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吸了口气,刘承祐抬眼看向垂手立于边上,表情严肃的郭荣。

    穿上军甲的柴荣,英武之气难掩。有的人,没有出众的外貌,没有强悍的身躯,乍一看平平无奇,但共事下来,定然能发现其不凡之处。

    “都坐!”见张彦威与郭荣还站着,刘承祐伸手示意了下。

    略作沉吟,平和的目光落在郭荣身上,刘承祐问:“郭巡检,既入龙栖军,感觉如何?”

    闻问,郭荣拱手应道:“名不虚传,就末将所观,龙栖军真河东强军,天下雄师!”

    刘承祐直接摇了摇头:“天下雄师,只怕还差得远!”

    郭荣不禁意外地看刘承祐一眼,他谨慎地恭维了一番,但刘承祐显然并不是很在意。

    双手合十,思吟几许,刘承祐开口:“就你所观,军中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整顿,提高战力?”

    额头蹙了蹙,瞟向刘承祐那张平静的脸,郭荣稍加犹豫后,说:“末将初入军营,一切还未熟悉,不管妄言。”

    “此乃审慎之言。”刘承祐脸色很是平和:“那......还需郭巡检就在军中多多行走!”

    “是!”

    与郭荣侃了几句,刘承祐注意力落到站在边上的向训身上,眼神中仿佛带着点东西,就是透着丝丝犹豫,不言语。

    “殿下有何吩咐?”向训却是很机智地主动发问。

    “唔......我给你一个任务,带几名精干士卒,先行南下潞州,探其局势!”刘承祐吩咐道。

    向训闻令,精神微震,望着刘承祐:“殿下打算进取潞州?”

    “潞州但河东南下之要隘,以你们的眼光与见识,会猜不到吗?”刘承祐目光朝郭荣身上斜了,随即脸色平和地看着向训:“你要做的,便是潜伏入潞州,尤其是上党城,探清其城池防御、兵力布置,一切情况。此事风险不小,深入敌穴,可谓危机四伏......”

    “属下愿往!”向训坚决请命。

    “你北来不久,便又匆匆南去,奔波之苦,莫辞辛劳!”刘承祐勉慰一句。

    向训的脸上,挂着浅浅的意动之色,抬手答道:“不敢!”

    “张将军,从我亲卫中挑拣几名精干机谨之人,安排与向训!”见状,刘承祐悠然抬手,朝张彦威示意了一下。

    “是!”

    引向训出帐之时,张彦威不由斜眼审视着向训,心中不禁嘀咕。看来此人,也是受殿下钟意之人吶。心思转动间,张彦威粗粝的面皮上挂上了笑容,满脸亲善地开口:“向兄弟,请随某来......”

    帐中只余刘承祐与郭荣了,刘承祐坐着,郭荣站着。两人都属寡言之人,场面静得有些尴尬。还未有多熟悉,刘承祐也没有与之“交心”的意思,眼下,还不是谈理想、谈大业的时候......

    “殿下,若无他事,末将告退了!”还是郭荣主动,垂首说道。

    刘承祐原意与之谈谈潞州的事,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表现得甚是自然,挥了挥手:“你去吧!”

    待郭荣退去,刘承祐抬手揉了揉眼睛。垂首沉思,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只是那一张冷峻的面庞,分外平静,平静地有些过分。

    ......

    鸡鸣声起,整座晋阳城还笼罩黎明前的晦暗之中,刘承祐已然满身戎装,进入太原宫,向刘母李氏辞行。

    “哎,你这孩子,战事自有将校士卒去解决,你这孺子,何必要亲自上阵。战场的凶险,可由不得你,你这是让为人母的挂心啊......”看着跪在面前的刘承祐,难得地碎念着,雍容的脸上有些嗔意,眼神之中的担忧之意却是掩饰不住。

    刘承祐低着头,说道:“临阵却敌之事,自有军中将士振武奋进,儿处千军之中,为猛士卫护,又有何惧?”

    看着淡定应对的刘承祐,李氏叹了口气:“我知你素有主见,行不苟合,官家既有诏令,吾也不便相拦。为母者,唯有在宫中,替你与众将士祈福了!”

    “谢母亲!”闻言,刘承祐磕了一个头:“出兵拔营在即,儿需赶回军中,就此拜别!”

    “我送送二郎!”刘承训也在旁边,见状主动说道。

    一行数十骑,趁着朦胧雾色,匆匆出城,疾奔十里,方才勒马。青草道旁,兄弟俩扶鞍对视,刘承训言辞切切:“二郎,为兄就送你至此了,战争凶危,万务珍重!祝你此去,破贼占城,所向披靡!”

    此时的刘承训,俊逸的脸上挂满了关怀之意。迎着大哥的包含期冀的目光,刘承祐目光闪动了一下,轻声应道:“侍奉娘亲,早晚问安,就有劳大哥了!”

    “二郎勿忧!”

    刘承祐领着亲兵,策马疾速而去,很快钻入微茫的晨雾之中。道旁,刘承训双手仍抓着缰绳,望着渐渐模糊的刘承祐的背影,眉头轻微地锁了起来。

    “殿下,二皇子已经走远了!”伫视良久,边上一名内侍不由发声提醒道。

    闻声,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刘承训收起了脸上那些许“复杂”之色,露出一道温润如玉的笑容,调转马头:“回吧......”

    待到天蒙蒙亮,龙栖全军,近四千众,早飨之后,在刘承祐的统率下,南向直趋潞州。

    潞州此地,古称上党,在天下之脊,地势高险。地势的重要性就不水了,总之很重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事实上,潞州距离太原府并不远,也就隔着一个辽州,算得上是卧榻之侧。敌若据之,便立时可对河东形成巨大的威胁,这也是刘承祐提议提议夺之后,刘知远未加犹豫便许之的原因。

    在耶律德光委任耿崇美之前,潞州节度(昭义节度)原本叫张从恩,此人乃后晋贵戚,却慑于契丹势力,有臣服之意。上月,此人还遣使到晋阳,邀刘知远一并去汴梁朝拜觐见,得到了刘知远肯定的答复,言“君且先行,孤循后而往”。

    然后,张从恩亲自前往汴梁去了。再其后,便被束于大梁,到如今,连节度使的位子也丢了。

    时下,潞州主事者,仍旧是张从恩的几名下属,是他离去前安排的。以潞州留后赵行迁为主,辅以巡检使王守恩,从事高防。

    辽州本是河东治下支郡,刘承祐领军一路通行,直入潞州境内,及至虒亭镇,驻马而停。

    虒亭镇,距离州治上党城,不足百里。

    河东出兵南来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潞州,并且向周边州县扩散而去。

    潞州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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