大的神性，曾经一度压制了钱一心的人性。</p>
但当生命进入倒数时，哪怕到了最后一刻，钱一心也始终没有再度让神性占据主导。</p>
即便这样做，能够减轻他心里的愧疚。</p>
这个拯救了所有高塔战士的人，到了最后，选择让自己在愧疚之中死去。</p>
所有的金色光芒，尽数熄灭。</p>
救世主钱一心的旅途，到此为止。</p>
黎又看着这一幕，有所动容。</p>
她窥视过五九的记忆，钱一心根本只是一个不足轻重的小角色。</p>
但这样的一个小角色，也有着成为英雄的梦。</p>
……</p>
……</p>
浓烈的黑雾再次聚集。</p>
当扭曲之手的一部分又一次出现的时候，白雾和黎又的神情已经变得很坦然。</p>
“钱一心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奇迹，如今奇迹消失了，接下来我们要看到真正的大魔王了。”</p>
“黎又，你可以选择不答应的。”</p>
白雾看向远处的黑雾说道。</p>
黎又也看着那团黑雾：</p>
“很显然，你的朋友不敢更改因果，他那么强大，却还是将你我留在这里，你就该知道，我不会逃避。”</p>
白雾点点头，队长真是好福气。</p>
只是作为阮股的坚定持有者，他绝不轻易撤股。</p>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对付它？”</p>
哪怕见识到了钱一心的强大，见到了钱一心碾压井鱼的姿态，黎又和白雾也不会真的以为，井鱼是一个小角色。</p>
事实上，钱一心只是这个世界的一场魔术秀。</p>
如今魔法消散，一切都得回到现实。</p>
而现实是，他们面对井鱼，毫无胜算。</p>
白雾笑着摇头：</p>
“我们不是他的对手，我原本以为我的第一个后手会用到，第二个后手不会用到，但是我必须承认，井一的手段，以及扭曲之源的躯体，强大到一切计谋与部署都没有意义。”</p>
扭曲之手，短时间内就连钱一心也无法彻底杀死。</p>
也难怪，当年高塔创造者，也只能将其躯体和灵魂分开。</p>
黎又很疑惑：</p>
“钱一心不是你的后手？”</p>
白雾摇头：</p>
“老实说，我都没有对他报以期望，否则又怎么可能……犯下这种错误。我的第一个后手，在灯林市，我已经安排了人去通知。”</p>
“但现在看来，我的直觉错了，那些科学家没有研究出对付恶堕的办法。也许以后会，但至少这一次……他们没有赶上。”</p>
黎又问道：</p>
“那第二个后手呢？”</p>
井鱼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扭曲之手的彼端。</p>
白雾看着说道：</p>
“第二个后手，我并不希望用到。”</p>
黎又听不懂。</p>
白雾也没有再解释，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切都如同白雾猜测的那样。</p>
他和黎又甚至不再发起反抗。</p>
井鱼用了很久的时间，才终于暂时克服了对钱一心的恐惧。</p>
才终于接受了钱一心已经死去的现实。</p>
但这一次，井鱼甚至不敢得意的狂笑，因为他害怕，自己一得意忘形，那个该死的光头佬，又会化作一道金光出现。</p>
前一战，井五被白雾打崩了心态。</p>
这一战，井鱼被钱一心打崩了心态。</p>
甚至钱一心死了，井鱼都不敢亵渎，生怕那个无所不能的存在，会再次出现。</p>
到最后，井鱼心一横……操控着巨大的扭曲之手，撞向了高塔。</p>
短短的数百米距离，井鱼的眼前浮现出无数次钱一心从天而降的景象。</p>
以至于黎又都有些不懂，明明没有任何障碍了……这个人怎么走走停停的？</p>
天地变暗，无尽的黑雾从高塔里涌现。</p>
极致的扭曲，瞬间让全世界陷入了昏暗之中。</p>
扭曲之源的躯体，终于在井鱼的操控下，触碰到了高塔的塔壁。</p>
这个巨大手臂的主人，终于破塔而出。</p>
数千米的高空之上，黑雾源源不断的从塔里溢出。</p>
遮天蔽日，仿佛无尽的黑色云层，将所有光线隔绝。</p>
白昼瞬间变成了黑夜。黑雾翻滚，如同化为了黑色海洋的苍穹，掀起了了波澜。</p>
这个世界最强怪物的灵魂，重临人间。</p>
属于高塔的时代，终于落幕，新的扭曲纪元，至此开始。</p>
即便是今天已经见识过了太多太多的震撼，黎又仍旧感到惊愕。</p>
井鱼看着这一幕幕，眼眶湿润，又一次短暂的克服了恐惧，张开双臂，看着漫天的浓雾，神情狂热：</p>
“伟大的神！您终于降临了！您终于降临啊！”</p>
天空中的滚滚黑雾不见尽头，整个世界的扭曲浓度在不断的变高。</p>
无数区域的规则开始迅速畸变。</p>
高塔之上，黑色的云层里，扭曲凝聚出一道巨大的黑影。</p>
扭曲没有形体，他的躯体被钱一心挪移到了其他的空间里。</p>
虽然不再被高塔禁锢其力量，扭曲之主，仍然没有步入最强的形态。</p>
巨大的黑影凝视着白雾与井鱼。</p>
随后，白雾做出了他的选择。</p>
黎又惊愕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完全无法理解。</p>
无尽的扭曲缠绕在白雾的周围，仿佛天河出现了一个缺口，无数象征着扭曲的黑雾从苍穹垂落！</p>
汇聚在了白雾的周遭。</p>
他就像是一个被扭曲选中的人。</p>
井鱼看着这一幕，猛然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p>
“不！伟大的神！我才是您的信徒！永恒不朽的荣耀难道不该给我！我才是拯救了您的人！”</p>
“他是您的敌人！他是您最大的障碍！伟大的神，您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送他前往井！”</p>
白雾单膝跪地，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黑影，神情无比的虔诚。</p>
耳边却响起了前往第六层时，白远说过的话语。</p>
……</p>
……</p>
“现在的你，有着井字级的强大，但你不是井字级。第七层和第六层不一样。”</p>
即将前往第七层，白远看向白雾的眼光变得有些严肃。</p>
向来迷人的笑容也彻底消失。</p>
“有什么不一样？你不是能够修改所谓里世界的种种参数吗？”</p>
白雾看着天花板，然后又继续说道：</p>
“就像那之前一样吧，我们用这一招骗过了井六，也一定能够骗过高塔里的怪物吧？”</p>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有些强大的存在，就算是你骗过了自己，也骗不过它。第七层的怪物，就是那样的存在。”</p>
白远的严肃，让白雾都有些不适应。</p>
仿佛这个男人就该是永远带着迷人且从容的笑容的。</p>
反倒是白雾，忽然笑了起来：</p>
“白远，如果我做你的对手，我会是一个麻烦的对手吗？”</p>
白远不知道白雾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p>
“那就好，那这一次，你按我说的做。你不是一直追求有趣的过程吗？你会看到有趣的过程的。”</p>
白远耸耸肩，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p>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欣赏你的表演吧。从现在起，我会修改你的记忆，直到你从第七层离开。”</p>
……</p>
……</p>
黑色的壳，出现在了白雾的周围。</p>
前往第七层的记忆历历在目。</p>
强大的扭曲，开始破坏和篡改着白雾的记忆。</p>
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开始渗透到白雾记忆里的各个角落中去。</p>
