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好多贼军啊。”

    山岭漆黑一片,张飞透过黄巾大军营寨里的火把,隐隐约约能看到大队士兵巡逻。

    陈暮的目光却并没有在停留在黄巾营寨上,而是往向前方的城市。

    夜幕下,长社城寂静无声,城墙上灯火通明。

    大量士兵紧张地在城墙上穿梭来去,不时向城外窥探,虽旌旗招展,声势浩大,但难免有些虚张声势的意味。

    《后汉书·皇甫嵩》传中记载,皇甫嵩和朱儁兵合一处,也不过是万人。

    而黄巾军波才部则有十余万之众,长社城兵少,敌我力量悬殊,军中惊惧,士兵惶恐难安,十分害怕。

    看到长社城现在城楼上那么紧张的气氛,就可以知道城内的氛围的确到了十分压抑的地步。

    “皇甫将军和朱将军现在的压力看起来很大呀。”

    陈暮感叹。

    张飞纳闷道:“四弟是怎么知道的?”

    陈暮笑道:“如果压力不大的话,你会让士兵在城楼上不断来回晃悠,探头察看,给予外面敌人一种,我们时刻在监视你们的动向,你们不要乱来的感觉吗?”

    张飞眺目远望,的确如此,城里的人将城楼上的火把全部点燃,光照明的火把就用了上千之多,城墙下附近灯火通明,显然是在害怕敌人夜半强行进攻,不得不每个地方派人巡逻。

    反观黄巾军就悠闲许多,虽然也有巡逻的队伍,却像是例行公事,在外围转两圈就回去了,根本不仔细检查周围的环境,甚至连暗哨都没有。

    《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

    黄巾军是皇甫嵩和朱儁的十余倍,如果长社县城被攻破,那几乎可以算是一场歼灭战,一万多将士无一生还,对于城里的士兵来说,是生死考验,压力的确如排山倒海而来。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张飞问道。

    “等。”

    “等?”

    “不错。”

    陈暮说道:“再等一两个时辰。”

    “然后呢?”

    “然后劫营。”

    “我们三千人......”

    张飞瞠目结舌。

    三千人劫营人家十多万?

    就算自己能以一敌万,还有十余万咋办?

    “所以得等。”

    陈暮淡淡地说道:“午夜三更时分,是人最疲倦的时候。黄巾军围困长社那么久,必然也是人困马乏,锐气尽失。此时是他们警惕心最低之时,正好劫营。”

    “劫营之后呢?”

    张飞又问。

    “当然是进城。”

    陈暮理所当然道:“我数过,北面黄巾军只有千余帐篷,说明他们在这里顶多只驻扎了一万多人马。东西南面的三路兵马没那么快赶来,必须要在他们的援军到来之前,速战速决,然后撤入城内。”

    张飞迟疑:“万一长社城门不开......”

    的确。

    他们这边三千人攻打一万多人的营寨,肯定会非常顺利。

    因为黄巾军已经围困了长社一个月了,一直以来都是黄巾攻打皇甫嵩,皇甫嵩从未敢派兵出城,所以警惕性非常低。

    当年甘宁百骑劫营,也是同样的道理。

    曹军攻打东吴,在濡须口号称步骑四十余万,营帐连绵数十里,成群结队的士兵像海边的沙粒一样密集,夜晚点起的火把像天上的繁星一样浩瀚。

    正因为曹军觉得自己人多势众,安营扎寨之后,放松警惕。结果被甘宁一百多骑兵轻松闯入营寨,杀死数十人后扬长而去。

    问题在于,甘宁是孙权派过去的,所以甘宁回去的时候,孙权肯定也会打开城门放甘宁进去。

    而他们虽然是援军,可跟城里的皇甫嵩朱儁没有任何联系。

    一旦劫完营,四面八方的黄巾援兵赶到,而长社城门不开的话,他们这三千人马,就会被淹没在十多万大军的海洋里,掀不起半点浪花。

    也许有人会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不派人去城下联系长社城里的人?

    原因很简单,长社城被四面团团包围,城里的官军在盯着城外的黄巾军,黄巾军又何尝没有在盯着城里?

    在长社城如此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下,大摇大摆地来到被灯火笼罩的城门口,就相当于在黄巾军的眼皮底下过去,傻子都知道朝廷来了援军,不立即警惕才怪。

    “所以只能赌。”

    陈暮摇头说道:“赌皇甫嵩现在无比盼望援军为他整顿士气,赌他会为我们开门。曹操的兵马有辎重,他们可以作壁上观。我们不行,要么只能回新郑,要么就想办法入城,别无它法。”

    张飞低声道:“非得用命去赌吗?”

    陈暮笑了笑,回头看了眼士兵们,同样低声道:“不是我们的命,是士兵们的命。我不会上战场,三哥你有马,劫营之后,如果长社城门不开,也可以来去自如,至于士兵们......”

    那就各安天命吧。

    饶是张飞心坚如铁,向来不把士兵们的命当命,也是毛骨悚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三千人惊动十余万敌军,与蚍蜉撼树没什么区别。

    如果长社城门不开,这三千人除了那五百有马的骑兵以外,其余人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这是在用三千人的性命去赌。

    自己这四弟,何止是不把人命当命,简直是除了他以外,人皆蝼蚁。

    “为什么要这么赌呢?”

    张飞不理解,劝道:“回新郑或者和后面那姓曹的一起不好吗?”

    陈暮伸出两根手指头:“两个原因,一,新郑太远,一旦发生战事,计划赶不上变化。二,皇甫将军和朱将军现在压力无比大,他们最渴望的就是援军。如果有援军到,我认为他们开城门的可能性高达九成。所以我们全军覆没的概率很低,这才是我愿意赌的原因。”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如果和曹老板兵合一处,就又回到了最开始的起点。到时候他就得跟着老曹屯兵在附近,等待着战事发生变化,一旦皇甫嵩定下了火攻,那么他能捞取的功劳,也就只剩下追击黄巾残兵。

    而如果能够进城,以援军的身份必然会得到皇甫嵩和朱儁的重视。只要在他们之前,就提出火攻的计划,那么这泼天大的功劳,就会按在陈暮的头上。

    到时候不说扬名天下,也相差无几。

    这么大的好处,才是陈暮愿意拿自己手下这三千人去赌的原因。

    至于自己手下的士兵......

    慈不掌兵,狠辣是狠辣了一点。

    但行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世上拿命去赌的战役多了去了。

    巨鹿之战,如果没有项羽破釜沉舟的豪赌,又哪来百二秦关?

    井陉之战,如果没有韩信背水一搏的勇气,又哪来天下大汉?

    更何况,陈暮觉得最坏的结局,也就是他和张飞狼狈逃走,骑马远遁。

    只要自己不死,那一切都可以重来。

    他陈暮,输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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