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象兔子在高原上欺负白象一样,还是在动手打起来以后,汉军才发现自己严重高估了敌人,同时也严重低估了自己。

    这也是一件必然的事情,从来没有和荆州吴军打过交道,在开战之前,汉军前队的将士们当然是把晋军当做了参照物,用来猜测和估量荆州吴军的战斗力,也下意识的把荆州吴军当做了晋军打。曾经追随爨谷南征交趾的董元和王素,也是根据南征经验来衡量荆州吴军的战斗力,还下意识的认定常年与晋军中路军对峙的荆州吴军,在战斗力方面肯定要强过交州吴军,先入为主的认定荆州吴军肯定比交州吴军更强。

    然而这两个衡量标准都大错特错了,董元和王素等汉军老将都不知道的是,他们在交趾碰上的交州吴军,是来自交州东北部号称上天入地广西狼的精锐强兵,不仅作风彪悍斗志顽强,还常年累月和山越蛮夷打生打死,是真正通过实战历练出来的百战强兵。

    而荆州吴军却完全不同,自打近十年前的石亭之战结束后,荆州吴军就再没有打过什么象样的大战,完全是凭水师优势、长江天险与曹魏晋军的中路军对峙,早就蜕化成了一群养尊处优的少爷兵,以至于数万兵力都攻不下一座只有两千守军还闹瘟疫的永安小城,战斗力早就不可与夷陵之战、石亭之战时的荆州吴军相比。

    顺便提一句,222年和228年荆州吴军打的夷陵之战和石亭之战,其实也有着相当大的水分,这两场大战前东吴无耻背刺关羽,通过威逼利诱的手段招降了大量关羽麾下的精锐士卒,还笑纳了关羽来不及收编的三万曹魏精锐,这些士卒也全部都编制进了荆州吴军,所以夷陵和石亭的两场大战,其实可以说是蜀魏精锐打的,真正的吴军贡献的力量并不多。然后随着这些蜀魏精锐的逐渐老故亡去,荆州吴军的战斗力自然也随之严重下滑。

    还有忘记了汉军本身的成长壮大,也是董元和王素严重误判荆州吴军战斗力的关键原因,董元和王素全都忘了的是,他们在交州和吴军血战时,他们麾下的士卒都是一群连盐巴都很难吃上的瘦小士卒,全部吃的是清汤寡水的菜米豆粥,热量摄取严重不足,战斗力自然受到影响。而现在嘛……,想必就不用罗嗦了吧?

    汉军将士把荆州吴军当曹魏晋军打更是大错特错,此前和汉军交手的曹魏晋军是什么军队?全部都是在雍凉关中地区相爱相杀多年的魏军边军和蜀汉老兵,一个赛一个的骁勇剽悍,也一个赛一个的经验丰富,同时雍凉中原的士卒和荆州吴军的士卒相比,还有着体格个头方面的绝对优势!所以汉军把荆州吴军当成晋军看待,当然是把绵羊看成了老虎,把猪狗当成了狮子,真正动起手来以后,也这才发现敌人居然这么菜鸡。

    这些客观情况加在一起,战场形势自然是想不呈一面倒都难,汉军的进兵战鼓才刚敲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汉军将士马上就象一群豺狼饿虎一样,凶狠冲向对面的可怜羊群,见人就杀,见敌就捅,又靠着全部身披双甲的防御优势只攻不守,拼命的只是把手中武器往东吴士卒身上招呼,每一次捅刺都能轻松洞穿敌人的身体,也每一次劈砍都可以轻松削去敌人的脑袋四肢,即便是身体没有处于颠峰状态,也照样往死里虐待可怜的东吴士卒。

    即便就连晋军精锐都抵挡不住这样的攻势,当然就更别说是几十年没有打过大仗的荆州吴军了,甚至还没等汉军动用少量装备的原始手雷,可怜的吴军将士就已经纷纷溃散,大呼小叫着纷纷掉头逃命,让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汉军象一把尖刀一样,笔直捅向左奕的帅旗所在,举凡是胆敢阻拦在尖刀之前的吴军士卒,也无一不是被捅得满身喷血,被砍得头落肢断。

