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之所以故意没有在武阳南门外布置军队,目的当然是为了让城中守军看到有路可逃,不至于拼死血战到底,然而这并不代表汉军会让晋军任意从南门逃走,王浑和杨欣等人带着晋军败兵紧急疏通了南门的甬道出城逃命后,张志还是果断亲自率领汉军步骑发起了追击,铁了心要把晋军在成都平原的最后一支有生力量歼灭,彻底铲除身旁隐患。

    可怜的晋军将士也再一次领略到了被汉军死追到底的酸爽滋味,因为有张志在军中坐镇,不用担心粮草的供给问题,汉军楞是从武阳一路东追到了资中附近,把筋疲力尽的晋军败兵大队彻底歼灭,也逼得王浑和杨欣等人只能是放弃步兵大队先行逃命,任由步兵让汉军宰割俘虏。

    然而就算是这样,王浑等人的噩梦仍然还是没有结束,看到晋军骑兵抛弃步兵先行,张志又果断命令汉军骑兵全力追击,然后在汉军骑兵大将张筏和汉军马队参军赵统的率领下,汉军骑兵又把晋军骑兵杀得连资中城都不敢进,被迫南下汉安继续奔逃,还被迫四散而逃,不敢在聚中在一起成为汉军骑兵重点追杀的目标。

    最后,还是靠着骑乘的大宛战马速度明显比中原马快的优势,王浑和杨欣等晋军高级将领才侥幸摆脱了汉军的追击,得以在汉安(内江)北部的青龙山一带停下脚步休息,而此时此刻,王浑和杨欣二人身边也已经只剩下了二十余骑,包括庞会、荀恺和胡建等主要将领都在逃亡路上失踪,不知道是当了俘虏还是已经被汉军斩杀。

    惊魂稍定后,杨欣立即提议南下进城休息和补给,还有聚拢残兵,性格谨慎的王浑却立即摇头反对,说道:“不能冒险进城,汉安隶属于江阳郡,现在的江阳太守向条是蜀人重臣向郎的儿子,也是文帝灭蜀后被迫投降的蜀地官员,他如果生出什么异心,马上就可以把我们拿下献给张志逆贼,那我们就彻底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怎么办?”杨欣赶紧问道:“我们现在人困马乏,要找吃的和马料啊?”

    “吃食和马料好解决,沿途劫掠就是了。”王浑轻描淡写的回答,又说道:“最好的办法是走陆路去江州(重庆),现在的巴郡太守胡植是中原人,可以值得信任,去了那里,我们就可以安心的休息吃饭,然后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杨欣点头同意后,说干就干,王浑一行二十余人先是逼着附近村落的渔民用船运载他们渡过了沱江,又洗劫了沱江东岸的一个小村落,抢到了行路必须的粮食马料,然后赶紧向东面疾驰,也勉强还算顺利的赶到了江州城下,彻底摆脱了汉军的追杀。

    得知情况后,以暴虐著称、把巴郡治理得生男孩不敢养的巴郡太守胡植,也果然亲自出城迎接了王浑等人的到来,不过在把王浑等人请到城中落座,得知了武阳惨败的情况后,胡植却又叫苦不迭的说道:

    “屋漏偏逢连夜雨,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扬烈将军,杨太守,下官这边也有坏消息,监巴东军事罗宪三天前派人送来了紧急军情,说是东吴的陆抗亲自率领四万大军乘船东进,杀入了永安境内,目标直指永安城,现在永安城里的守军还不到三千人,所以请求我们赶紧给他派去援军。”

    “那你现在能抽出多少兵力增援罗宪?”杨欣赶紧问道。

    “下官手里那有什么军队?”胡植哭丧着脸说道:“下官手里现在除了有一支两千来人的水师外,余下的全是战斗力靠不住的郡兵,就算是派过去了,也不可能是东吴常备兵的对手啊?”

