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是水木星东海对岸的一个凡人国度。

    青玄城,是这齐国内最大的几座城市之一,其繁华程度,仅次于帝京,再加上临近东海,使得此地极为闹。

    这一,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城内,在客栈停下,而后,钟天皓下了马车,独自走在这青玄城街道上。

    如此闹繁华的城池,在这世俗界中,当真罕见。

    钟天皓看了看四周,他的目光,顿时就被一家颇为华丽的酒楼所吸引。而后,他迈步而进,在酒楼伙计的笑脸相迎下,坐在了窗边的一角。

    不多时,酒菜端上。

    钟天皓很少动筷,他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拿起酒,喝了一口又一口:“今后,便在此地生活吧……”

    青玄城城东,钟天皓买下了一处宽广明亮的宅院,而后,他便在这里居住了下来。

    这院子是一座府邸,占地面积极大,房间也有不少,原来府中的丫鬟和仆从,经过钟天皓的筛选,只留下了少许心善懂事的。

    于是,他便在这里暂时安家了。

    平常时候,钟天皓除了在书房中回顾书法之道以外,便是在青玄城内散步。

    数月后,他渐渐的与这里的凡人熟悉起来,而城中的大户,也知道了城东有一隐形富户。

    让人最为关注的是,钟天皓的外貌极为年轻,仅仅二十多岁的样子。在凡人中,这个年纪便有如此丰厚家产的,并不多见。

    “苏筏兄弟,你也老大不小了,至今没个妻室,你看城北周员外家的千金,那可是这青玄城中一等一的大美人,人家也愿意同你交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天,有一个嘴角长痣的媒婆上门,在府中的客厅内,看着钟天皓,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苏筏,是钟天皓在青玄城的化名,他认为,“苏筏”二字,同“书法”,他要温习书法之道,要将这落了多年的传承,重新拾起……

    眼前这个媒婆,早已劝说过钟天皓多次,今又来,而她的目的,就是想让钟天皓与城里的那些员外千金结亲。

    因为按照此地的习俗,若是两家大户婚事一成,那这媒婆从中所获得的媒钱,比起普通人家所给予的足足高出了数十倍。

    对此,钟天皓也无可奈何,总不能把人家轰走。他苦笑连连,始终回避:“此事,还是算了,苏某并无成亲之意。”

    “哎呀,苏筏兄弟,年轻人的事,我懂,若没个人陪伴,夜深人静之时,难免寂寞。

    这周小姐你看不上,你再看看,城西李员外家的千金,城南王员外家的千金,那可都是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的命中良人呐。”

    媒婆挤眉弄眼,仍不死心,继续劝说着钟天皓。

    “咳咳……其实,苏某早已有妻室。”钟天皓不知该如何回绝,只能这样说道。

    媒婆叹了口气,摇头道:“算了,你若不愿意,我也不能强求。不过,苏筏兄弟,在这青玄城内,你若有看上的姑娘,可记得要和我说啊。老娘出马,必定给你将此事办成。”

    显然,在这媒婆看来,钟天皓所说的已有妻室只是一拒绝的说辞,当不得真……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之间,钟天皓在这青玄城,已住了整整十年。

    在刚开始那几年,那媒婆还时常前来劝说钟天皓,可渐渐的,随着岁月的流逝,带去钟天皓容颜的同时,也使得那媒婆失去了说媒的兴趣。

    而城中那几位员外千金,也早已嫁了人。

    这十年来,钟天皓温习书法之道,再度回到了曾经一代书法大家那种境界。

    当年,在唐国化凡之时,钟天皓的书法,传承至颜清臣,最终到达书道第四重境——书者、输者!

    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即便钟天皓再努力,他的书道,也始终止步于此,与当年唐国的另外三位书法大家一样,只是初入第四重境,比起颜清臣的第四重境圆满,还差了不少火候。

    或许,这最后的一步,无关努力,而是需要真正的书道天赋,这种天赋,纵观钟天皓一生,只在颜清臣上看到过……

    如今,在钟天皓的极尽释放之下,在他上,那种一代书道大家的气息,渐渐峥嵘起来。

    在青玄城乃至整个齐国之中,并无书法大家的存在,故而,钟天皓的名声很快便传了出去,引得无数好书法之人登门拜访。

    而在这些造访者中,有民间书法家,有寒门士子,有文人商贾,有朝廷要员,甚至还有皇亲国戚。

    对于这些人的拜访,钟天皓并没有拒绝,他一一接见过后,还每人送了一副墨宝。

    除了送出去的,平常时候,钟天皓的书法,可谓是一字难求。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钟天皓书法大家的名声越来越大,前来拜访之人也越来越多。这其中,有真诚拜访的,也有为了他赠送的墨宝而来的。