看着那些“壳”，井鱼不敢相信。</p>
自己毁灭了无数次，重生了无数次，经历了那么极限的痛苦，才终于救出的神，为什么会赋予一个人类如此伟大的殊荣？</p>
“凭什么！他凭什么！”</p>
天空中的黑影，对白雾所做的事情，正是当年，他对井一到井六六个兄妹所做的事情。</p>
赋予他们扭曲与永恒，让他们成为真正不死不灭的存在。</p>
白雾虽然得到了井三的生命力，有了井字级的强大的力量，却终究不是真正的井字级。</p>
要成为真正的井字级，要成为扭曲之源所信任的存在——</p>
就必须经历这么一个仪式。</p>
这个仪式，是井鱼所梦寐以求的仪式。</p>
仪式过后，当封印着白雾的壳破裂之时，白雾的记忆就会和周泽水一样，被彻底的扭曲。</p>
开始憎恶这个世界，并且成为扭曲之源爪牙。</p>
同时——舍弃自己的名字，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第七个井字级。</p>
……</p>
……</p>
不久之前，白雾带着勇气前往了高塔第七层，想要利用虚假的记忆，骗过这位阿尔法。</p>
利用白远的能力，篡改自己的记忆，让阿尔法相信，自己是站在它那一边的。</p>
白雾这么做的初衷，是考虑到高塔如果真的被摧毁，自己可以为所有人争取时间。</p>
可以暂时拖住阿尔法，甚至可以上演反间计。</p>
白远不认为阿尔法和井六一样。不认为这种手段可以欺骗阿尔法。</p>
第七层，穿越者与扭曲之主的对话，全程都很顺利。</p>
顺利到白远觉得这里面有问题。</p>
直到最后离开第七层的时候，白远联想到之周泽水对白雾说过的话，才真真正正知道了白雾的计划。</p>
在黑色的“壳”即将彻底覆盖白雾的时候，白远又一次出现。</p>
“你算准了高塔里的那只，会将你变成他认可的自己人？”</p>
“是的”</p>
大量的记忆开始扭曲，白雾显得很痛苦。</p>
白远的身影也变得虚幻起来，但他并不在意，慢慢的推理道：</p>
“这真是好算计，因为周泽水的事情，你曾经认定了杀死井的方法，就藏在壳里。”</p>
“而你呢，我亲爱的孩子，你曾经认为寻找井二，或许可以帮你破解壳中的秘密，可是你也不确定这一点，所以你打起了高塔怪物的主意。”</p>
“毕竟他是‘壳’的制造者。他也知道‘井’的所在，按照井四之前告诉你的，六个井字级，全部被壳包裹，藏匿于井之中。”</p>
“壳中到底有什么？井到底在哪里？井又是什么？井字级和阿尔法为何无法被杀死？这所有的问题答案，全部被你找到了解决的方向。”</p>
“这个方向，就是让阿尔法看中你的资质，将你变为真正的井字级，井七。和井三赐予你井字级的生命力和力量不同，这一次，相当于是在将你的灵魂，也变成井字级。”</p>
“只是有一个漏洞，你凭什么认为他不会直接在第七层杀死你，而是会选择将你转化为井七？”</p>
只要经历了井一井六他们兄妹被转化的过程，所有的谜题都可以解开。</p>
但最关键的地方就在这里，如何才能够确保自己被阿尔法看中？</p>
白远觉得很有趣，但他的身影越发的淡薄了。</p>
“很简单……因为它，并不是高枕无忧……因为我活着……比死了有用，也因为你……说过……注定到来的失败，不代表注定会失败……”</p>
白雾的额头全是汗水，他已经能够感觉到，一个邪恶的自己正在诞生。</p>
无数扭曲的记忆，与真正的记忆开始互相碰撞。</p>
他正在竭力的保持着清醒，想要抵御住这股扭曲一切的精神力。</p>
甚至不知不觉之中，白雾发动了扭曲领域。</p>
“原来如此，你之前与该隐前往高塔第六层，和封印的怪物见面时，刻意提到了井四，其实就是为了测试他的反应？”</p>
白远记起来了，当时白雾提到了因为井水而疯掉的井四，那个时候，得到的回应来看，阿尔法其实很忌惮井四。</p>
【哼！井四……不自量力的家伙，他是一个不该诞生的存在，是我犯下的一个错误。以为自己能够压制住扭曲，却终于被扭曲吞噬。】</p>
白雾没有忘记这些为了活命时随口提到的信息，也没有忘记怪物应对这些信息的反应。</p>
利用了怪物对井四的忌惮，认定了怪物需要制造出一个能够打败井四的门徒！</p>
最后，是白雾的一场豪赌。</p>
既然自己已经经历了注定的失败，那么接下来，再大的危险，也能够活下来。</p>
所以白雾相信，凭借着人类之力领悟扭曲的悟性，人类之身战胜了井字级的天赋，以及扭曲之源对井四的忌惮——</p>
他不会杀死白雾，而是要选择转化白雾。</p>
第七层的谈判，一切都是一个幌子，其真正目的，就是白雾成为井七的一场面试。</p>
这才是白雾的第二重后手！</p>
如果可以，白雾不希望用到这一后手。</p>
他更希望的是，高塔能够消失，怪物依旧被镇压在高塔里。</p>
但现在，那个最坏的结果出现，高塔被摧毁，世间最可怕的怪物……被放了出来。</p>
所谓第二重后手，就是绝境之中，向死而生，埋下逆转一切的种子。</p>
这颗种子，白雾当仁不让。</p>
……</p>
……</p>
白远消失了，或者白远没有消失，只是白雾已经无法感知到白远。</p>
壳中的他，已经无法感知到壳外世界的变化。</p>
或许黎又正在敲打“壳”，或许自己已经来到了“井”的所在？</p>
壳外的世界会发生什么呢？</p>
队长他们会安全的撤离吗？</p>
避难所里，一切会顺利吗？</p>
桑切斯城的人类，会否意识到他们已经被恶堕圈养？</p>
井四与阿尔法的对决，最终谁会获得胜利？</p>
一切的问题，白雾都没有答案。</p>
扭曲的记忆，渐渐的被压制住。无论是前世的记忆，还是今生的记忆，在壳出现之后，都变得混乱起来。</p>
但因为没有负面情绪，白雾始终无法被记忆里的乱象蛊惑。</p>
他始终保持着清醒。之所以感到痛苦，只是因为意识与意识，记忆与记忆之间在碰撞着。</p>
扭曲，代表着绝对的混乱。</p>
所有的计划在扭曲面前，都有可能被彻底打乱。</p>
白雾的确如愿以偿，引诱了阿尔法转化自己。</p>
但在抵御扭曲记忆入侵的过程里，白雾也因为痛苦，不知不觉的发动了扭曲领域。</p>
他以为自己会经历了和井一井二井三井四他们一样的经历。</p>
可身在壳中的他，却只感觉到绝对的安静。</p>
当扭曲的记忆已经无法给白雾带来任何情绪波动时，它们就已经失去了意义。</p>
这种事情，在井一到井六六个兄妹之中，从来不曾发生过。</p>
因为没有人，可以隔绝这些负面情绪。也没有人，可以用扭曲抵御扭曲。</p>
这两个几乎不可能有人具备的条件，都出现在了白雾一个人身上。</p>
哪怕是连阿尔法也没有想到，这两个特性，会让白雾经历一段截然不同的“扭曲之旅”。</p>
空间仿佛在不断地变化。</p>
尽管周遭是绝对的漆黑，哪怕是白雾，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可他就是能够感觉到。</p>
他仿佛走在绝对黑暗的时空隧道里——穿越了无数个区域。</p>
白雾不知道还要在黑暗里等待多久，不知道空间还要转换多久。</p>
他闭上眼睛，在壳中的世界里，白雾甚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p>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哪怕在脑海里默数，按一秒一个数的时间去数，也依旧无法感觉到时间的正确流动。</p>
因为上一秒的记忆，可能会变得很漫长，下一秒的记忆，又可能变得很短暂。</p>
看着无边无际的黑暗，白雾忽然有一种自己被流放的感觉。</p>
仿佛是被神，送到了宇宙的最深处，一个被时间和空间遗忘的地方。</p>
他是这么想的，甚至想到了自己在这里即将度过几万年的几亿年的光景。</p>
想到了也许扭曲之源，发现了自己最深层的用意，自己并没有来到壳中，而是已经死了，来到了亡者的世界。</p>
