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推着自行车刚要进自家大门,“吱呀”一声大门开了,迎面便撞见了她的娘亲秦氏从里面出来。

      半月不见了,桃花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激动,刚一见娘面,鼻子一酸,泪水“唰”得就掉了下来。

      桃花的母亲叫秦桂芝,和本村的支部书记秦大川是亲叔伯兄妹。秦氏一见女儿进门哭得伤心,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女婿大军的病情……?她赶紧问道:“花呀,是大军怎么了?大军的病怎样了?”

      “娘别担心,大军没事儿,明天他就出院了。”桃花擦拭着眼泪,推车进了院子。

      可秦氏心中还在琢磨,以为明天大军要出院了,证明大军的病已经好了,那么女儿肯定受了别的什么伤害或者委屈,便张嘴追问道:“哟,花儿,你刚才进门就哭,这到底是怎么了?是谁负责俺闺女了?俺找他兔崽子算账去!”

      桃花见娘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忙戳起车梯,伸手拉着娘的手摇晃说:“娘,看你,俺见了娘心里头高兴才哭的,没人负责俺。”

      “这孩子,少有百怪的吓我一跳。”秦氏手指一戳桃花额头,便抿嘴一笑:“怎么今儿个想不起来回家来了?这么多天不回家,俺以为还在生咱家里人的气呢。”

      “没有,俺才不生气呢,俺知道好歹,你们全是为了俺好。”桃花放开娘的手,露出一副调皮的脸:“娘,你真的不想让俺进屋了?”

      经桃花一说,老太太这才意识到娘俩一直站在当院说话。

      “哟,这傻闺女,娘也傻了,走,先进屋歇会儿。”

      桃花了进屋,拿起瓢来就在缸里舀了瓢水喝。她母亲忙说:“慢点儿喝,你当心冷炸了胃。”

      桃花放下瓢问:“俺爹和树宽都干活去了?”树宽是桃花的弟弟,比她小一岁。

      “最近地里没什么活干,整天开会学习,纯粹是混工分,瞎耽误工夫。”老太太嘴里嘟囔几句,却一转话题问道“这些天俺一直放心不下,这回你和大军真的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儿,俺就是想娘了,回家来看看。”

      “真的?”

      “是真的。顺便也想告诉你们一声,不用挂念大军的病,明天出院后,在家里调养就行。”

      “哎哟喂,俺的老天爷呀,总算有盼头了。”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这样吧,明天俺和你爹也去医院接他。”

      桃花笑笑说:“不用,俺和俺婆婆去就行,不用人太多。俺婆婆问她亲家母好呢。”

      “你婆婆那人真精,怎样?她对你还好吧?”

      “挺好的,婆婆是个好面子的人,别看是老太婆,处世做事比老爷们想得还周到。”

      “好了,就别夸你婆婆了。”秦桂芝知道,这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孩子,纵然有天大的委屈,回家也不在家里人面前显露出来,她心里苦,当娘的能说不知道吗?只是她不乐意说,也就别勉强了。

      过了一会儿,秦氏笑笑说:“花呀,俺看要没么事,咱娘俩去自留地里把那几棵棉花摘了,这棉花留着给树宽娶媳妇儿用。你还歇着不?”

      “俺不歇了,咱走吧。”

      娘俩来到自家的几分自留地里,看见一片白花花的棉花,满心欢喜,于是娘俩撑起包袱赶紧摘了起来。

      秦桂芝高兴地说:“这一喷棉花就能绪两床厚被了,加上头喷那点儿,今年下来就够树宽结婚时用了。”

      桃花点头笑了笑问:“树宽有对象了?姑娘是哪村的?”

      “还没定下来,倒是介绍着两个,你大川舅非要让树宽订城里那个,说是他的内叔伯侄女,听说那闺女的爹挺有势力的。树宽他俩也见过面了,那闺女长得不怎么好看,树宽不愿意,你大川舅气得直骂他,俺也没办法。”

      “俺这个舅舅就是霸道,谁要是不听他的,他就给人家小鞋穿,难怪人们都管他叫大阎王。”

      “别乱说,傻闺女,当心让他听见了。”秦氏对桃花说:“别看俺和他是一个老太爷,可是事都得听他的,不然他一准儿生气。当初你大川舅让你嫁给那个二阎王你不干,至今念叨起来他还在生你的气。不是爹娘非逼你跟大军离婚,你大川舅还是想让你嫁给他这个表侄子二阎王。”

      “俺现在和大军过得好好的,为什么挑拨俺离婚?太缺德了!”桃花有些气愤。

      “你嚷嚷什么?唉,说的也是,离婚是个难事,可不离以后你的日子怎么过呀?”