    见情况不妙,左奕连殿后的军队都来不及安排——实际上安排了也没用,掉转马头就往来路狂奔,而看到他的旗帜后撤,东吴士卒更是毫无战心,全部都是争先恐后的掉头逃命,期间你推我搡,互相践踏,丢盔卸甲,抛弃旗帜,一个个逃得全都痛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绝望的惨叫声音,也早就在战场上回荡,“快跑啊!我们输了!输了!”

    难得碰到这样的虐菜机会,董元当然是毫不犹豫的率领军队全力追击,象砍瓜切菜一样的疯狂劈砍着落后的东吴士卒大步向前,期间还连什么投降不杀的口号都懒得喊,兴奋吼叫着只是拼命砍杀吴军败兵,在状态并不处于颠峰的情况下,仍然以少量兵力疯狂追击兵力远胜自己的东吴败兵。

    这还不算,冲过了鹅颈关进入了开阔地带后,看到敌人不可能设有埋伏,董元更是索性冲到了第一线,挥舞着灌钢刀尽情劈砍敌人,率领着汉军将士驱逐东吴败兵为免费前锋,直接杀向建立在延江口的吴军营地,即便不抱什么乘势攻破敌营的希望,也不肯错过这个难得的虐菜机会。

    与此同时,在枳县城上看到一千多汉军追着几千吴军败兵砍,以王宰为首的枳县守军上下当然是目瞪口呆,无不惊呼道:“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们大汉军队只有这么点人,竟然能把东吴狗贼杀成这样?”

    董元其实完全可以大胆一点争取乘势攻破吴军营地,经验太过欠缺,东吴败兵的大队人群逃到了自军营地门前后,并没有四散去寻找其他营门进营,下意识的只是冲向最近的营门入营逃命,期间还撞翻鹿角拔去拒马为汉军开辟了进兵道路,还堵塞了营门让营中守军无法关门,经验丰富的董元一看有这好事,也毫不客气的大吼道:“杀进去!杀进贼营!”

    势如破竹的汉军将士也成功做到了这点,一路砍杀着东吴败兵冲到营地门前,迅速砍翻了试图紧急关门的吴军士卒后,无数的汉军将士乘机踩踏着吴军的死尸和伤兵冲锋入营,继续砍杀已经彻底乱成一团的东吴败兵,同时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汉军人群中才终于响起了投降不杀的口号招降声。

    东吴军队过于贪婪的现世报也终于来到,倘若东吴水师的船只依然还停留在营地旁边的临时码头上还好说,擅长水战的吴军士卒倒是可以赶紧上船逃命,无奈东吴军队此前过于垂涎汉军的辎重牛马,把水师船队提前开拔到了双龙湾一带准备断汉军退路,造成了吴军在短时间内无船可用的窘状,所以随着汉军将士的蜂拥入营疯狂砍杀,吴军将士也彻底变成了一群上岸的水鸭子不如鸡,不仅打不过,还连逃都很难逃掉。

    码头旁仅有的几条斥候快船早早就挤满了士卒逃往延江东岸,水性精熟的脱去盔甲跳河逃命,水性一般的不是放下武器投降就是四散而逃,穿着显眼铁甲的左奕也很快就被汉军在乱军中发现,也毫不犹豫的集群冲向了他,左奕一看情况不妙,只能是一边脱着盔甲一边冲向延江,妄图跳入水中过河逃命。

    很可惜,眼看左奕就要跳进水中时,一名汉军勇士抢先追上了他,劈手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把他向后猛惯在地,几支长矛也几乎同时指到了他的胸口,左奕无奈,只能是赶紧大叫道:“不要杀我,我投降!我就是左奕,我可以给你们富贵!”