好在这些念头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寂静黑暗的空间里——忽然有了声音。</p>
女人的咳嗽声响起：</p>
“咳咳咳……是……是谁……？”</p>
绝对寂静绝对黑暗的空间里，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了无数倍。</p>
音波像是可以直接撞到灵魂上。</p>
白雾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满脸的不可思议：</p>
“你是……井六？”</p>
黑暗中的女人一怔，这个世界有两个声音她绝对不会忘记。</p>
其中一个，便是白雾。</p>
“白雾！你是白雾！”</p>
白雾这下确信了，只是这片混沌黑暗的壳中世界里，怎么可能会遇到井六呢？</p>
他不意外井六还活着，毕竟他只是流放了井六。</p>
可为什么，井六会出现在这里？</p>
难不成自己……不在壳中？井六当初被自己用扭曲之力流放了，到底是流放到了哪里？</p>
在井六想要询问白雾，白雾也想要询问井六的时候，又一个声音响起。</p>
“啧，真是热闹啊，我还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想到这里居然出现了两个人，还都是故人。”</p>
很熟悉的声音，白雾的心跳加速。</p>
就连井六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声音。</p>
“你是……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井六的话像是印证了白雾的猜测。</p>
而接下来，在这片神秘虚无的壳中世界里，这个忽然出现的第三个人，直接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p>
“作为一个欺诈者，我最大的兴趣，当然是骗人。”</p>
黑暗中的声音很温和，白雾的反应，却和井六一样。</p>
为什么会在壳中世界，这无尽的虚空与黑暗里，遇到这两个人？</p>
井六……</p>
与黑桃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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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很多人，都适应了黑暗视觉，在黑暗里可以看清很多东西，却鲜少有进化到强光视觉的。</p>
他们看不清楚金色光柱下的那个人是谁。</p>
可是能够听出声音。</p>
聂重山看向白雾：</p>
“这个声音是……监狱里那个很……财迷光头？”</p>
他本来想说的是很穷的垃圾，不过话到嘴边，改了改口。</p>
尽管对于他们来说，这股气势没有那么窒息，甚至钱一心散发的威势，还不如那只扭曲之手。</p>
可聂重山看见了，那只手在颤抖。所有恶堕也在颤抖。</p>
这个瞬间，影子军团里最强大的几个影子，影子五九，影子聂重山，影子白雾等等，全部都不敢轻举妄动。</p>
白雾给了聂重山肯定的答复：</p>
“是他……”</p>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五九看到白雾如此惊愕，声音打着颤，不知道是过于激动，还是过于震撼。</p>
他们不知道钱一心发生了什么，但五九清楚，白雾对所有事物，能够看见独特的注解。</p>
“你看到了什么？”</p>
白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太多的情绪升起，太多的意识交错，他忽然间无法组织语言。</p>
大概顿了一秒，黎又，聂重山，镜恶堕，五九，听到了白雾的回答：</p>
“我看到了无限，我看到了世界本身。”</p>
【我的老伙计，无论这场游戏多么复杂，我必须表示……这真是一个让人叹为观止的奇迹。</p>
我无法形容你眼前这个耀眼的存在，自我诞生起，上一个秩序与扭曲文明的拥有者们，也未能有与他相比的存在。</p>
他将制造奇迹，只是这样的存在，这样的形态，注定无法维持太久。</p>
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他，是最强的生物。</p>
他有着无法避免的宿命，却也有着无法丈量的可能性。</p>
因为种种原因，我们可以将其——看做无数规则的融合，无数世界意志的载体。】</p>
白雾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介绍。</p>
从头到尾，这个介绍仿佛都在说两个字——无敌。</p>
白雾激动的看着钱一心，现在的钱一心，或许可以做到任何事情。</p>
很难想象契约精神这种完美级畸变词条，能够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p>
老赵到底是给了钱一心多少钱？</p>
不……</p>
就算全世界的钱加起来，也不可能有这个效果。</p>
所谓的工资到位，井字干废，也只是白雾的戏言。</p>
白雾的大脑转的很快，从普雷尔之眼的信息里，很快提炼出了关键——</p>
他是世界意志的载体，是否是某种特殊情况，等同于世界也变成了钱一心的财富？</p>
尤其是这个扭曲的世界，很难丈量出具体的价值，更难以标出一个价格。</p>
契约精神，会否在这个过程里，发生了某种变异？</p>
一切都是未知。</p>
能够知道的，也只有一点——</p>
现在的钱一心，举世无敌！</p>
……</p>
……</p>
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黎又制造的巨大沟壑原本深不见底，如今却堆积了一座座尸山。</p>
远处幸存的少部分人类还在撤退，一些离的较远的恶堕，以及影子军团，还在不断的追逐。</p>
钱一心看了看周围，发现当下最要紧的，是阻止那只扭曲之手，触碰高塔。</p>
高塔外围的序列文字已经泛起了红光。</p>
在这之前，也有不少恶堕触碰到了高塔，却始终无法在高塔外壁上留下任何痕迹。</p>
但扭曲之手不一样，它尚未靠近，就已经激起了高塔的防御机制。</p>
短短的百米距离，高塔外围出现了一道红色序列文字组成的屏障。</p>
这道屏障，自然是无法阻止扭曲之手。</p>
井鱼感受到了扭曲之手的恐惧，恐惧的源头，在于身后那道金色的光柱。</p>
但井鱼并不恐惧，他加强了对扭曲之手的控制。</p>
作为有着井一气息的，小鱼干的分裂体，井鱼的精神力生下来就是无数恶堕无法企及的。</p>
强大的精神力，终于稳住了神躯。</p>
无论对手多强，只要摧毁高塔，让神降临，神就能解决一切！</p>
巨大的扭曲之手再次前进，红色的序列文字防御屏障，在扭曲之手触碰到的瞬间……尽数消散。</p>
井鱼也在这个过程里，再次发动了扭曲棋盘。</p>
“只要让这个家伙远离就可以了！”</p>
虽然对光柱里的存在感到有些恐慌，但井鱼很清楚，只要对方碰不到自己便好。</p>
他还需要一秒的时间，用最快的速度……将高塔摧毁！</p>
一切仿佛近在咫尺。</p>
可井鱼不清楚，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p>
在这短短的一秒里，钱一心做了三件事。</p>
第一件事，他打了个响指。</p>
突破了高塔防御机制的井鱼，瞬间撞入了一道金色旋涡之中。</p>
时空力，在钱一心的一个念头下，瞬间将井鱼挪移。</p>
第二件事，他看了一眼天空。</p>
遮天蔽日的两道圆盘，是覆盖了整个战场的巨大法阵。</p>
这是两个传说级畸变词条，扭曲棋盘，扭曲之影。</p>
但现在，圆盘破碎。</p>