    直到最后,钟天皓实在应接不暇,这才宣布不再见客。

    当然,他的闭门,只能阻拦下一些底层人士,至于那些居高位之人,总会有方法见到他……

    夜幕降临,天空上,明月渐渐升起,柔和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上,带着一丝寒冷。清风吹来,将钟天皓房中的灯罩吹得左右晃动,使得其内的烛火,也变得忽明忽暗。

    岁月的流逝,往往就如同这黑暗中的月亮一样,让人看不见它何时会来。

    如今,距离钟天皓来到青玄城,已过去了二十余年,而这,也已经是他经历红尘炼心的第五十年。

    此时,钟天皓的外貌,已超过了不惑之年,接近知天命。

    静静地盘膝坐在房间中,钟天皓双目微闭,好像要将这一切,全都给遗忘。

    只是,在这遗忘之中,一股对于这凡尘俗世的感悟,却是无声无息间,在钟天皓的心中凝聚成形,并随着其心境的变化而渐渐深刻。

    穿透三千巍巍红尘,凝望一世落落浮生,在这拥挤人潮之中,他不知,在寻觅着什么?

    细水流年,时光静好;秋冬夏,冷暖自晓。

    怨喜忧,云散烟消;花开花落,缘起缘了。

    秋风清凉,微雨飘飘;繁华落尽,红尘渺渺!

    多年的感悟,多年的心境变化,如同一次次轮回,如同一场场梦境,在梦中,钟天皓在人间探索,不知到底经历了多少漫长岁

    月。

    无声的笑传来,钟天皓睁开了双眼,他端起一杯酒,放在嘴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望着这生活了二十年的青玄城,一饮而尽。

    这杯酒,味道如水,不辣。可其烈却如火,刚一落入腹中,便煌煌燃烧!

    十年之后……

    同样的月,同样的夜,同样的人,同样的酒。

    不同的是,此次钟天皓站在了书房中,研墨,铺纸,执笔,书写。

    “什么是因果?

    灵阵上人叶落归根便是因,我借此机会踏足红尘便是果。这是,第一次心变!

    二郎镇内,风雪初至便是因,孤独过冬便是果。这是,第二次心变!

    家中无余粮,父母割喂子便是因,众多孩童唱出《喝汤》那等辛酸词曲便是果。这是,第三次心变!

    叶城之中,那场饥荒便是因,那女子与白员外之间、那的人便是果。这是,第四次心变!

    什么是生死?

    流云宗内,修士视凡人如蝼蚁,蝼蚁之命,卑至极,死了也就死了,无足轻重,此乃生死。这是,第五次心变!

    什么是轮回?

    落叶村中,落叶的衰败,是新生的开始,凡人的死亡,是另类的久别重逢,此乃轮回。这是、第六次心变!

    十年山海之行,站在巅峰,征服自然,感受天地浩。这是,第七次心变!

    青玄城内,媒婆的提亲,齐国之中,书法好者的拜访,这最简单最平凡最普通的举动,这是、第八次心变!”

    随着钟天皓的书写,此时在他的双目之中,一片平静。

    他那执笔的右手,始终没有停过,随着他的回忆,一幅幅书法,飞快的成形,其速度越来越快,到了最后,甚至只能看到一片残影。

    他脑海中的回忆画面,也同样越来越快,他这六十年来的一场场经历,那一幕幕人生的缩影,慢慢的融入到他的心神之中。

    “什么是真假?

    人生如梦,这六十年的红尘炼心,便是一场梦,梦中的所有红尘感悟,有真,亦有假。此乃、真假。

    这是……第九次心变!”

    说话间,钟天皓的双眼,缓缓闭上,在其闭目的一刹那,仿佛眼前这一切都要消失一般。

    许久之后,当钟天皓再次睁开眼时,他看到了桌上方才写的那些书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触动。

    半生追忆随花落,一世红尘如梦中!

    直至现在,梦、醒了……

    可他竟有些不舍。

    就在这一刻,在钟天皓的眼中,这个世间仿佛没有了天空,没有了大地,没有了生灵,只剩下……他自己!

    因果,生死,轮回,真假!

    这些变化,以往钟天皓只是一知半解,在这六十年的红尘炼心中,他才真正明白,才知晓其具体意义。

    这就像是一层窗户纸,让钟天皓在此时的这一瞬间,才得以将其捅破,才有了这种深刻的感悟。

    “这场心变,历经九次,如今……已彻底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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