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兀术还是决定接见了这位他亲自任命的大臣,刘豫生于一零七三年,至今已经五十多岁,哲宗元符年间进士,徽宗时召拜殿中侍御史,多次上奏涉及礼制局的事务,出为河北西路提刑。

    金军南下即弃官躲避在仪征,之后赵旧的前身起用其为济南府知府,金兵进攻济南时,刘豫杀害守将关胜降金。

    金国以一“披发左衽”的落后民族灭亡无论文化还是经济都远胜于己的宋朝,靠的是人高马大的蛮力和杀人不眨眼的残忍,但灭亡后,要去统治,就颇有些力不从心了。

    在民族落后、统治乏力的情况下,金人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们的侵略预期,最初也只限于秦岭淮河以北,对于南方地区,尤其是江南地区,是没有“非分之想”的。

    于是,他们先册立北宋原宰相张邦昌为大楚皇帝,让他以金国附庸,统治黄河以南地区。但张邦昌底气不足,仅仅做了一个月皇帝,就主动退位了。

    去年冬天,年冬,金人攻济南,一边包围济南,一边派人劝降刘豫,刘豫本来就不想来济南任职,对朝廷有怨愤,于是,他杀掉部将关胜,献城投降。

    对于金兀术,刘豫更是万般的讨好,就在四太子再次准备南下的时候,他特地搜刮了治下军州的物资前来犒劳大军。

    而他本人也得了些消息,有贵人跟他接触过,所以刘豫才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万般想要讨好这些主子。

    金兀术笑意盈盈的看着眼前的刘豫,言道:

    “俺看得出你的野心很大,刘豫,你还真的让本帅刮目相看啊。”

    刘豫答道:

    “非也,臣豫万万不敢,此乃识时务者为俊杰,世间终而复始者莫过如此,合该我大金一统天下,灭掉残宋,臣不过是顺势而为,合乎天道正统也。”

    金兀术冷漠的说道:

    “既然我大金天命所归,为何中原河北还有那么多叛乱,汴京,开封,更是不胜其扰,这又是为何?”

    “回四太子的话,这天下并非这么好夺,需得召集更多的能人志士,把宋人的百姓变成我们大金国的百姓,把宋人的义军变成咱们的义军,辽国征服北地汉人亦花了数十年的时间,四太子万万不可着急。”

    刘豫用官袍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如是说道。

    “数十年的功夫太长了,大金国等不起,俺也一样等不起,你很聪明,俺也不是说说而已,安心为我大金办事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回去等消息吧。”

    “是…”

    刘豫毕恭毕敬地退下,丢下了劳军物资之后,带着儿子刘鳞就离开了军营,父子俩一路骑马走出了军营,两人在道上交谈了一番。

    刘鳞便道:

    “父亲,您似乎都没和服务员帅说上几句话就走了,难不成宗弼元帅对咱们父子不满?”

    刘豫瞪了他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一个蠢儿子,哼,什么事都不要讲,什么事都不要想,咱们刘家已经得到了最大的好处,就怕遭人白眼了。

    多做多说多错,这些日子谨慎言行,暂避风头,以免落人口实,嘿嘿嘿,谁人又知他日田舍郎,居然有暮登天子堂这一出,当浮一大白也。”

    刘鳞没有多说什么,并没有去挖掘父亲深处的意思,只是觉得他父亲有些高兴太过了头了,实在是令人奇怪。

    刘鳞毕竟不知,刘豫所说的天子却不是指赵旧,而是指他自己。

    刘豫父子走了之后,阿里将军感叹着说道:

    “南人如此狡猾奸诈能否信之?”

    金兀术回道:

    “只要兵马掌握在咱们手上,量他也翻不起风浪,如果他敢上窜下跳生出二心,直接一把捏死就是。”

    ……

    人家金国上下一心,团结一致,来势汹汹的准备入侵大宋,而大宋内部却发生了让赵旧无比难受的事,实在是让人糟心不已。

    杀杜充的后遗症爆发了。

    “夫人君者,民为其筑宫室、美其名、予其势,以其为民之先,动作可为轨模。

    人君所以长国家,群百姓,其惟德乎,若夫恃强与众,行不由其道,身不能为法则,擅杀百姓,屠戮大臣,此强盗之道也,必不免后至之祸。

    然君上昨日之行径令人深恶痛绝,当朝斩杀众臣,臣等不敢苟同,国家法度在此,官家,陛下何故违反?”

    一名督察院的御史高举奏折,声泪俱下的说道,赵旧认得此人,张浚留下来的班底,并没有带去四川,就是不知道此人投靠了哪位相公,还得好好的探查一番。

    旁边又有一个官员附和着说道:

    “桀、纣非不欲臣民不忠于己,其身不正,何以令之,寡信者教人以守约,其谁听之,奸邪者教人以忠廉,其谁任之。

    故夫尺必自直而后可以直物,故圣主之治世也,必求诸己。

    世之高行者不寡矣,穷年没齿,名不通道里,而为世人称誉者,尧、舜、汤、武,至今不息,其由何在,因势而动,因时而饰,成名立业之主无不由此道也。”

    赵旧:……

    赵旧只感觉自己脑壳痛胸口闷,任谁一大早就被十几二十个人指着鼻子骂街,而且还是骂他根本听不懂的话,没来由的让人一阵郁闷。

    看似百官是在为杜充鸣不平,实则不然,他们如此做法只是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保住文官的招牌,至于天子的颜面,干他何事?

    没看到几位相公都不敢出来阻挠吗?李纲都没有在此事上面发表过多看法,而是当起了缩头乌龟,对此不闻不问,仿佛不存在此事一样。

    吕颐浩,心里着急却也不敢言语,这是关乎大宋政治正确的事情,他也不能插手。

    团子公公则是看出了官家的为难,咳嗽了一声,言道:

    “诸位,官家累了,加之偶感风寒,需要休养,诸位退下吧。”

    “哼……”

    大殿之中,一时之间气氛特别尴尬,剑拔弩张,十分压抑。

    “汝等不退,朕也无话可说,朕也知道这天下终究要马上打天下,马下治天下,这世上最难的事不是杀人而是诛心,何须逼得太急,朕又不会吃人,朕只是任性了一会儿而已。”

    说完,赵旧一甩衣袖,没有人理会群臣的看法,径直走了。

    团子公公瞪了一眼那几个叫得最欢的御史,默默紧随其后。

    百官的怒火稍稍被平息,至少,官家还是妥协了,并没有发作。

    御史们犹不尽兴,奈何主人公已经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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