追逐着人类的影子大军，瞬间消散。</p>
强大的影子白雾，影子聂重山，影子黎又等人，仿佛不曾存在过。</p>
这不是任何规则与手段，只是一瞬间，用不可思议的强大的破坏力，用一个眼神，瓦解了对方的手段。</p>
黎又不敢相信，井鱼的那两招，将人类打得溃不成军，甚至连触碰到扭曲之手的可能性都没有……就已经彻底败北。</p>
如此强大的两个手段，在钱一心面前，仿佛孩童的肥皂泡。</p>
第三件事，金色的光柱微微变得细小。</p>
天空仿佛忽然下起了金色的雪。无数细小的金色尘埃飘落在残缺的战场之上。</p>
奇迹降临。</p>
被挖穿了心脏的商小乙，原本死在了逃亡的过程里，在临死前，他为自己不能完成诺言而难过。</p>
第七队，一个也不能少，但最终他的视线渐渐放低，只能看着无数人逃离的步伐，祝福着其他队友能够活下来。</p>
商小乙再度睁开了眼，第一个感觉，是耀眼。</p>
金色的光芒如雪一般飘落，整个天地都在蒙上了一层金粉。</p>
看着这一切，他的第二个感觉是惊讶。</p>
这是冥界么？这是地狱？</p>
他看到了无数死去的人跟自己一样站了起来，看到了耸立的高塔，也看到了白雾五九等人。</p>
与商小乙一个感觉的，还有无数人。</p>
这些人有的身体已经被恶堕吞噬，但最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死去的位置。</p>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从沟壑里爬了出来。</p>
这一幕幕，让聂重山，黎又，五九……乃至白雾和井鱼，目瞪口呆。</p>
“这家伙，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强大了？这得是给了多少钱？”聂重山隐隐记得，钱一心的能力和金钱有关。</p>
看着无数人在复活，看着井鱼不敢动弹，白雾说道：</p>
“在这个世界，规则可以变成力量，执念可以变成力量，情绪也可以变成力量。”</p>
“你会发现，一切精神上的东西，都可以在扭曲中对应实质性的力量。”</p>
“而钱一心……你可以将他理解成人类对金钱的执著，不，对财富的执著。这种执著可是很恐怖的。”</p>
“虽然人类歌颂爱情，讽刺财奴，但你知道什么是现实吗？”</p>
聂重山大概懂了，现实可没有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东西。</p>
现实，就是无比的现实。</p>
“现实就是人类崇拜金钱，也许这个世界存在神圣的爱情亲情友情，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只是价格不够而已。”</p>
“所以世间最大的执著，是对生存的执著，这没错，但当人们的生存不再艰难后，另一种执著，便是获得更高地位，更高权力，更多资源的执著。”</p>
“这些东西的具象化——钱。”</p>
“而当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钱时，他便是整个世界。他的执念，也是世界的执念。”</p>
截止目前，钱一心展现出了强大的破坏力，时空力，生死力。</p>
加上无法被看透的因果障壁，钱一心甚至还精通因果之力。</p>
也因此，钱一心看到了自己的结局。</p>
他再次打了一个响指：</p>
聂重山，镜恶堕，五九，还有战场上这些刚复活的人类，全部转移到了战场的另一侧。</p>
聂重山，镜恶堕，五九，当然还想再度战斗，但却在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了钱一心的声音。</p>
最终，这三人没有坚持留在战场，开始依照吩咐，安排人类前往方舟，紧急撤离。</p>
只有黎又与白雾还留在原地。</p>
高塔外的战场变得极其冷清，</p>
“你的计划很危险，你的结局我也看不透。但我知道，你会活下来的。”钱一心看着白雾说道。</p>
井鱼被钱一心的力量震撼到，但他不甘心，虽然法阵被破除，可强大的扭曲之影，还有别的用法。</p>
巨大的扭曲之手，手掌上泛起序列文字。</p>
那被钱一心毁去的法阵，出现在了钱一心的脚下。</p>
井鱼想要利用扭曲之影，复制一个钱一心出来。</p>
钱一心也看透了这一幕，但是不为所动，仍旧是一脸平静的看着白雾。</p>
白雾忽然感觉到，这一刻的钱一心……正在丧失人类的感性。</p>
或者说不是丧失，而是被边缘化。</p>
从钱一心登场，再到现在，短短的数十秒里，钱一心的语气，神情，都发生了极大地变化。</p>
仿佛前几秒，还是那个能够笑着说出白老板几个字的钱一心，下一秒画风就变得高冷起来。</p>
每一秒，钱一心的意识都在发生巨大的变化。</p>
“你的感觉没有错，这个世界的大量信息，正在不断涌入我的脑海里。你可以将其看做世界的意志。”</p>
“世界的意志正在不断汇聚，属于钱一心的意志虽然没有减少，占比却越来越少。”</p>
“不久之前，我因为无法承受这股巨大的力量，极为痛苦，这也导致我来的有些晚，好在总算是赶上了。”</p>
“现在的我，能够掌控所有已知的规则和力量，因果，生死，时空，以及绝对的毁灭。还有无尽的信息。”</p>
“属于我个人的东西会越来越少，属于这个世界的信息，会越来越多。”</p>
白雾懂了，简单来说就是——钱一心的神性，正在吞噬人性。</p>
钱一心的表情已经看着有些漠然，就像是计算机的人工ai具象化一般。</p>
过于庞大的信息量冲击之下，他自身的特性，就会变得越来越少。</p>
“但是不用担心，我不会变成神，这个世界也没有神。”</p>
“你可以理解为现在的我，是这个世界意志的体现，只是没有人可以承受世界的意志。”</p>
“过于强大的力量，过于庞大的信息，让我变得无所不能，却也无法阻碍我的消亡。”</p>
“我会死去，因为我的身体，从接收这股力量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p>
“很遗憾，我不是救世主。”</p>
最后这句话说完的时候，远处的井鱼忽然间咳出了一口血。</p>
发动法阵的扭曲之手的五根手指，也猛然间产生了血爆。</p>
五根手指忽然间变得血肉模糊。</p>
井鱼不敢相信：</p>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竟然无法复制他……”</p>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什么怪物！”</p>
甚至还没有真正交手，井鱼就已经陷入了恐惧之中。</p>
无数念头在井鱼的脑海里浮现。</p>
“井一骗我的？不对……井一不可能骗我。”</p>
“井一用因果看过，如此强大的存在，必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战场。”</p>
“但如果他出现了，是否就意味着，这是一个因果之力比井一更强的存在？”</p>
井鱼越想越心惊，但他必须压制住内心的恐惧。</p>
钱一心还是与白雾说着话，根本不在意井鱼：</p>
“我能够做到的事情，也只是将这个战场的损失，一切还原。因为我犯下了一个错误。”</p>
“什么错误？”</p>
白雾不解，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p>
什么样的错误是现在的钱一心无法更改的？</p>
“正确的做法，是我摧毁高塔，将高塔里的怪物杀死。”钱一心看向了高塔。</p>
已然无限接近神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悔恨和遗憾。</p>
白雾可以想象，如今的钱一心脸上，能够出现这样的一丝情绪波动，可见他真的悔恨到了极限。</p>
