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擂台上,一道身影被一道剑气击中,那道身影闷哼一身,直接倒飞出去,落在了擂台下。

    在这道身影落在擂台下的人群中时,擂台上的另外那道身影也倒下,昏厥过去。

    “这……这算裴公子赢……还是……还算刘公子赢?”

    “两人……在裴公子被打飞落地之时刘公子也……也倒下了……”

    “难不成两位公子都……都……”

    擂台下,观战众人先是瞠目结舌,然后议论纷纷,接着就是一片争论唏嘘声。

    西极帝国的那位礼部张侍郎此时率领几位礼部官员面带一股稳定全场的气势,走到擂台上,那位张侍郎步伐略微急匆匆走到倒在擂台上的黑衣刘公子的一旁,缓缓蹲下,一手挽住官服长袖,一手探到刘公子的鼻子前。

    “还有气!”张侍郎呼出一口气,擂台人群中昏死过去的蓝衣裴公子也被周围的江湖中人探出还有鼻息,张侍郎再次呼出一口气,然后对着周围的几位礼部官员大声说道:“你们还在愣什么!快请大夫!”

    观战中有不少行走江湖的乡野大夫,此时有几人站出来,自愿为那两位公子稳住伤势。

    礼部张侍郎不假思索,便点头同意。不一会儿,那几位西京有名的大夫便急匆匆走来,然后就地开始把脉,开始用灵气内力为那两位公子疗伤。

    天下大夫分三种,一种是世俗界的那些大夫,通常一辈子都是为贩夫走卒看病;第二种是修炼过疗伤功法的江湖修炼界的大夫,这种是专门为江湖中人疗伤治病,治一些世俗大夫无法治的内伤,这种最受江湖中人的欢迎,无论走到哪里,这种大夫都能吃得香;第三种则是诸子百家中排名靠前的“医家”门徒,这些医家中的子弟,从小就通过层层筛选,被选入医家,成为医家子弟,然后开始一心只修炼医家的医法,就是专门为修炼界的修士治病疗伤的无上仙法。

    当年,医家的始祖,被人称为“医仙”,一双让尸骨生肉的仙手可谓是惊天动地出神入化。那个时代,正值乱世,有许多上三品的大修士都难免遇到不测,受到重伤,所以那位医仙在那个时代可谓是门生遍天下,声誉传九州。医家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从天下万家中杀入了诸子百家,然后又名列诸子百家前茅。这是少数不擅长厮杀的宗门,且能名列中州前几十的大宗门。

    这几位匆匆赶来的西京有名的大夫,便是出自医家。那几位大夫很快便确诊无误的告知礼部张侍郎,说这两位公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重伤,修养百日即可。

    “师父,这两个人,真是强撑,打到后来,分明谁也奈何不了谁了,还要继续打下去。”赵芷水皱着眉头望着那两位倒地不起的公子。

    楚愁淡然一笑,转过身去,向广场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为师当年也和他们一样,甚至不如他们,为师年轻时,可不是像你这种的绝世天才,那个时候啊……师父遇到敌人,想的不是如何赢,不是如何战胜对方,而是想着如何活下去,如何能够强撑着不倒下,或者是即便倒下了,也强撑着不咽下那最后一口气。”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在看了这个热闹后,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

    赵芷水也跟着师父转身离去,“师父,您曾经遇到过太多磨难,但您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这是您的成功,说明了那个时代,活到最后的师父才算是赢家。这一点,芷水很是钦佩师父。”

    “确实。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可以去笑。”楚愁平静地说,“可是,有资格去笑,却并不代表真的可以去笑。”

    楚愁带着赵芷水来到了西京一处当年他喝过茶但如今已经成了酒铺的一个楼阁,进去入座后叫来了一壶酒,一人独酌,继续说道。

    “而且啊,在那个时代的江湖,我又算得了什么人生赢家?就因为我修为高活的久吗?芷水,你知道吗,师父宁可希望自己没有这一身修为,没有什么天下皆知的头衔称号,没有我之前所认为的一切重要、一切有用的东西。”