    “有两千人的水师就已经足够了。”杨欣赶紧转向王浑说道:“扬烈将军,罗宪擅长守城,我们只需要派遣水师去增援于他,就有把握守住永安,坚持到我们的后军南下增援。”

    让杨欣意外,听到这个建议,军事眼光连司马望都颇为赞叹的王浑非但没有立即同意,反而在仔细盘算过后,王浑还突然摇头说道:“不能派,也没有必要派,现在这个形势,让东吴贼军突破永安防线,对我们大晋来说反而是好事一件。”

    “什么?让东吴贼军突破永安防线,反而对我们更有利?”

    杨欣和胡植全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王浑却是无比冷静的说道:“难道不对吗?东吴贼军突然出兵永安,是冲着什么来的?当然是冲着蜀地的土地城池来的,现在张志贼军的势头猖獗,我们在成都平原又已经无兵可用,张志贼军肯定会乘机大肆扩张,吞并成都平原的东南土地,如果我们故意让东吴贼军突破了永安防线,两支贼军也肯定会立即展开火并,他们自相残杀对谁最有利?当然是我们大晋军队!明白没有?”

    杨欣和胡植都不吭声了,半晌后杨欣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但是陛下那里,我们如何交代?”

    “不用交代,我们无兵可用,仅有的一些水师和郡兵又必须保卫江州,防范张志贼军东进,不给永安派去援军谁都无法指责。”王浑冷笑回答,又说道:“再说了,我只是监军,杨太守你是犍为太守,也全都无权调派江州军队。至于胡太守,你更不用担心,城池被围百日不见援军,朝廷只会追究本州刺史的责任,你既不是益州刺史,也没有上司命令你出兵增援永安,永安就算丢了,也和你毫无关系。”

    胡植并没有马上被王浑忽悠住,稍一盘算胡植就说道:“可如果不给罗宪派去援军,东吴贼军拿下了永安后溯江而上,下官的江州马上就会告急啊?”

    “胡太守,那你如果把水师派去增援永安,张志贼军乘虚直捣江州,你又如何守?”王浑微笑反问,说道:“难道想靠那些全是益州本地人还战斗力靠不住的郡兵守?”

    是人都有自私心理,胡植当然也不例外,考虑到汉军的威胁无疑更大,胡植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说道:“扬烈将军所言极是,江州是益州最大的造船处,还有益州最好的水师练兵处(神臂山下),重要程度只在永安之上,为了江州的安全,下官是应该把水师留下来守卫江州,不能给伪汉贼军以可乘之机。”

    王浑微笑点头,心里则冷哼道:“陆抗匹夫,本官在帮你了,你争气点,千万别象上次一样,半年多时间都打不永安一座小小岛城。反正本官只打算在江州休息几天时间就赶紧北上,将来你兵临江州城下时准备做什么都与本官无关了,反正你们只要和伪汉贼军狗咬狗打起来就行。”

    …………

    按理来说,因为沿途各地还晋军控制,罗宪那边又不可能主动和汉军联系,张志是绝无可能很快知道东吴已经开始在背后捅刀子的。但是事有意外,巴郡太守胡植在收到永安告警时,并不知道武阳已经被汉军光复,还有司马望已经不幸战死,依然还是派出了信使乘船赶来武阳向司马望禀报此事,这当然也就给了汉军提前收到永安消息的机会。

    汉军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巴郡信使乘船北上到武阳附近时,虽然收到了武阳陷落的消息赶紧掉头逃命,却因为船上插着的晋军旗帜被汉军的斥候快船发现,傅恭未雨绸缪为张志组建的汉军水师斥候也十分争气,成功的追上了晋军信使船,抓到了人,也缴获了巴郡信使带来的告急书信,书信呈报到了张志面前时,张志和汉军决策层自然也就立即知道了这个重要情况。

    还是那句话,汉军决策层对东吴的憎恨程度实际上还远在晋军之上,所以听说东吴军队又来趁火打劫,不要说脾气火暴的赵全和吴麻等人了,就连性格比较温和的阎宇都忍不住破口大骂,“狗改不了吃屎!当真是狗永远改不掉吃屎!我们杀回益州才多少时间,还连脚步都没有完全站稳,东吴这帮狗贼居然就又来趁火打劫了,这帮吴狗真的是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啊!”