    接下来的战斗当然更无悬念,士气如虹的汉军将士只管杀敌虏敌,已经几十年没有碰上这种凶狠敌人的荆州吴军却毫无战心,有把握的就跳水逃命,没把握的就放下武器投降或者出营奔逃,偶有几个反抗者,也很快就被体格和经验远胜他们的汉军将士轻松分尸。期间王宰还亲自率领着枳县守军,也靠着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取得了一些战果。

    还是在战斗接近尾声时,东吴的水军督留虑才带着水师船队撤回到了延江口,可是看到七千水师陆战队已经覆灭,留虑率领的东吴水师连上岸作战的的勇气都不复存在,赶紧夹着尾巴就逃向了沿江东岸,去救助泅水逃命到那里的东吴败兵,然后又匆匆逃往下游去向陆抗复命,让汉军前队创造了一个不小的战术奇迹——仅凭两千前队,就解除了枳县危机。

    非常荒唐的是,就连汉军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够创造这样的奇迹,所以左奕被五花大绑的押到了董元的面前后,杀得满身血染的董元第一句话就问道:“你们的主力在那里?”

    “当然在永安,这还用问吗?”左奕无比奇怪的反问道。

    “乃翁问的是你们的攻城主力!”董元咆哮道:“你们东吴狗贼,派来了多少军队攻打枳县?攻城的精锐主力在那里?”

    “就在这里,已经被你杀败了。”

    左奕的郁闷回答让董元傻眼,然后还是枳县的县长王宰出面做证,证明了东吴军队的攻城主力确实已经被汉军一战杀败,董元才无比震惊的惊叫道:“这就是你们的主力精锐?乃翁还一直以为,我们是碰上了你们的辅兵了!”

    荆州吴军的陆战能力之稀松拉胯,同样让汉军的偏师主帅爨谷目瞪口呆,一天多后,当汉军前队已经杀败了东吴偏师的消息报告到爨谷面前时,正在带着汉军偏师走南岸陆路东进的爨谷当然是要多傻眼有多傻眼,掐了好几把大腿才吃惊说道:“我的天,原来东吴狗贼的战斗力弱到了这个地步,让我们的两千前队,就直接杀败了他们的一万偏师?”

    “爨将军莫要轻敌,是在陆地上。”严岌赶紧提醒道:“如果是在水面上,恐怕就是东吴的两千水师,能够杀败我们的一万水师了。”

    爨谷点点头,又盘算了片刻后,还是说道:“继续东进枳县,争取顺势迫降涪陵郡,顺便加强一下枳县的防御,防范东吴狗贼溯江而上,骚扰我们的腹地。”

    事实证明汉军偏师也有必要继续东进,数日之后,当爨谷率领汉军偏师东进来到了枳县城下后,除了收到了延江上游汉平城主动送来的降表外,还从被俘的东吴将领左奕口中问到了一个重要情况——就是永安城内粮草匮乏,极有可能因为粮尽沦陷,所以陆抗才果断分兵夺粮,准备利用时间耗垮罗宪率领的永安守军。

    还是那句话,张志之所以放着更加信任的赵全不用,选择让爨谷担任汉军偏师主帅,是因为爨谷确实有出众的才干,所以听到了这个看似与汉军无关的报告后,爨谷还是马上大为警觉,赶紧追问左奕如何知道这点,左奕也如实禀报,说东吴军队是故意抢着秋收前出兵包围,给罗宪收割粮草自给的机会,又说了东吴细作确认今年成都没有给永安供粮的情况。

    详细问了这些细节,又从蒋昌和王宰等投降文武口中了解到了这些情况无误,爨谷先是挥手让士卒暂时把左奕押出去,然后又盘算着向严岌问道:“严治中,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我们益州有两道祸福之门,一道是白水关,另一道就是永安,对不对?”