哪怕是在浩瀚的神性覆盖下，也依然觉得悔恨。</p>
“也许注定是他命不该绝。我因为我的愚蠢，让这个世界付出了代价。”</p>
“我的力量，建立在契约之上。如果我没有遵守契约，这股力量就会消失。”</p>
“可如果遵守契约，在我消散之前，我便无法摧毁高塔。也不能让高塔被任何人摧毁。”</p>
钱一心的话有些晦涩，黎又没有听懂。</p>
但白雾明白了，他微微怔住，没有想到这个错误竟然如此致命。</p>
他略微在脑海里整理了一番，弄清楚了所有因果——</p>
“钱一心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力量，要驾驭这股力量，就得建立一个契约。”</p>
“这个契约必须在一定时限内去遵守。”</p>
“钱一心回忆了一番，最终选择守卫高塔为契约。”</p>
“只要高塔不毁，就能够一直拥有这股力量。这很合理，符合钱一心的当时的认知。”</p>
“可问题是，这股力量过于强大，强大到超出了每个人的计算。钱一心的身体无法吸收这股强大的力量。”</p>
“获取力量的代价，便是透支生命，正如钱一心所言，从得到整个世界的力量时，他便已经死了。”</p>
“这样的力量无法维持太久，最终身体会彻底消散。”</p>
“他是发自好意，也是他认知里最为合适的契约，可偏偏……命中注定的失败就在这里。”</p>
“要解决真正的扭曲源头，就得摧毁高塔。只有摧毁高塔，才能够将一切根源解决掉。”</p>
“眼下的老钱，绝对是能够打败高塔里那只阿尔法的。”</p>
“可摧毁了高塔，或者高塔被其他人摧毁，就等于违背了契约……那么他获得的力量就会消失。”</p>
“这就是一个悖论，所以他因为一个错误的契约，浪费了这股巨大的力量。”</p>
何其残忍的真相，明明胜利就在眼前。</p>
如果一切是一个故事，也许今天就该是结局的前夕。</p>
但现在……这个故事忽然笔锋一转。</p>
因为一个错误的伏笔，这个故事又一次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进，不见终点。</p>
钱一心的眼里闪过挣扎，像是人性试图夺回神性：</p>
“在我意识到我的错误之后，我发现一切都已经太迟，我可以去做的事情已经很有限。”</p>
“因为一旦高塔里的怪物出现，我现在所能做的一切，都会被推翻。”</p>
“而我所拥有的时间，很少很少。这股力量过于强大，却又如烟火一般短暂，对不起，白雾，我只能做到一次……治标不治本的救赎。”</p>
要说不失望，确实是假的。</p>
一个彻底解决扭曲的机会，一个彻底终结所有敌人的机会……距离钱一心曾经那么近。</p>
但是这能怪钱一心吗？</p>
他不是上帝视角，他在获得这股力量之前，只是一个实力与认知都十分有限的小角色。</p>
他渴望守护高塔，却也因此，无法守护这个世界。</p>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宿命的陷阱，就像是高塔里的怪物命不该绝。</p>
又仿佛一把能够斩断一切，可只能使用一次的神兵，被用来砍了柴火。</p>
白雾知道这一切不怪钱一心。但内心很难不升起无奈感。</p>
就算是从来都理智的他，也有一种功亏一篑的挫败感。</p>
钱一心满是神性的脸上，也同样浮现着这样的情绪：</p>
“虽然我失败了，但是你可以。白雾，你的选择没有错。”</p>
“就好像你在我的身上，看到了无限的可能性，我在你的身上，也同样看到了这样的可能性。”</p>
白雾一愣，钱一心这是看到了自己的因果？</p>
看到了自己在第七层做出的那个选择？</p>
“你的决断是正确的。新的旅途即将在你身上展开。虽然和你想象的旅途不一样，但最终你会获得你渴望的答案。”</p>
“那些曾经的抗争者们，也会在关键的时刻，与你一道前行。”</p>
何其晦涩的一段话，黎又完全听不懂，就连白雾也没有全部听懂。</p>
钱一心转过身。</p>
他的目光望向了井鱼：</p>
“我是世界意志的体现，只是即便是我，在剩下的时间里，也无法杀死这具扭曲的躯体。”</p>
“但至少，可以让它感受到恐惧。也可以为你们争取一些时间。而高塔，必须被毁灭，这是我看到的因果。”</p>
巨大的光柱消失。</p>
钱一心……消失了。</p>
战场之上，五九，聂重山，镜恶堕，带着所有人开始撤离战场。</p>
他们不知道为何钱一心只留下了黎又和白雾。</p>
但他们相信钱一心。而且人类再次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面对这种程度的扭曲，他们什么也做不到。</p>
随着时空挪移，众人很快来到了港口，王势，商小乙，林无柔，白小雨等人全部聚集。</p>
可正当众人高兴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一个人。</p>
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寻找了，巨大的游轮发起轰鸣声。</p>
在秦纵等人的组织下，败逃的人类，开始进入方舟。</p>
……</p>
……</p>
高塔外围。</p>
井鱼的呼吸仍旧显得急促万分。</p>
他不敢相信，这个世界怎么会存在如此强大的存在？</p>
自己在这个怪物面前……渺小的如同一粒尘埃。</p>
他幻想中的摧毁高塔，本该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p>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如果这个怪物不出现的话。</p>
白雾和黎又看着井鱼。</p>
他们不知道钱一心去了哪里。</p>
也不知道钱一心在做些什么。如果钱一心再不回来，场面会很危险。</p>
井鱼也猛然意识到了，钱一心消失了。</p>
“他走了？”</p>
他先是有些疑惑，但随即陷入了疯狂：</p>
“走了……对……他走了！哈哈哈哈哈……”</p>
钱一心的确是消失了。且去了很远的地方。</p>
就连扭曲之手也不再颤抖，井鱼一脸狂热：</p>
“幻觉，所以一切都是幻觉！这样的怪物根本就不该存在！”</p>
扭曲之手再次推进，白雾试图阻挡。</p>
扭曲之力发动，三把七罪武器同时祭出。</p>
但却无法破解井鱼的扭曲棋盘。</p>
白雾与黎又的方位被不断地挪移，在井鱼与高塔之间，又一次畅通无阻。</p>
这一次，井鱼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开始疯狂前进！</p>
他又一次来到了高塔百米的距离，巨大的扭曲之手，又一次险些碰到了高塔。</p>
可终究，他没有碰到高塔。</p>
在井鱼即将成功完成任务的瞬间，那道他妈的，该死的，金色光柱又他妈的，该死的出现了！</p>
井鱼几乎崩溃的吼了出来。</p>
就像是天降金色的雷霆一般，巨大的光柱这一次正好落在了扭曲之源的躯体上。</p>
扭曲之手，瞬间化为了灰烬……化作无数浓烈的黑雾。</p>
这些黑雾又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凝聚为扭曲之手。</p>
“该死！该死！该死！”</p>
早已成为了扭曲之手一部分的井鱼，也在重新凝聚的过程里活了过来。</p>
他带着深深的恐惧，却又因为愤怒而咒骂着。</p>
怎么能有这么变态的怪物？</p>
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存在一击就能摧毁神躯的存在？</p>
不仅仅是井鱼无法相信，就连白雾也无法相信。</p>
钱一心看着井鱼：</p>
“你注定会死亡，虽然不是死在我的手上，但不意味着我无法给你带来痛楚。”</p>
白雾不解钱一心的消失，黎又也不解。</p>
