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马乂便跳下凳子,走到马昌虎面前,扶起马昌虎。说来也是奇怪,马乂凭着五尺身子竟然将马昌虎扶起,娄武双看在眼里,却始终不敢相信。心道:“这马家倒真是藏着不少能人。”便也起身作揖道:“既然已经问完了。晚辈这便告辞了。祝您老人家福寿安康。”

    只可惜马晨龙虽然已然霜雪点鬓,但是也不过四十来岁,如此年纪却被娄武双称“老人家”自然大不合适。

    马晨龙自然知晓这是此人讥讽之言,也不动怒,只是心中笑道:“这娄武双果然年纪轻轻,定要讨得些嘴上便宜。想来应该不足为惧。”

    “既然娄大人公务繁忙,老夫自然也不能强行勉留。只是老夫身子不适,不能相送,望勿见怪!”

    “不必不必。”娄武双说着便已然抽手转身,甚是潇洒俊朗,快步出去。

    心中暗道:“与五绝有关,是哪五绝?神农百草经?苍狼诀?阴阳生死诀?长生诀?还是...黄天极图功?那马文龙经常外出,想必定是有人教他武艺,若是与五绝有关,此人定是个十分可怕的存在。增怀民啊增怀民,你真的以为我就会这么傻吗?”

    娄武双已然出了马府,心中又道:“查是一定要查下去的,这诱惑实在太大!但是一定得把握个度,不知这位神秘的高手的底线在何处。但是,为了长生不老,值了!”

    转念又想:“难不成这个神秘高手就是百年前江湖风云变幻时的老前辈吗?”

    娄武双越想越惊,只觉自己现在身处幽林,正被一头泰山一般巨大的老虎盯着,如芒在背,冷汗不止......

    马晨龙仍旧坐在原处,马乂已然回来,进了屋内,问道:“大哥,这娄武双来者不善,与小侄儿素不相识却送重金,定是有所图谋!我们得多加防范,只是,这家伙到底图的什么?却不甚清楚。”

    马晨龙缓缓道:“老二,你叫老三,多注意注意朝廷的举动,万不可与之交手。你暗中保护好马昌虎。此事我也不清楚,想来只好先等待时局变动。再做打算。”

    “这样会不会太被动了。”马乂有些不解。

    “你要知道,现在那娄武双一定是防着我们马家的,如果现在去调查此事,无异为想与朝廷对抗。这件事是我最不想看见的结果。”

    “可是...好吧,就听大哥的!”马乂也不再反对,说完便转身出去。

    马晨龙独自坐在厅中,心中想到:“这娄武双是如何查到此事的?莫非真是因为这起屠杀案件?能让娄武双这种人物亲临的必然不是小事。那么果然就与那传说中的五绝有关了?只是,他是怎么知道此事的?哦,对了,百年前对无极宗等门派的剿灭战便是朝廷发起的,若非当时各派内耗严重,恐怕也轮不到司徒来当皇帝。只是,当时应当是对那段历史刻意抹去了的,知道此事的人早已消散人世。难道当时还保留了一点?也不知这娄武双到底知道多少,但是他至少灵敏的嗅到了此事便与五绝有关。以后恐怕难办了。”

    ......

    马昌虎捧着沉甸甸的木盒,回到房间,放在桌上,却是连看也不看。只是又回到窗边坐在凳子上,继续望着窗外乌云发呆,兀自纳罕道:“乌云了这许久,怎么还不下雨?也不打雷?”

    “咚咚。”敲门声又响起,只听一清丽担忧的声音徐徐传来:“昌虎,在吗?不说话,我就进来了。”

    “我在。”马昌虎现在思绪有如乱麻,身遭惨况已然将他压得摇摇欲坠,更何况加上这不知为何突然出现的娄武双。无论是否是马文龙杀了自己亲人,他一定就是这娄武双的目标,他从始至终只是焦急的问着马文龙的情况。马昌虎虽然不敢与之直视,却自眼界边瞧见了那双突闪贪婪的眼睛。

    马昌虎现在其实并不想见任何人。

    “吱...呀”马兴兰小心翼翼的推开,悄悄的走进,又轻轻的将门掩上。看着马昌虎坐在那里,静静的望着窗外,风呼呼的吹着,青丝在鬓角飞舞,似游蛇飞龙,又如丝丝柳絮,因风而起。

    马兴兰并没有听到之前的谈话,但是从马昌虎的身影中她已然发现,这摇摇欲坠的少年,恐就要就此倒下。本是想进来安慰一下马昌虎,待得进来时却不知如何是好,看着马昌虎的侧影,马兴兰暗自咬了咬牙,缓移莲步,轻踏而来。

    只是步履无声,唯有二人呼吸之声被这呼啸的风声和窗纸的啪嗒声淹没。

    “让我一个人静静。”马昌虎没有回头,却已然知晓正在从不远处悄悄踱来的马兴兰。

    “你...你别伤心。我会一直陪着你,你要报仇,我也会陪着你的。但是...但是你不能这样消沉,马伯伯泉下有知,不知道有多伤心呐。”马兴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被马昌虎语声惊道,不觉脑子一乱,便一股脑说了出来。

    马昌虎有些动容,转过头来,看了看正焦急的马兴兰。

    “我知道你对宗家很陌生,但是我们怎么说也是一家人的,我去求父亲,他一定会答应帮你报仇的。”

    马兴兰继续说着,却不知此话正中雷区。

    马昌虎大声喝道:“这是我家的事,仇只能我一个人报!”双眼鼓动,剑眉扭曲,双手狠捶大腿。本已瘦弱的身子,此时却鼓起了暴涨的血管!