    “不奇怪。”张志微笑说道:“早在我的预料之中,而且我还敢断定,东吴狗贼还极有可能会乘机对南中下手,抄我们的后方。”

    “后将军,那怎么办?”爨谷担心的问道:“南中我们留有一手,可以不用怎么担心,但是永安这边怎么办?如果东吴狗贼拿下了永安,益州的大门等于就是向饿狼敞开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有赶紧分兵抢地盘了。”张志苦笑着说道:“罗宪这一次还会不会象上次一样死守永安,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所以为了稳妥起见,我们只能是赶紧分兵南下,光复益州东南部的各处城池,还最起码也得拿下江州,不然的话,江州一旦沦陷,东吴的船队就可以通过长江水路和西汉江水路深入益州腹地,让我们彻底的永无宁日了。”

    “可是后将军,晋贼后军肯定很快就要大举南下了,我们这个时候分兵,主力会不会因为兵力不足而陷入危险?”阎宇提醒道。

    “可这是惟一的办法。”张志十分无奈的回答道:“也还好,反正我这辈子几乎没有打过什么富裕仗,大不了又是来一个以弱战强,以上敌多吧,好在我们现在已经比入川前富裕得多了,就算是分了兵,兵力的劣势也不是太大。”

    “后将军,那你打算如何分兵?”赵全赶紧问道。

    稍微让赵全有些失望,张志略一盘算后,转向了爨谷说道:“爨将军,你是偏师主帅,我给你一万军队,另外再叫杨仃拿两千私兵给你帮忙,傅恭麾下的一千水师,也暂时划归你指挥,由你负责夺取犍为南部和江阳、巴郡等地,也最起码得给我拿下江州,确保我们的腹地安全。后勤方面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不离开水路,本将军可以确保你的粮道畅通。”

    “多谢后将军信任。”爨谷激动拱手,又说道:“后将军,那末将如果顺利拿下了江州,是否顺江而下,去取永安?”

    “由你决定!”张志大方放权,说道:“拿下了江州后,你可以见机行事,有把握就顺江而下,拿下永安,没把握就坚守江州,扩建水师,这些事情你自行决定,不必事事请示。还有,我知道你在民政方面不是很擅长,所以我把严岌和邓良派给你帮忙,民政方面多听他们的意见,对待沿途城池,也最好是以招降为上,江阳和巴州的太守,你也可以临时委用。”

    爨谷赶紧再次拱手唱诺,张志则又把董元和爨本等人划归给了爨谷统领,还又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便随口说道:“还有,苏鼎也暂时划归给你统领,他之前曾经在江阳呆过一段时间,熟悉那里的情况,说不定能给你帮上什么忙。”

    就这样,因为东吴对益州腹地的巨大威胁,在晋军后军即将南下的情况下,张志还是毅然做出了分兵东南抢夺地盘的决定,好在成都平原的水路交通发达,大部分的城池都可以通过船只运粮,汉军偏师在后勤方面压力不是很大,同时成都平原的东南部也没有什么敌人可以威胁到汉军偏师的安全,所以偏师的情况也基本上不用怎么担心。

    想立功升官顺便发财,被张志划归给爨谷指挥的董元、爨本和王素等将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惟有可怜的苏鼎苏郡丞不愿再受军旅颠簸之苦,哭丧着脸不想出征,还无比后悔自己当初在江阳的从军经历,然而细胳膊扭不过粗大腿,抗议无效之后,苏鼎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加入了汉军的偏师队伍,同时苏鼎自然也少不得下定决心,只要汉军偏师遇到什么危险,自己就马上投降或者跑路,绝对不会给爨谷这帮傻叉陪葬。

    张志在武阳还不止有拦截住巴郡信使这一个意外收获,仔细打扫战场时,汉军将士还在侥幸没被烧毁的司马望住处,发现了晋军梓潼太守皇甫晏转递给司马望的晋廷文书,让张志知道了司马炎是以晋廷大司马石苞为帅,统领晋军后军南下平叛。结果看到了这份晋廷文书,历史还没有稀烂到极点的张志就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情况,暗道:

    “如果我记错的话,历史上石苞好象是因为被司马炎怀疑要谋反,差点被下了大牢,后来就算查清楚了石苞是被冤枉的,司马炎也不放心的收走了他的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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