但井鱼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p>
“不可能的……这根本不可能……”</p>
井鱼瞪大眼睛。</p>
他是农场的少爷，是小鱼干的分裂体，却也有着井一的气息。</p>
一个精神力无比强大的邪恶存在。</p>
他与井一始终有着某种关联，一种精神上的相互感应。</p>
但就在方才，井鱼猛然意识到，这种感应消失了。</p>
这意味着眼前的怪物，只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跨越了无数距离，并且轻松的击杀了井一。</p>
他甚至无法在这怪物的脸上看到一丝情绪波动。</p>
钱一心的神情依旧漠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p>
能做的事情，他都已经做了，生命也已然进入了读秒的状态。</p>
就在不久前，他跨越了空间，瞬间降临到了雾内的区域。</p>
井四与井一，被无差别的重创。伤势甚至比井五还严重。</p>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两个势力和单体武力最为强大的存在，将无法在这个世界活跃。</p>
同时，钱一心看透了所有因果，想要为白雾做一些事情，改变某些遗憾的结局。</p>
但很可惜，他无法做到某些事情，时空的逻辑不允许他回到过去，让过去的自己，换一个契约。</p>
他看到了这个因果，也很想改变这个因果。</p>
可神性让其冷静，看清了这么做的后果。</p>try{ggauto();} catch(ex){}
哪怕是现在的钱一心，也必须遵守“改变因果便会被因果反噬”的规则。</p>
他是世界意志的体现，一旦违背因果，反噬的也是世界本身。</p>
这个代价，他无法承受，世界也无法承受。</p>
神性驱使的钱一心，其实已经做到了所有能做的事情。</p>
接下来的结局，怪物最终会摧毁高塔。</p>
白雾和黎又……会有他们该有的使命。</p>
到这里就可以了。</p>
他可以心满意足的消散，但钱一心最终还是为白雾……做了一件私事。</p>
他利用时空力，回到了过去，钱一心想了很久很久，要如何在不改变因果的情况下，又改变了因果？</p>
这看似是一个悖论，但却真的被近乎全能之神的钱一心解决了。</p>
他为白雾，留下了一件难以想象的大礼。</p>
只是如今，这份礼物还不到拆开的时候。</p>
井一的重伤，让井鱼陷入了自我怀疑和深度恐惧之中。</p>
钱一心的身影也开始慢慢消散，他一边交代着一些事情，一边撕裂着井鱼。</p>
只是眼神凝望之下，扭曲之源的躯体，在不断的被分解。</p>
但化作黑雾的躯体，又不断地聚集。</p>
钱一心不在意，他最后的目的，是要让井鱼感受到的痛苦。感受到真正的力量上的差距。</p>
“我能够告诉你的事情很少，因为一旦涉及到因果，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清楚。”</p>
生命的最后，钱一心漠然无情的脸，反倒有了些情绪。</p>
这让白雾无比诧异，钱一心的脸上的情绪越来越丰富。</p>
就像是一个人在死亡将近时的回光返照。</p>
他的人性，在竭力的压制着神性！</p>
“白老板，感谢你在监狱里带我们出来。”</p>
“照顾好袁叶，柯尔，吕言他们……我钱一心果然是个废物，一个拯救世界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却没有做好。”</p>
“剩下的……只能交给你了。”</p>
语气与神态，和之前有了巨大的变化，白雾能够感受到，熟悉的老钱又回来了。</p>
但他也很快将要离开。</p>
“对不起，我这个人啊……最怕拿人钱财却不能替人消灾了，但我还是想到了一点办法。”</p>
“井一和井四，会有一阵子无法行动，而扭曲之主的其他躯体……也被我藏在了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的地方。”</p>
“人类会有喘息的机会，最主要的是……你会有喘息的机会。你接下来还有一段特殊的路要走。在你走完那段路之后，你会遇到一个……你渴望见到的人，那是我带给你的礼物。”</p>
“也是我不能做好这件事的……一点补偿。”</p>
“很遗憾我不能将这些东西说的太透彻了。”</p>
金色的眼泪留下。</p>
巨大的扭曲之手在不断地毁灭与重生，无尽的痛苦里，钱一心已经在井鱼的心里留下了阴影。</p>
但这一切，无法让钱一心感到快乐。</p>
无论做了什么，无论如何开导自己，当人性占据主导的时候，钱一心还是被巨大的悔恨淹没。</p>
他多希望自己能够在死去的时候，对白雾说道：</p>
“我钱一心使命必达，问心无愧！”</p>
多希望自己的死亡，能够换来监狱众人曾经幻想过的，没有扭曲的日子。</p>
可这一切已经无法实现。钱一心的时间所剩无几。</p>
像是感知到了这个人悔恨的心，看着钱一心只剩下虚影的身体，白雾上前，抱住了钱一心：</p>
“你不亏欠这个世界，钱一心。你救下了所有人，你打败了扭曲的源头，你打败了井一，打败了井四，拯救了这个世界，你记住这一点就好！”</p>
“真的吗……白老板……我真的起到了作用吗？”</p>
“当然，今天的你，就是救世主！”</p>
最后这句话的话音落下时，钱一心终究还是没有释怀。</p>
天地间的所有金色光芒，忽然间变得黯淡。</p>
巨大的神性，曾经一度压制了钱一心的人性。</p>
但当生命进入倒数时，哪怕到了最后一刻，钱一心也始终没有再度让神性占据主导。</p>
即便这样做，能够减轻他心里的愧疚。</p>
这个拯救了所有高塔战士的人，到了最后，选择让自己在愧疚之中死去。</p>
所有的金色光芒，尽数熄灭。</p>
救世主钱一心的旅途，到此为止。</p>
黎又看着这一幕，有所动容。</p>
她窥视过五九的记忆，钱一心根本只是一个不足轻重的小角色。</p>
但这样的一个小角色，也有着成为英雄的梦。</p>
……</p>
……</p>
浓烈的黑雾再次聚集。</p>
当扭曲之手的一部分又一次出现的时候，白雾和黎又的神情已经变得很坦然。</p>
“钱一心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奇迹，如今奇迹消失了，接下来我们要看到真正的大魔王了。”</p>
“黎又，你可以选择不答应的。”</p>
白雾看向远处的黑雾说道。</p>
黎又也看着那团黑雾：</p>
“很显然，你的朋友不敢更改因果，他那么强大，却还是将你我留在这里，你就该知道，我不会逃避。”</p>
白雾点点头，队长真是好福气。</p>
只是作为阮股的坚定持有者，他绝不轻易撤股。</p>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对付它？”</p>
哪怕见识到了钱一心的强大，见到了钱一心碾压井鱼的姿态，黎又和白雾也不会真的以为，井鱼是一个小角色。</p>
事实上，钱一心只是这个世界的一场魔术秀。</p>
如今魔法消散，一切都得回到现实。</p>
而现实是，他们面对井鱼，毫无胜算。</p>
白雾笑着摇头：</p>
“我们不是他的对手，我原本以为我的第一个后手会用到，第二个后手不会用到，但是我必须承认，井一的手段，以及扭曲之源的躯体，强大到一切计谋与部署都没有意义。”</p>
扭曲之手，短时间内就连钱一心也无法彻底杀死。</p>
也难怪，当年高塔创造者，也只能将其躯体和灵魂分开。</p>
黎又很疑惑：</p>
“钱一心不是你的后手？”</p>
白雾摇头：</p>
“老实说，我都没有对他报以期望，否则又怎么可能……犯下这种错误。我的第一个后手，在灯林市，我已经安排了人去通知。”</p>
“但现在看来，我的直觉错了，那些科学家没有研究出对付恶堕的办法。也许以后会，但至少这一次……他们没有赶上。”</p>