    愤怒竟能将人的所有压力卸下,确实奇特,马昌虎一阵大吼声下,确实感觉舒坦了许多。只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就如同毒品一样,能迷惑人的心智,让人越陷越深,有良知的人,却会因为自己的迁怒而背上更重的枷锁。

    马昌虎马上意识到自己的不当言语,在马兴兰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又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太易于动怒了。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

    终究,马昌虎的道歉也没能止住马兴兰泉涌的泪水,窗外风声呼呼,马兴兰此时却正如在这风下的孤草一般,稍有差池,便随风而逝。她却是极力克制着,可是无论如何努力,眼中总是会无意的流出清泪。

    双手紧拽着衣角,不停的抽泣。马昌虎正欲站起,她却强作笑容,道:“你先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再给你送饭来。”

    看着马兴兰倔强着挤笑却流着眼泪的表情,马昌虎心中剧痛。却也不再说一句,本已准备站起而离凳已有一尺的身子又坐了下去。

    马兴兰擦着擦不掉的眼里,转身缓缓走到门前,打开房门,轻轻的出去,轻轻的将门掩上。

    “风...风冷,”马昌虎正欲说话时,转头却已瞧见马兴兰已然离开,也不知道这句话她有没有听到。

    马兴兰正擦着眼泪走在走廊上,双目已然哭红。马乂却自走廊顶处探头下来,叫道:“嘿!兰丫头!”。

    马兴兰听到马乂声音急急看去,却见哪里有人,正待走时,马乂却又自另一边探出头来,叫到:“兰丫头!”

    马兴兰又转过头去,被马乂如此一逗,马兴兰虽然仍旧伤心不已,却已然不在流泪。只是气嘟嘟的娇声说道:“二伯!人家正伤心着呢!”

    正说着,马乂短小的身子便自走廊顶部坠下,坐在走廊边上的栏杆上。摆动着双脚,配着一副老人才有的斑白鬓发,倒是一副奇特的景象。

    马兴兰这才发现马乂正坐在旁边,转身过去,红透了的双眼,故意透着恨意道:“二伯,没事我就走了。”

    谁知马乂看见马兴兰这幅表情却拍肚大笑,马兴兰却更是生气,大声说道:“我走啦!”便转身迅速走去。

    身后却传来了一阵悠悠声音:“马昌虎那小子强着呢,等他挺过这关,我来跟大哥说媒去,保你俩顺利成亲。”

    马兴兰闻声先是欣喜却又转羞怒,不禁转头数落马乂的不是。却发现回转头来哪里还有马乂?

    “二伯!二伯!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马兴兰在走廊上转着,并不见马乂身影,便也翻身上顶,却是一片柳树飞斜,黑云压城。哪里还有马乂的身影?

    云沉沉,世若天倾,风飒飒,谁人救世尘!

    ......

    日隐不现,马昌虎已不知是何时辰。自马兴兰离开不知多久,马昌虎已经有些想开了吧,不再呆望着窗外,想着出去练剑,却发现身边连剑也没有一柄。兀自躺在床上,看着远处飞翔的青鸟,看着微微扇动的窗户。

    马昌虎终于合上双眼,自遭难以来,马昌虎几乎都不敢闭上双眼,四面一黑,那影面便会重现,一次一次、一次一次的折磨着他的内心,嗜虐着他的精神。

    如今的他,早已千疮百孔,除非困到自然进入睡梦,他是决然不会闭眼,纵使是在夜晚,他也会点燃蜡烛或是油灯,一直坐在灯火前。

    看着闪烁的灯火,在空中忽大忽小、忽明忽暗、忽而飘忽不定似无根脚,忽而油尽蜡枯灯火骤灭。

    每当灯火快要灭时,他都会找来新的蜡烛或是添油。此间马兴兰来过无数次,他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唯有饥锇到肚子疼痛难当时他才会注意到桌上摆着一碗温热的粥。

    直到昨天,马昌虎才注意到了马兴兰的存在,或许是才敢于注意到马兴兰,终于开始与人进行了短暂的交流。

    “马...”

    “嗯?”

    “谢...”由于过度的压力与饮食不足等等问题,马昌虎说话已经很不利索。

    但是马兴兰知晓其意。略带鼓励的对马昌虎说道:“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柔语轻声,多么优美动人的声音。

    马昌虎只是淡淡一愣,便开始了另一种发呆模式。

    这几日乌云密布,却是没有一点雨滴滴落,更没有半点雷声。马昌虎自那天下午起,只要不是黑夜,就会坐在窗口对着屋外的乌云发呆。

    ......

    如今,马昌虎终于敢于去面对黑暗了,只是这勇气,却不知是从何处借的,或是重压之下的爆发。不过这一切都已然并不重要。马昌虎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又看见了,又听见了。刘妈的呼喊声,夹杂着娘的惊呼声,这一切实在太快,太快!他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一个黑影便已然飘到了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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