    “不错,白水关是我们北线的总关口,永安是我们在东线的总关口。”严岌答道:“这两座城池一旦沦陷,敌人就可以通过水陆道路长驱直入,袭扰我们的腹地,也可以说只要光复不了这两座城池,我们在益州就算睡觉都不敢安心闭眼。”

    回答了这个问题后,和爨谷同事多年的严岌又立即说道:“爨将军,你该不会是想走陆路去打东吴贼军和夺取永安城吧?不可能的,虽然长江北岸的道路平坦可行,可以让我们走陆路直抵永安,东吴贼军现在也立营在永安上游的永安宫,还是靠北岸立营,但是以东吴狗贼的奸诈,肯定不会再在陆地上和我们打,看到我们逼近永安宫,他们肯定会向南岸或者下游转移,不会和我们在陆地上硬碰硬。”

    “另外,我们现在也没有实力拿下永安城。”严岌又补充道:“永安城四面欢水,我们的水师太弱,同时东吴狗贼也肯定不会容忍我们光复永安城,关上益州的东大门,所以我们就算走到了永安,也绝无可能拿下永安城。”

    言罢,严岌又微笑着说道:“当然,如果是苏郡丞再度出马的话,说不定倒是有可能创造奇迹,劝得永安直接易帜投降。”

    “我不去!”严岌的话还没有说完,苏郡丞就已经象杀猪一样的惨叫了起来,说道:“严治中你别乱出馊主意好不好?永安现在被东吴狗贼四面包围,就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去,我去劝降不是白白送死?”

    “别吵。”爨谷皱着眉头喝道:“放心,不会叫你劝降,罗宪当初被东吴狗贼包围半年多都不肯投降,怎么可能会轻易向我们投降?”

    苏郡丞松了口气,严岌则好奇问道:“爨将军,那你究竟打算干什么?”

    “我想去给永安送粮食。”爨谷语出惊人,说道:“从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永安确实应该非常缺粮,极有可能被东吴狗贼耗垮,而一旦让东吴狗贼拿下了永安,我们的益州腹地就会永无宁日,不管有多少兵力都无法驻守沿江诸城。所以我觉得,我们宁可让罗宪继续打着晋贼旗帜驻守永安,也绝对不能让东吴狗贼拿下永安。”

    “给晋贼军队送粮?”严岌惊叫出声,说道:“爨将军,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晋贼军队是我们的死敌,你居然想给他们送粮食?”

    “既然敌人可以利用,那我们为什么不能给他们送粮?”爨谷反问,又说道:“还有,严治中难道忘了,当初在南中的时候,我也曾经是后将军的敌人,但后将军是怎么对我的?我又是如何报答后将军的?罗宪本来就是我们大汉的人,受了我们大汉军队的恩情,以后时机成熟时,我们再想招降他,岂不是可以容易许多?”

    严岌闭上嘴巴,盘算了片刻才说道:“爨将军,事情太大,你最好先征询一下后将军是否同意。”

    “我当然得征询后将军的决定。”爨谷说道:“我们的主力现在又压力巨大,我们也得做好两手准备,后将军如果同意,我们就走陆路去救永安,给罗宪送粮帮他守城,让他帮我们堵住益州的祸福之门。后将军如果不同意,我们就立即回师成都,去给主力帮忙。”

    说干就干,爨谷马上就亲自提笔给张志写了一道书信,向张志禀报汉军的东线情况和永安目前存在的危险,也把自己准备给罗宪送粮的打算告诉给了张志,请求张志做出决定。除此之外,爨谷当然也表明态度,说张志那边如果情况告急的话,自己马上率领偏师回援成都,去给张志那边帮忙。

    有水路传递消息就是方便,爨谷在枳县这里才刚做好了两手准备,也顺便成功迫降了兵微将寡的涪陵郡后,张志就派人给爨谷送来了一道回书,回信还是张志亲笔写成,简短写道:“救永安,东线你全权负责!北线不用担心,我扛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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