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的话音刚一落下,大军一阵兴奋,他心里说:俺心里想的这事儿,桃花一准能同意。

      大军说:“你看,俺这辈子恐怕不能生育了,害得你也……唉,俺觉得实在对不起你。”

      面对大军的自责和愧疚,桃花耐心地劝说:“你别老是提这茬儿,俺又没嫌弃过你,你呀,嘻嘻,不给俺下上种,要是俺这辈子不生孩子,还免得遭那份罪呢,更好。”

      大军说:“这段时间俺在想,反正咱两以后也没孩子,如果你同意的话,不如叫立娟的儿子小宝给咱当干儿子,你说行不行?”

      噢,原来如此!桃花恍然明白了大军的意图,她想:他没掉进俺的圈套,反而是俺掉进了他的圈套,从始至终,他肚子里一直没憋着好屁,这件事准是他和立娟早就预谋好了的,别急,看他肚子里到底还有什么花花肠子。

      桃花笑笑答应说:“俺刚才说过,只要是你高兴,俺什么都依你,这事儿你就看着办呗。不过,光咱两同意有什么用,不知道人家立娟愿不愿意呢?”

      “嘻嘻,她呀……”大军说话间松开了搂抱桃花的胳膊,一翻身仰卧在一边,并把抽回来的胳膊垫在脑袋底下,笑眯眯地说:“俺是这么想的,听她的话音里也有这么层意思,赶明儿俺就去问她,让她儿子认俺做干爹又不是丢人的事,怕什么?”

      大军说到这,扭脸看了一眼桃花。这时,桃花侧脸枕着自己的胳膊,两只眼睛睁得一般圆盯着他,而大军却又自我陶醉地说:“那小子虽然淘气了点儿,也妈的挺调皮捣蛋的,说什么话也都能听懂,真叫人稀罕,要是给咱当儿子,给你叫声娘,再给俺一叫爹,到时候真才叫那个美呀,那个得呀……”

      哈哈,果然不出俺的意料。桃花一听大军这话,顿时心里一股酸酸的感觉,他真的没想到,如此看来,大军的心已经被孙立娟母子给掏走了一大半,他不仅仅只是为了立娟这个女人,他对孩子的喜欢,已经达到了渴望的成度,孙立娟正好能满足他的这一切。

      桃花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她感到无比得悲哀与惆怅。她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看似什么也无所谓的大军,居然对孩子的感情是那么得渴求与心切;然而,原本不属于她的过错,而今却成了她的包袱和累赘,甚至有一种心理上的负担,这是什么道理?太不公平了!

      一时间,她心里觉得万分委屈,眼眶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此时的大军只顾自满得意,他并没有注意到桃花有什么变化,他在被窝里用屁股拱了拱桃花问:“你说这事要是立娟同意了,咱是不是还要举行一下认亲仪式啊?到时候让小宝这小子得给咱跪下磕头,还要给咱两叫爹叫娘哩,是不是?哎,我说,咱两也是不是给儿子有什么表示啊?哎,俺说得对不对呀?你这家伙说话呀。”

      桃花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悲戚或者是忧愤,她望着大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感受到此时的大军好像孩子般地那样兴奋,与此同时,又有一丝丝的欣慰萦绕在她的心头,那就是,他那样滔滔不绝地抒发自己的感情和向桃花一次次征求意见与提问,这些足以表明他刘大军并没有向桃花掩饰住自己心迹或者隐藏什么,这反倒使她把他的心底看得透明彻亮,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心里依然把她放在了高高的位置上。

      桃花明白了这一点,顿时又打消刚才的想法。她借翻身的机会,悄悄地擦拭了眼中泪水,她说:“俺不是刚才说了吗?只要你高兴,一切都听你的。”

      “哎呦,俺媳妇儿真好,来亲一个。”大军说着,抱住桃花就往她的脸上乱拱。

      “哎呀,你别闹了。”桃花推了他一把,她知道,虽然大军对她是热情依旧,百般喜爱,但是,自从孙立娟回来以后,他俩的旧情却也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别看大家谁都无法挑明,却也全是心知肚明,当然包括她孙立娟本人。

      桃花作为大军的媳妇儿为什么能够容忍呢,她即是为了大军的病情,也是为了自己的将来,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这层窗纸一捅破了,对于大家都不好看,受伤的全都是彼此最亲近的人,这一点,桃花比谁更清楚。

      不过,她把握准尺度,仍然不凉不酸的说:“哎,这下立娟就不怕她儿子找不着爹了?这小子命不错,以后也有爹也有娘,一下子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齐全了。”

      尽管桃花话带锋芒地乐道此说,可大军却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他开口骂道:“妈的,俺今儿个听你这小娘们儿说话怎么这么别扭?咱能不能好好说话?操蛋。”

      桃花用拳头捶他肩膀一下:“你嘴巴放干净点儿。俺说什么了你这么急眼?”