黎又问道：</p>
“那第二个后手呢？”</p>
井鱼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扭曲之手的彼端。</p>
白雾看着说道：</p>
“第二个后手，我并不希望用到。”</p>
黎又听不懂。</p>
白雾也没有再解释，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切都如同白雾猜测的那样。</p>
他和黎又甚至不再发起反抗。</p>
井鱼用了很久的时间，才终于暂时克服了对钱一心的恐惧。</p>
才终于接受了钱一心已经死去的现实。</p>
但这一次，井鱼甚至不敢得意的狂笑，因为他害怕，自己一得意忘形，那个该死的光头佬，又会化作一道金光出现。</p>
前一战，井五被白雾打崩了心态。</p>
这一战，井鱼被钱一心打崩了心态。</p>
甚至钱一心死了，井鱼都不敢亵渎，生怕那个无所不能的存在，会再次出现。</p>
到最后，井鱼心一横……操控着巨大的扭曲之手，撞向了高塔。</p>
短短的数百米距离，井鱼的眼前浮现出无数次钱一心从天而降的景象。</p>
以至于黎又都有些不懂，明明没有任何障碍了……这个人怎么走走停停的？</p>
天地变暗，无尽的黑雾从高塔里涌现。</p>
极致的扭曲，瞬间让全世界陷入了昏暗之中。</p>
扭曲之源的躯体，终于在井鱼的操控下，触碰到了高塔的塔壁。</p>
这个巨大手臂的主人，终于破塔而出。</p>
数千米的高空之上，黑雾源源不断的从塔里溢出。</p>
遮天蔽日，仿佛无尽的黑色云层，将所有光线隔绝。</p>
白昼瞬间变成了黑夜。黑雾翻滚，如同化为了黑色海洋的苍穹，掀起了了波澜。</p>
这个世界最强怪物的灵魂，重临人间。</p>
属于高塔的时代，终于落幕，新的扭曲纪元，至此开始。</p>
即便是今天已经见识过了太多太多的震撼，黎又仍旧感到惊愕。</p>
井鱼看着这一幕幕，眼眶湿润，又一次短暂的克服了恐惧，张开双臂，看着漫天的浓雾，神情狂热：</p>
“伟大的神！您终于降临了！您终于降临啊！”</p>
天空中的滚滚黑雾不见尽头，整个世界的扭曲浓度在不断的变高。</p>
无数区域的规则开始迅速畸变。</p>
高塔之上，黑色的云层里，扭曲凝聚出一道巨大的黑影。</p>
扭曲没有形体，他的躯体被钱一心挪移到了其他的空间里。</p>
虽然不再被高塔禁锢其力量，扭曲之主，仍然没有步入最强的形态。</p>
巨大的黑影凝视着白雾与井鱼。</p>
随后，白雾做出了他的选择。</p>
黎又惊愕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完全无法理解。</p>
无尽的扭曲缠绕在白雾的周围，仿佛天河出现了一个缺口，无数象征着扭曲的黑雾从苍穹垂落！</p>
汇聚在了白雾的周遭。</p>
他就像是一个被扭曲选中的人。</p>
井鱼看着这一幕，猛然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p>
“不！伟大的神！我才是您的信徒！永恒不朽的荣耀难道不该给我！我才是拯救了您的人！”</p>
“他是您的敌人！他是您最大的障碍！伟大的神，您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送他前往井！”</p>
白雾单膝跪地，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黑影，神情无比的虔诚。</p>
耳边却响起了前往第六层时，白远说过的话语。</p>
……</p>
……</p>
“现在的你，有着井字级的强大，但你不是井字级。第七层和第六层不一样。”</p>
即将前往第七层，白远看向白雾的眼光变得有些严肃。</p>
向来迷人的笑容也彻底消失。</p>
“有什么不一样？你不是能够修改所谓里世界的种种参数吗？”</p>
白雾看着天花板，然后又继续说道：</p>
“就像那之前一样吧，我们用这一招骗过了井六，也一定能够骗过高塔里的怪物吧？”</p>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有些强大的存在，就算是你骗过了自己，也骗不过它。第七层的怪物，就是那样的存在。”</p>
白远的严肃，让白雾都有些不适应。</p>
仿佛这个男人就该是永远带着迷人且从容的笑容的。</p>
反倒是白雾，忽然笑了起来：</p>
“白远，如果我做你的对手，我会是一个麻烦的对手吗？”</p>
白远不知道白雾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p>
“那就好，那这一次，你按我说的做。你不是一直追求有趣的过程吗？你会看到有趣的过程的。”</p>
白远耸耸肩，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p>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欣赏你的表演吧。从现在起，我会修改你的记忆，直到你从第七层离开。”</p>
……</p>
……</p>
黑色的壳，出现在了白雾的周围。</p>
前往第七层的记忆历历在目。</p>
强大的扭曲，开始破坏和篡改着白雾的记忆。</p>
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开始渗透到白雾记忆里的各个角落中去。</p>
看着那些“壳”，井鱼不敢相信。</p>
自己毁灭了无数次，重生了无数次，经历了那么极限的痛苦，才终于救出的神，为什么会赋予一个人类如此伟大的殊荣？</p>
“凭什么！他凭什么！”</p>
天空中的黑影，对白雾所做的事情，正是当年，他对井一到井六六个兄妹所做的事情。</p>
赋予他们扭曲与永恒，让他们成为真正不死不灭的存在。</p>
白雾虽然得到了井三的生命力，有了井字级的强大的力量，却终究不是真正的井字级。</p>
要成为真正的井字级，要成为扭曲之源所信任的存在——</p>
就必须经历这么一个仪式。</p>
这个仪式，是井鱼所梦寐以求的仪式。</p>
仪式过后，当封印着白雾的壳破裂之时，白雾的记忆就会和周泽水一样，被彻底的扭曲。</p>
开始憎恶这个世界，并且成为扭曲之源爪牙。</p>
同时——舍弃自己的名字，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第七个井字级。</p>
……</p>
……</p>
不久之前，白雾带着勇气前往了高塔第七层，想要利用虚假的记忆，骗过这位阿尔法。</p>
利用白远的能力，篡改自己的记忆，让阿尔法相信，自己是站在它那一边的。</p>
白雾这么做的初衷，是考虑到高塔如果真的被摧毁，自己可以为所有人争取时间。</p>
可以暂时拖住阿尔法，甚至可以上演反间计。</p>
白远不认为阿尔法和井六一样。不认为这种手段可以欺骗阿尔法。</p>
第七层，穿越者与扭曲之主的对话，全程都很顺利。</p>
顺利到白远觉得这里面有问题。</p>
直到最后离开第七层的时候，白远联想到之周泽水对白雾说过的话，才真真正正知道了白雾的计划。</p>
在黑色的“壳”即将彻底覆盖白雾的时候，白远又一次出现。</p>
“你算准了高塔里的那只，会将你变成他认可的自己人？”</p>
“是的”</p>
大量的记忆开始扭曲，白雾显得很痛苦。</p>
白远的身影也变得虚幻起来，但他并不在意，慢慢的推理道：</p>
“这真是好算计，因为周泽水的事情，你曾经认定了杀死井的方法，就藏在壳里。”</p>
“而你呢，我亲爱的孩子，你曾经认为寻找井二，或许可以帮你破解壳中的秘密，可是你也不确定这一点，所以你打起了高塔怪物的主意。”</p>
“毕竟他是‘壳’的制造者。他也知道‘井’的所在，按照井四之前告诉你的，六个井字级，全部被壳包裹，藏匿于井之中。”</p>
