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旧感动吗?

    一点都不感动。

    李纲不愧是战斗力最为爆表的相公,赵旧心知,这位相公是动了真火。

    脾气火爆,犹如前朝的寇准宰相,赵旧已经闻到了李相公嘴里面的韭菜味,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

    赵旧频频把目光看向他政治上的盟友以及亲人的元佑太后孟氏,孟太后也知道轻重,直接无视赵官家的目光,低头数着蚂蚁。

    在这件事的立场上,她是站在李相公这边的,釆石矶之战的结果出来了,她与李相公都接到了张俊送上来的军报。

    “若大宋的天下都需要官家亲自上阵杀敌了,养着数十万兵马又有何用?

    张俊,汝以为自己立下了大功乎?官家若是出事,汝全军上下军官将领皆可杀。”

    李纲吼了半天,终于是把怒火烧到了张俊身上,别看张俊在部下面前人五人六无比的风光,可在大宋的体制下,文官天然压制着武将一等,更别提李相公这个当朝的宰相了。

    张俊不敢反驳,连连认错。

    赵旧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当着众人的面,轻轻的用着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唾沫口水,言道:

    “李相公消消气,有什么事不能开诚布公的说?说开了就是,咱们论一论,理一理,军国大事总该商量着来,撇开对错不论,李相公觉得这一战的后果如何?”

    见赵旧居然在擦脸上的口水,李纲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了,不过他却并不认错,觉得此为人臣之道而已。

    李纲语气轻柔了几分,不过依旧是板着脸说道:

    “官家,臣只不过就事论事,陛下固然是胜了,可这胜得多么侥幸已经不用微臣多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官家若没了,臣等何去何从?大宋又该何去何从?”

    就在此时,孟太后也开口了,言道:

    “官家,哀家也知道你心思极正,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官家所作所为若是对的,那自然是并无不可。

    可官家也不能确保自己不出半点差错,就如昨日之事,吴娘子若是慢了半步,官家又该如何自处?

    哀家身子骨也不行了,本就是身居后宫不该过问政事,可官家听真,哀家废尽了心血才保住了赵家这一脉传承,赵宋这一脉总不该断在我这老婆子手中,咳咳咳……官家可还听得进我这老婆子的一句劝?”

    孟太后胸膛严重起伏,整个人咳嗽不止,显然是因为激动而引发的陈年旧疾,吴娘子赶紧上前扶住,轻轻的拍着孟太后的后背。

    孟太后此时已经六十一岁了,她是赵构的伯母、宋哲宗的皇后。

    金兵攻破开封城后,她是极少数躲过金兵搜捕的赵宋皇室成员之一,就成为当时皇室的尊长。

    赵构能够坐稳皇位,主要靠的是孟太后的扶持,孟太后当年为了让赵构登上皇位,还对众人说自己做了一个梦。

    在现代科学和文明的视角之下,此类托梦的说法,当然是很可笑的,但在中国古代却颇有市场。

    在“天人感应”、“因果报应”观念盛行的古代,指天发誓,可不是一件随随便便的小事,分量是很重的。

    违背誓言的不是没有,但通常就会成为当事者及其家属极其沉重的心理负担。

    “太后言重了,汝虽不是构之生母,然对构有如再造之恩,构当以侍奉双亲之礼而待之。

    朕也惜命,知道自古艰难唯一死,朕更是不能轻易死去,所以这才从河北一路逃到了扬州,然后一路又从扬州逃到了临安,现在又跑到了建康。

    朕又何尝不知?朕也在想方设法扭转局面,朕也不想成为大宋朝的亡国之君,诸卿何以教朕?”

    “官家……”

    李纲刚想开口…却被赵旧抬手制止,并言道:

    “朕之前从未杀过人,杜充这奸臣算一个,就因为他让朕吃了不少苦头,可朕却从不后悔,天下人都以为天子太过嗜杀,太过残忍,居然迫害文臣。

    朕杀的却不是人,而是诛了人心。

    采石矶之战,朕也杀人了,前前后后也未曾统计过,可朕敢放出狠话,某沧州赵构手刃国贼五十有余。

    太宗余有一辆驴车可以从容退回大宋,朕失却了长江,又该如何自处?

    盛世是杀出来的,而不是多出来的,朕不领着这些人把天下打回来,又怎么能带着你们这些人把天下给治好?”

    赵旧用手指头指着张俊他们这些武将异常激动的说道。

    “那官家总该给个交代,臣也知道官家的苦楚,可朝廷真的是经不起折腾,官家这边一动,其实整个长江防线都紊乱了,文武百官如何能放心官家以为呢?”

    李纲却还没有打算轻轻放过赵旧,依旧是不依不饶的追问道,他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有些事可以妥协,有些事万万不能。

    孟太后也道:

    “官家,合该给个说法,此事虽然得以善终,毕竟不合朝廷的法度和体统。”

    “朕可以答应尔等不再亲自上战场亲临一线(马甲自然是不算,皇帝的技能这能算开挂吗?)可是…尔等也要答应朕,别让这大宋的江山再丢一寸一土,丢了也必须再夺回来。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大宋耗得起,少羽营也等得起,十年之后,朕也会拥有自己的羽林军。

    十年,朕愿意在江南稳居苟且十年,等我大宋收拾颓势,练出强军强兵,国库充盈,粮草充沛。

    北伐之日,就是朕御驾亲征之时。”

    赵旧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有人沉默,有人备受鼓舞,有人半喜半忧。

    ……

    宋军打了胜战好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江南,起初人们的第一反应是根本就不相信。

    特别是这一仗,还是皇帝亲自带着大将张俊打的,当长江的渔民陆续的发现一些漂浮在江面上的金兵尸体之后,大胜的消息才逐渐被宋人所接受。

    兴许是压抑的太久了,大宋也迫切的需要一场大胜,各地的州府第一时间接到消息的时候,很多人还是不敢置信。

    而长江之战,也让张俊张伯英扬名天下,整个大宋都在吹嘘着张太尉卓越的功绩,称张俊是大宋朝一百多年来最强的将帅之一。

    张俊风头一时无俩,唯一能盖住张俊风头的二人不是他人而且赫赫有名的巾帼女将吴娘子,梁娘子。

    百姓就喜欢据传一些喜闻乐见的事情,去相信他们所认为的事情。

    于是两位娘子直接被神化了,长江之上两位仙子斩恶蛟龙(金兀术)的说法在长江地区广为流传。

    至于身为主角的赵旧,虽然亲临一线,而且在战场上还砍杀了几十名贼兵,这样骇人听闻的战绩反而让百姓们并不相信。

    而且,大宋庞大的官僚和有心人都在刻意的隐瞒这一消息,大多数人并不想让民众知道,大宋有个尚武的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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