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并非连一个能当家做主的人也没有,何况本就是当家的二夫人还好好的在那,珠儿却来找她。

    反常即为妖。

    叶葵深知这一点,再加上本就对罗氏无多少好感,更是不愿意自己淌进浑水中。所以当珠儿泪眼婆娑的说完话后,叶葵并没有立即如珠儿所愿做出着急的模样来。

    她只是远远看着珠儿,又问了一句:“已经去找过二夫人了?”

    二夫人为长,她却是裴家最小的那一个,远没有二夫人不去管她却急不可耐地上前插手的道理。长幼尊卑,尊老爱幼,这时候不拿出来用要等到何时?

    叶葵心中暗自计算着永安侯可能回来了的时间,一边定定看着珠儿,眉宇间非但没有担忧,反而多了几分叫珠儿害怕的不耐。

    那些隐隐的不快,霎时便叫珠儿明白过来,自己是打错算盘了。这位九夫人根本就是搭理也是不愿意搭理自己呀。她想着医婆说的话,心神不宁间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只得一下在叶葵面前跪下,哭道:“九夫人,求您帮帮我家夫人。”

    她只说让叶葵帮忙,却丝毫没有意思回答叶葵的问话。

    这其中的打算,叶葵又怎会看不出来。

    叶葵看了秦桑一眼,吩咐道:“看样子珠儿是忘记通知二嫂了,秦桑你快去一趟。”

    “是。”秦桑应了声,便往外头走去。

    珠儿心里一惊,想到等会若是二夫人来了定然会怪罪自己竟然先不去寻她,却来寻了九夫人的事。可是二夫人本就已经知道了这事,却故意不来。如今九夫人的人去找,二夫人肯定是不能不来。到时候,责任可不还都得被推到她这个做丫鬟的头上来。

    “九夫人,还请您同我去一趟吧!”珠儿已经预见了自己不妙的前景,又想着自己已经违背了罗氏的意思来找了叶葵,左右都是要挨骂挨罚的,倒不如先想法子将九夫人给请过去才是。

    然而她苦苦哀求,叶葵却充耳未闻。

    又过了好一会,秦桑还没有回来,叶葵却也是丝毫不肯松口,珠儿便急了,跪在那凄切地道:“八爷若是醒了,想必心里也会不好受。这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奴婢几个可实在是担待不起呀。九夫人,您就看在九爷同八爷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的份上,去瞧瞧我家夫人吧。”

    因为这样,即便你刚才才差点被我家夫人弄得摔倒,这时候也该去看一看才对,权当是为了九爷的情面。

    珠儿潜意识里的话并没有说出来,可是叶葵早就已经听明白了。

    这丫头是抓住她的软肋了。

    她可以不去理会罗氏,却不能不理会裴长宁。

    只因为他是裴长歌的哥哥,只这一点,叶葵就不能对八房的事坐视不理。也许这事若是放在一个月之前,叶葵都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来。可是自从她知道了南鋆的事后,知道了裴长歌身上的辟邪图案,又将当年从裴长歌口中听到的遗物之事结合起来,她便知道,裴长宁跟裴长歌兄弟俩的事绝不会太简单。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两人也许根本就不属于裴家。

    他们极有可能才是血脉上彼此唯一的亲人。

    所以当裴长歌生死不明的时候,身为他的妻子,叶葵怎能不去理会裴长宁。她得将自己当做裴长歌,只有这样才能问心无愧地面对那个此刻不知在何处的人。

    然而即便是这样,可是被个丫鬟用这样近乎胁迫的话来让她答应下来,叶葵仍旧忍不住用冷锐的目光盯住了珠儿,道:“走吧。”

    珠儿身上发寒,在她迫人的目光下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

    叶葵招呼了燕草,跟着珠儿往八房去。

    “九夫人,奴婢斗胆还想跟您借个人。”珠儿往前走了一步,蓦地想起一件被自己给忘记的事来。

    “哦?”