“壳中到底有什么？井到底在哪里？井又是什么？井字级和阿尔法为何无法被杀死？这所有的问题答案，全部被你找到了解决的方向。”</p>
“这个方向，就是让阿尔法看中你的资质，将你变为真正的井字级，井七。和井三赐予你井字级的生命力和力量不同，这一次，相当于是在将你的灵魂，也变成井字级。”</p>
“只是有一个漏洞，你凭什么认为他不会直接在第七层杀死你，而是会选择将你转化为井七？”</p>
只要经历了井一井六他们兄妹被转化的过程，所有的谜题都可以解开。</p>
但最关键的地方就在这里，如何才能够确保自己被阿尔法看中？</p>
白远觉得很有趣，但他的身影越发的淡薄了。</p>
“很简单……因为它，并不是高枕无忧……因为我活着……比死了有用，也因为你……说过……注定到来的失败，不代表注定会失败……”</p>
白雾的额头全是汗水，他已经能够感觉到，一个邪恶的自己正在诞生。</p>
无数扭曲的记忆，与真正的记忆开始互相碰撞。</p>
他正在竭力的保持着清醒，想要抵御住这股扭曲一切的精神力。</p>
甚至不知不觉之中，白雾发动了扭曲领域。</p>
“原来如此，你之前与该隐前往高塔第六层，和封印的怪物见面时，刻意提到了井四，其实就是为了测试他的反应？”</p>
白远记起来了，当时白雾提到了因为井水而疯掉的井四，那个时候，得到的回应来看，阿尔法其实很忌惮井四。</p>
【哼！井四……不自量力的家伙，他是一个不该诞生的存在，是我犯下的一个错误。以为自己能够压制住扭曲，却终于被扭曲吞噬。】</p>
白雾没有忘记这些为了活命时随口提到的信息，也没有忘记怪物应对这些信息的反应。</p>
利用了怪物对井四的忌惮，认定了怪物需要制造出一个能够打败井四的门徒！</p>
最后，是白雾的一场豪赌。</p>
既然自己已经经历了注定的失败，那么接下来，再大的危险，也能够活下来。</p>
所以白雾相信，凭借着人类之力领悟扭曲的悟性，人类之身战胜了井字级的天赋，以及扭曲之源对井四的忌惮——</p>
他不会杀死白雾，而是要选择转化白雾。</p>
第七层的谈判，一切都是一个幌子，其真正目的，就是白雾成为井七的一场面试。</p>
这才是白雾的第二重后手！</p>
如果可以，白雾不希望用到这一后手。</p>
他更希望的是，高塔能够消失，怪物依旧被镇压在高塔里。</p>
但现在，那个最坏的结果出现，高塔被摧毁，世间最可怕的怪物……被放了出来。</p>
所谓第二重后手，就是绝境之中，向死而生，埋下逆转一切的种子。</p>
这颗种子，白雾当仁不让。</p>
……</p>
……</p>
白远消失了，或者白远没有消失，只是白雾已经无法感知到白远。</p>
壳中的他，已经无法感知到壳外世界的变化。</p>
或许黎又正在敲打“壳”，或许自己已经来到了“井”的所在？</p>
壳外的世界会发生什么呢？</p>
队长他们会安全的撤离吗？</p>
避难所里，一切会顺利吗？</p>
桑切斯城的人类，会否意识到他们已经被恶堕圈养？</p>
井四与阿尔法的对决，最终谁会获得胜利？</p>
一切的问题，白雾都没有答案。</p>
扭曲的记忆，渐渐的被压制住。无论是前世的记忆，还是今生的记忆，在壳出现之后，都变得混乱起来。</p>
但因为没有负面情绪，白雾始终无法被记忆里的乱象蛊惑。</p>
他始终保持着清醒。之所以感到痛苦，只是因为意识与意识，记忆与记忆之间在碰撞着。</p>
扭曲，代表着绝对的混乱。</p>
所有的计划在扭曲面前，都有可能被彻底打乱。</p>
白雾的确如愿以偿，引诱了阿尔法转化自己。</p>
但在抵御扭曲记忆入侵的过程里，白雾也因为痛苦，不知不觉的发动了扭曲领域。</p>
他以为自己会经历了和井一井二井三井四他们一样的经历。</p>
可身在壳中的他，却只感觉到绝对的安静。</p>
当扭曲的记忆已经无法给白雾带来任何情绪波动时，它们就已经失去了意义。</p>
这种事情，在井一到井六六个兄妹之中，从来不曾发生过。</p>
因为没有人，可以隔绝这些负面情绪。也没有人，可以用扭曲抵御扭曲。</p>
这两个几乎不可能有人具备的条件，都出现在了白雾一个人身上。</p>
哪怕是连阿尔法也没有想到，这两个特性，会让白雾经历一段截然不同的“扭曲之旅”。</p>
空间仿佛在不断地变化。</p>
尽管周遭是绝对的漆黑，哪怕是白雾，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可他就是能够感觉到。</p>
他仿佛走在绝对黑暗的时空隧道里——穿越了无数个区域。</p>
白雾不知道还要在黑暗里等待多久，不知道空间还要转换多久。</p>
他闭上眼睛，在壳中的世界里，白雾甚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p>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哪怕在脑海里默数，按一秒一个数的时间去数，也依旧无法感觉到时间的正确流动。</p>
因为上一秒的记忆，可能会变得很漫长，下一秒的记忆，又可能变得很短暂。</p>
看着无边无际的黑暗，白雾忽然有一种自己被流放的感觉。</p>
仿佛是被神，送到了宇宙的最深处，一个被时间和空间遗忘的地方。</p>
他是这么想的，甚至想到了自己在这里即将度过几万年的几亿年的光景。</p>
想到了也许扭曲之源，发现了自己最深层的用意，自己并没有来到壳中，而是已经死了，来到了亡者的世界。</p>
好在这些念头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寂静黑暗的空间里——忽然有了声音。</p>
女人的咳嗽声响起：</p>
“咳咳咳……是……是谁……？”</p>
绝对寂静绝对黑暗的空间里，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了无数倍。</p>
音波像是可以直接撞到灵魂上。</p>
白雾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满脸的不可思议：</p>
“你是……井六？”</p>
黑暗中的女人一怔，这个世界有两个声音她绝对不会忘记。</p>
其中一个，便是白雾。</p>
“白雾！你是白雾！”</p>
白雾这下确信了，只是这片混沌黑暗的壳中世界里，怎么可能会遇到井六呢？</p>
他不意外井六还活着，毕竟他只是流放了井六。</p>
可为什么，井六会出现在这里？</p>
难不成自己……不在壳中？井六当初被自己用扭曲之力流放了，到底是流放到了哪里？</p>
在井六想要询问白雾，白雾也想要询问井六的时候，又一个声音响起。</p>
“啧，真是热闹啊，我还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想到这里居然出现了两个人，还都是故人。”</p>
很熟悉的声音，白雾的心跳加速。</p>
就连井六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声音。</p>
“你是……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井六的话像是印证了白雾的猜测。</p>
而接下来，在这片神秘虚无的壳中世界里，这个忽然出现的第三个人，直接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p>
“作为一个欺诈者，我最大的兴趣，当然是骗人。”</p>
黑暗中的声音很温和，白雾的反应，却和井六一样。</p>
为什么会在壳中世界，这无尽的虚空与黑暗里，遇到这两个人？</p>
井六……</p>
与黑桃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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