      “俺坚决不离,只要大军人在,俺就是大军的人,谁愿说什么谁说去,俺不在乎。”

      “你这个死闺女自小就这么倔,当初俺就不同意你和大军的婚事,看看这会儿现眼了吧?人常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好了,不和你说话了,咱自留地里的棉花该摘了,你刚回来歇会儿吧。”

      “娘,俺也和你一起去吧?”

      秦氏略微考虑一下说:“也行,那就咱娘俩一块去,你能帮我摘兴许一头午就摘完了。”

      娘俩一边摘着棉花一边上话,有时还争执两句。

      这时,桃花的弟弟树宽匆匆忙忙跑来喊道:“姐!你赶紧回去吧,你婆家捎信儿说,你老公公被牲口踢了。”

      桃花一听差点儿瘫坐在地上,心里“嘭嘭”跳得厉害,一时间不知所措。

      母亲忙说:“桃花,快把包祔给我,让树宽陪你赶快回去吧。”

      桃花说不出话来,扔下包祔撒腿往家里奔跑。

      她骑起车子,瞪着眼睛,紧皱眉头,也顾不得许多,顷刻之间,飞也似的便到婆家村边。

      树宽追得满头大汗,他气喘嘘嘘的在后面喊着:“姐!你慢点儿,别摔倒了!”

      桃花早就听不见弟弟在身后喊叫什么,直到进了自家大门,她才停了下来。

      院子里的人们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聚集她身上,从们的表情中她似乎看见了公爹的伤势肯定不轻。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怎样进了屋里。公爹眯着眼睛仰卧在炕头上,一条腿缠绕着绷带,并用被子垫得高高的。婆婆坐在他脑袋一边为他擦拭着汗水,生产队长常大年和刘海涛呆在屋里谁也不说话。

      婆婆见了桃花问了声:“桃花回来了?你也不过刚到家吧?”

      “俺一听说了,赶紧往回赶,吓死俺了。”桃花说着话,眼里的泪花扑簌簌掉了下来,她又问:“俺爹伤得怎么样?重不重?”

      生产队长常大年抢先回答说:“俺俩套车准备往地里拉干草,谁知那骡子突然闹腾起来,你爹他躲闪不及,被那畜牲踢了一腿。俺赶紧背着他上了药铺,咱村的赤脚医生老王说,他是小腿骨折,已经捏合好了,并且打了消炎针,还吃了消炎药,王医生说怎么也得休息两三个月才能下炕。”

      桃花问:“为什么不去县医院?这么处理一下能行吗?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公爹咬咬牙解释说:“没事儿,人家王医生是白求恩学校毕业的,正骨、外伤的技术相当高超,不用担心……咝……哎哟。”

      “那就好。爹你别说话了,好好歇着吧。”桃花转脸向生产队长问:“俺爹这算不算公伤?”

      生产队长常大年连连说道:“算,算,当然算公伤,每天工分照记,药费实报实消,你们放心,你婆婆伺候的也给她加上十个大工,这样成不?”

      “俺娘一伺候俺爹,什么也不能干了,连家里的活也得闲着,十个工哪够啊。”

      “这……好吧,那就三十个大工,顶一个壮年劳力干一个月了,这样行不?”

      “行了桃花,咱别难为生产队里和咱队长。”婆婆抢先应下了,桃花没再说什么。

      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事儿,大军的病情刚有好转,现在紧接上公爹的腿又折了,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对于明天的事,婆婆好像早就有了安排,她叫住刘海涛说:“淘气儿,明天你耽误半天,和桃花一起去县医院接大军回来,俺去不了,得在家伺候你叔。”

      “不用,俺自己去就行了。”桃花抢先拒绝了,因为昨晚和今天上午的事,她对刘海涛已经产生了心理上的惧怕和怨恨。

      婆婆不知道上午的事,她以为桃花仍为昨晚的事耿耿于怀,便向桃花劝解说:“你一个人俺不放心,咱又不好意思求人家外人帮忙,全是自家人,有什么事等接回大军再说也不迟呀,再说,又有那么多东西,一个人是拿不了的,俺看还是让淘气儿跟你一块去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婆婆是铁了心让刘海涛和自己一起去,对于老人的要求,她是无论如何再也没有勇气和办法拒绝。

      刘婶儿趁机便安排说:“就这么着吧,明天俺在家伺候着你爹,顺便预备饭菜,淘气儿你和桃花一人骑一辆自行车,一起去县医院接大军。”

      刘海涛抬眼瞅了一眼桃花,他尴尬地冲着刘婶儿苦笑一声:“这……”

      婆婆又想说什么,却见桃花依然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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