      “什么叫做也有爹也有娘?什么叫齐全了?”

      “本来就是吗,小宝人家有娘,孙立娟就是小宝的娘不对啊?小宝认了咱们,到时候是不是管你叫爹?管爹娘叫爷爷和奶奶?有错啊?”

      “不是叫爹,是叫干爹。”

      “废话,干爹不是爹吗?”

      “好好,俺说不过你。”大军往脑袋上一蒙被子,愤愤说道:“妈的,反正每回吵架你总归有理,俺老是让抓住话柄,不说了,爱干什么干什么。”

      嘿!大军一赌气想溜一边睡大觉,那样桃花怎么答应?她伸手揪住大军的耳朵,一把从被子下把他给提溜出来:“刘大军,你今儿黑介不把你和孙立娟的事儿给明明白白地讲清楚,你就别想睡觉。”

      “哎哟,哎呀你轻点儿。”大军掰开她的手,一边揉搓着耳朵一边骂:“狗日的下手真狠,你想谋杀亲夫啊?”

      桃花瞧着他这样子“噗嗤”一声笑了,接着她娇滴滴地拉长了声音,摇晃着大军的头,故意撒娇的央求说:“老公……你给俺说说嘛,嗯呐,俺想听听行不?”

      他刘大军绝对了解宋桃花的秉性,她认准的事,那才是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平日里,他要是有什么心事和不想说的话,一旦被她发现一丁点儿蛛丝马迹,就像挤牙膏一样,一点儿一点儿非得挤干榨净不可,否则,她会软磨硬泡使人难以承受。

      没办法,坦白交代吧,不然就别想安生了。

      当然,大军也仔细想了一想,对于这种事,也有必要向自己的媳妇儿说个明白,过去的事,既然媳妇儿知道了,而且她又急想捋顺清楚这个头绪,作为丈夫,理应给她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想到这,他把手一伸,桃花的头枕靠在他的臂膀上,他不用再加思考,对于童年时期的所做所为,无论如何也是抹不掉的记忆,他开始慢慢对桃花讲道:

      那是在大军十岁那年,孙立娟也才十三岁,他们两家因住对门,两家大人又非常通脾气,所以来往也比较密切,因为立娟比大军大三岁,平常出出进进的大军就管立娟叫“立娟姐”。立娟比大军也正好高三个班级,也就是说大军上一年级时,立娟已经是三年级了,也因为孙立娟个头长得高大,乍看上去她比五年级的女生也小不了多少。

      大军也因为有这么个大姐姐照着,同年级的小朋友们谁都不敢欺负他,他们两个小孩子每天都一起结伴上学,每次立娟都会把他护送到班里,而大军却经常狐假虎威地对同学们说:“这是俺立娟姐,她可稀罕俺啦,净叫俺吃好东西,她还说,放学后要俺跟她一起回家。”

      别说,还真如大军所炫耀的那样,每次放学之后,立娟和大军总是在学校门口等着对方,俩人约定不见不散,一起做伴回家。

      别看大军是个男孩子,因为在家里是个独苗儿,所以他自小就被爹娘娇生惯养,特别是刘婶儿,她对待儿子那真叫嘘寒问暖、百依百顺;要星星不给月亮。每次大军上学时都要送到门口,等着立娟出来以后便再三叮嘱:“娟啊,看护着你小弟弟点儿,送他到班里,别让孩子们欺负他,放学以后你们也要一起回家,别叫婶儿担心,啊。”

      每回孙立娟不负重托,除了上课之外,包括课间活动,来来回回的,她基本上是星影不离地保护着大军,小时候的孙立娟,简直就把大军当做了自己的亲弟弟一样那么疼爱或呵护,她不允许任何人凭白无故地责骂他、欺负他、伤害他。

      当然,就在孙立娟家正困难的时候,大军的父母也没少帮助她家。其实,孙立娟现在这个妈是她的继母,原来本是她的表姨妈。

      她亲妈被车砸死以后,丢下了三个孩子,当时她父亲才三十挂零的岁数,既当爹又当娘的,里里外外,洗洗涮涮,一样也少不得他这个大老爷们儿。

      时过不到一年,有人就多次上门提亲,并劝说立娟的父亲再续弦一个,家里和孩子们也好有个人照料。

      这事却被立娟这位表姨妈知道了,姨妈便赶来看望她们,当时立娟虚岁才三岁,哥哥立强刚满八岁,妹妹立敏才十一个月大,姨妈瞅着表姐丢下的这三个小可怜儿,心如刀绞,泪水不住地“哗哗”流下,兄妹三人也扎在姨妈的怀里好一场痛哭。

      姨妈和她们紧紧抱在一起,很久很久不肯撒手,末了,姨妈满含泪水,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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