    珠儿听着叶葵意味不明的疑问之声,心头微慌,便不敢继续将“池婆”二字给说出来了,话到舌尖转了个弯便成了“王嬷嬷”。池婆是叶葵的心腹,这个时候怕是她并不愿意借人,倒不如直接借了王嬷嬷罢了。何况池婆那人的性子,珠儿光是听说就觉得不喜,倒不如王嬷嬷这个裴家土长的人好。

    “王嬷嬷?”叶葵听了她的话,虽然惊讶了一下,但仍是立刻便将人给叫了来。

    反正王嬷嬷近些日子十分乖觉,带她去也无妨。

    事情商量定了,一行人便往八房走去。

    八房离九房的惊鹊院并不远,故而只走了一会一行人便已经到了地方。

    珠儿脚步匆匆,急切地想要将叶葵往屋子里请,却被叶葵给拒绝了。

    “若是你方才的话是真的,那我便更是不好进去了。”叶葵笑着,笑意却是冷冷的。

    珠儿疑惑起来,不明白她明明跟着自己来了怎么这会却又说不好进去。都已经到了这里了,还有什么不好进去看的?她又不是男人!旋即,当珠儿正要开口的时候,她看到了叶葵搭在自己小腹上的那只手。

    玉白的手轻柔地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看上去却极具保护姿态。

    珠儿登时明白了过来,脸色跟着白了一白。

    她方才去找叶葵的时候曾明明白白说过,罗氏动了胎气,医婆说她极有可能会小产。

    妇人小产同生产一样,乃是血污之事。产房不吉,小产的屋子更是如此。叶葵也是怀着身子的妇人,她怎好在这个时候进去陪着罗氏。若是冲撞了什么,沾染了晦气,少不得连她也要吃些苦头。

    珠儿的那颗心忍不住微微一沉。

    她慌了头了,竟然将这些事全部都给忘记了。

    怕是此刻九夫人已经认定她是故意在这个时候跑过去喊人,想要寻她的晦气了。珠儿无法,只得装作自己什么也没有想到,什么也不知,匆匆将叶葵安置在外间,自己领着据说十分懂妇人生产之事,堪比接生婆的王嬷嬷进了里头。

    事情乱成了一箩筐,珠儿也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只当自己什么蠢事都没有做,将王嬷嬷带进去后,她就又去看药煎好了不曾。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里头罗氏的呼痛声忽响忽弱,听得服侍在叶葵身侧的燕草皱起了眉头,低声嘟哝道:“夫人,她们这就是成心的吧?这个时候非得将您叫过来坐镇,分明就是想将您也脱下水啊。”

    燕草是土生土长的大越人,迷信得紧。

    在她看来,叶葵这个时候来了,若是不小心着些,铁定会被祸害了去。

    可是叶葵再迷信也不会迷信到这个地步,她若是真迷信,早就吓也将自己先给吓死了。手上沾过的血岂不是都要化成厉鬼来同她索命?她又岂能活到现在这个时候。所以她根本就不怕燕草所惧怕的那些。她方才那般说,也不过就是故意想要说给珠儿听的罢了。

    “这些个话憋在心里便是了。”叶葵没有喝珠儿方才让人急急送上来的茶,只看了一眼那盏茶便扭头对燕草道。

    燕草有些不愿,却还是噤了声。

    外头忽然响起了裙袂飞扬摩挲的声响混着脚步声急切地冲过来,没一会,珠儿便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进来。等到她将药汁送进去,二夫人也赶了过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秦桑。

    见了人,二夫人是一脸焦急又心疼的模样,拉了叶葵的手便道:“八弟妹这是出了什么事,好端端的竟然就成了这副模样?”

    叶葵心知她不可能什么也不知道,见她装模作样的也不揭穿,只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道:“二嫂别急,这事还没个定数呢。”

    “可真真是吓死我了!”二夫人手中一松,不着痕迹地便收了回来抹了抹眼角,“这若是真出了点什么事,老侯爷跟老夫人可不得伤心坏了。只愿菩萨保佑,万万不能让八弟妹出事呀!”

    叶葵看着她假惺惺地说着话,心里冷笑了两声。

    二夫人面上是一副心疼担忧模样,可谁知道她心里又是如何想的?指不定她此刻嘴里说着求菩萨保佑的话,心里巴不得罗氏一尸两命呢。

    说着话,珠儿、王嬷嬷便领着医婆出来了。

    “八弟妹如何了?”二夫人急急问道。

    医婆摇摇头,脸色有些难看地道:“现下还不知。药已经让八夫人喝了下去,若是血能止住也就罢了,若是不能怕是有危险……”

    二夫人脚下一个踉跄,堪堪扶着一旁丫鬟的手才算是站稳了脚,一脸悲戚:“天可怜见的八弟妹呀……”

    叶葵冷眼看着,几乎要笑出声来。

    能装的人不少,像二夫人这么能装的可不多了。

    这个时候,外头蓦地有人来报,说八爷醒了,正要赶来。

    珠儿绷着的心霎时松懈下来,好歹是有个能做主的人呢,也就不必她这个做丫鬟的当那该死的出头鸟了。可是没等她高兴多久,刚喝了一盏茶休息了一会的医婆一进内室便惊叫了起来,“不好!快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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