    楚愁饮下一口浊酒,看着赵芷水,轻声笑着,“你现在长大了,已经能领悟师父的一些想法了,所以师父才对你说这些话,你不要上心。”

    赵芷水没有上心,而是有些伤心。

    她望着这个从小就教他功法、教她做人的男人,眼睛中泛起了泪花,她有些哽咽地说道:“师父,芷水不想您离开,芷水能感觉到,有一天您会离开我,我……我不想……”

    楚愁摇着头笑了笑,“芷水,你记住,这世界上没有不散的筵席,人人对于别人来说,都像是一个过客,能一生陪伴自己的,唯有自己。当然,有许多人,有心有所寄,所以这一生并不觉得孤寂,并不觉得白白来这人间走了一遭。就像师父,你别看为师常借酒浇愁,常说一些让自己都觉得心伤的话,但是为师啊,其实内心深处,并不孤寂……”

    赵芷水泫然欲泣,红着眼看着楚愁,点了点头,“芷水知道师父心有所寄,芷水知道……其实芷水也心有所寄。”说到这里,赵芷水挺起身来,一双如水清澈的大眼睛带着深情地望着举起酒杯,正在饮酒的楚愁,然后张开嘴巴,准备说些什么。

    这时,酒铺的木门突然被一道剑气割烂,然后一位浑身是血的人直接倒飞了进来。

    “哼哼!跑不掉了吧?!孽贼,竟然敢刺杀公主,不知道公主是我们陛下最疼爱的手中宝吗?!”

    几位腰间悬挂金色鱼龙袋的佩剑之人持剑进入酒铺,冷笑望着地上躺着的那个已然进气多出气少的刺客。

    酒铺中有不少人认出了这几位鱼龙袋之人是帝国刑部之人,便战战兢兢的或离去或静观其变不敢乱动,酒铺掌柜双腿微微打颤站在柜台那儿不敢动弹。

    那位浑身是血的刺客勉勉强强拄剑蹒跚站起,用尽最后的力气冷笑说:“你们西极帝国灭我流萤古国,杀我父皇母后,此等不共戴天之仇……咳咳……”他喘了几口气,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若非我们反应及时,还真让你这个贼人得逞了!我们的公主殿下此时只是受了惊吓,已经回宫了,你的夙愿,怕是要落空了。”

    那几位鱼龙袋修士,冷笑几声,然后一人一剑,把那位刺客大卸八块。酒铺中顿时都是血迹。

    楚愁皱眉望着这一场景,没有阻拦,也没有出声,他并不太清楚其中内幕,所以这其中谁对谁错,他无法评断,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位刺客被杀。江湖中,只要是走过一段时间性情中人,都会被这种事情所困倦,楚愁年轻时也是这样,又时候不该出手了他出手,有时候该出手了他又出手不得,还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出手,正如此时。不过此时的楚愁,心境已然不同年轻时,不会在不分情况不明事理的时候便出手了,他现在也无太多的心气去管那些是是非非。一百多年的阅历,即便没有让他麻木,也让他心境深沉厚重了许多。

    他不是圣人,无法做到事事都称心如意,无法做到事事都能分清善恶对错,他也知道,这世间,讲究的其实不是什么对错善恶,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良知过得去,自己尽量问心无愧。

    不是做人一生问心无愧,这一点谁也做不到,哪怕是圣人。而是做事时问心无愧,遇到一件事了,不论大小,只要这一件事做的问心无愧了,便是最好。

    赵芷水面色却冷了下来,这几人胆敢在她师父面前这般杀人,影响她师父喝酒的气氛,着实可恶。

    她就要拔剑出手,但见楚愁轻轻摇了摇头,她只好作罢。

    她此时在看着她师父楚愁,已经再无刚刚那个勇气,在无法说出那句话了,她心中微微懊恼,又微微羞涩,但最后还是压下了心中的那些念头,然后继续给师父的酒碗中添酒。

    楚愁举起酒碗,望着碗中酒水,心中微微叹息,然后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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