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鸣和何静说了很久的话。

    一直到日头西坠。

    正赶上有老乡过来喊何静到家里去吃饭。

    “一起,反正已经这个时候了,老乡家的饭菜味道很好,平时可是吃不到的。”

    老乡虽然不知道张一鸣是谁,但是看到何静跟其关系不错,加上张一鸣又长的唇红齿白,很帅气,也跟何静一起招呼。

    张一鸣架不住老乡的热情,只能点头去了。

    张一鸣来申安之后,还真的没有到过农村。

    原以为白甾沟中学的校舍已经够破了,可是见到老乡家住的房子,才知道白甾沟中学的房子可能算是全村最好的建筑了。

    别的不说,老乡家的灯还是煤油灯。

    现在是2000年, 新世纪。

    张一鸣记得看之前的财经新闻,全国现在的gdp是1003亿,虽然跟后面的十几年没办法相比,却是我国经济进入飞速发展阶段的里程碑。

    东湾到处高楼莅临,夜晚霓虹闪烁。

    如果不是亲自来到这里,即使是张一鸣也不会想象到大山里的人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上午刚逮的兔子,肉很肥,何老师小兄弟,你们多吃点。”

    老乡家五口人。

    一个老太太,是男主人的母亲,男主人的老婆,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沉默寡言,从张一鸣和何静进屋,除了最开始打招呼,就没再说过话。

    一个女孩子,也就是何静的学生,还有个小男孩,三四岁,光着屁股在地上玩树枝。

    屋子里很黑,煤油灯摇摇晃晃,勉强比没有光线好一些。

    “大哥,嫂子,你们也坐下吃。”

    饭菜都上桌之后,男主人和老婆却没上桌,除了老太太,桌子上就只有张一鸣和何静。

    “我们不饿,等下吃。”

    男主人摆摆手。

    何静不依,伸手把几个人都拉着坐了下来,又动手给大家盛饭。

    饭不是白米饭,是黍米。

    这种黍米口感不好,但是产量高,最重要的是对气候和生长环境不那么挑剔。

    虽然几个人坐下吃了,但是兔子肉却是没有人动。

    即便是三岁多的小孩,眼睛落在兔肉上,也没吵着要。

    这么小的孩子,这么懂事,让张一鸣心很酸。

    吃过饭后,一家人一直把师生俩送出村口,眼见到白甾沟中学的大门才转身回去。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没有急事的话就别回去了,天黑,不安全,学校还有空床,凑合一晚。”

    从老乡家里出来后,张一鸣的情绪就不算高,听到何静的话,点点头。

    “怎么?心里不舒服?”

    张一鸣无语。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支教吗?”

    张一鸣抬起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何静提起这个问题。

    前后两辈子他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够让一个在学校拥有铁饭碗的,身娇肉贵的年轻女孩子,放弃小县城的优越生活,跑到人烟罕至生活艰苦的大山里来。

    “我交过一个男朋友,我们是大学同学。”

    张一鸣跟何静坐在学校外面的台阶上,抬头看着干净的夜幕中闪烁的星星。

    “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他就给我讲过,他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等到他毕业了,还要回到大山里,要教那些跟他一样的孩子,教他们文化,让他们知道大山以外的世界,那个时候我不理解。

    真的,我觉得他有点过于理想主义,我的想法是想去大城市,年轻人就应该志在四方,趁着年轻去完成自己的梦想,他好容易走出大山,现在却又要回去,不是脑袋有问题嘛!

    那个时候我们因为这个总是争吵,有几次吵到要分手,直到大三的时候,学校附近的街上出现一个疯子,拿着刀行凶,他为了保护那个被疯子拿刀砍杀的老人,被疯子砍了好几刀,血肉模糊的。

    送到医院的时候他就不行了,我哭的不行,他抓着我的手,求我,如果可能把他带回大山,他活着不能回到大山里,但愿死了能够留在大山,守候那些他没来得及守候的东西。

    我哭的死去活来,那个时候我挺恨的,他就是在死的时候都没有提到我,也没有提到他的父母。

    毕业后,我回到老家,在三高中当了一名老师,其实我是想去大城市的,可是爸妈年纪越来越大,又只有我一个女儿,不想让我走的太远。

    我本来以为自己的人生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到了年纪嫁人,到时候生孩子,一辈子相夫教子。

    直到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支教老师的招聘启事,白甾沟中学是他的母校,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了,看到招聘启事之后,我就跟学校请了假,来到了这里。

    我看到了他的家乡,看到了他到死都不能忘怀的大山。

    也看到了这里的落后,看到了那些渴望走出大山,渴望学习知识的眼睛。

    当初他被zf评选为见义勇为者,遗体也是由当地zf运走安葬的,我是在四年前才知道他被葬在什么地方的。

    那里,正好能够看到这里。”

    张一鸣顺着何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何静的嘴角是带着笑的,但是脸上却都是眼泪。

    张一鸣说不好自己的心情。

    他想过很多种何静来支教的原因,却没想到竟然这里面还有这样曲折哀伤的爱情故事。

    “也许我刚决定来这里支教的时候,的确是因为他,的确是想要替他完成梦想,可是在这里久了,我的想法就变了,我是真心的希望能够留在这里,能够帮着这些可爱的孩子走出大山,人只有走出这里,才会明白外面世界的广阔,大山应该成为养育他们的摇篮,却不应该成为束缚他们飞翔的枷锁。”

    张一鸣从始至终都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何静说这些。

    他的灵魂被震动。

    也被某种东西冲击,震撼。

    张一鸣离开白甾沟中学的第二天,就找到了县教育局。

    他个人出资,翻建白甾沟中学校舍。

    有这样的事情,县教育局自然不会拒绝,立刻安排专人负责这件事。

    与此同时,张一鸣又给谭红梅打了电话,让谭红梅尽快来申安。

    光靠翻建学校是没有办法彻底改变白甾沟的面貌的,白甾沟需要的是有经济来源。

    通过昨天和何静的彻夜长谈,加上回来之后仔细的调查,张一鸣知道,白甾沟不仅养蜂人多,而且还有不少土特产,不过因为路不好,也没有渠道,这些好东西都只能和白甾沟一样隐藏在大山中,不为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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