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使馆。

    分明藏了人质,契丹使馆内却没有半分紧张。

    使节萧特末跟副使刘六符在喝酒谈笑,其他契丹官员和武士都笑吟吟的看着门口,等待着宋人上门,好侮辱刁难宋人。

    萧特末给刘六符倒了杯酒,笑道:“十年前,宋夏战争失败,我们趁机索取瓦桥关南十县之地,迫使宋人签订‘重熙增币’。”

    “彼时,获取了银十万两,帛十万匹。”

    “如今,宋人受创于黄河改道的伤痛当中,比当初战败于西夏更加艰难,我曾多次上书陛下,请求趁机勒索宋人继续增加岁币。”

    “只是国朝安宁日久,不愿再起边衅,白白错过了机会。”

    “如今,宋人倒是把机会送上门来了,我要再不把握这次机会,就枉为辽国重臣,辜负了国家对我的期望啊。”

    刘六符端起手中的小白玉杯,陪着将杯内的醉仙酿一饮而尽。

    感受着醉仙酿的烈度,笑道:“酒桌席面已经摆好,人也都入座了,刀架在脖子上,保证不发出一丝声音。”

    “宋人敢硬闯,刀一收,能看到的只是我们款待贵客。”

    “那个时候,萧大人便可问罪于宋国,这几年宋国内外交困,冬天冻死了不少人不说,近日还在闹瘟疫,简直焦头烂额,根本就没有底气跟我们打仗。”

    “增加岁币一事,已然板上钉钉。”

    萧特末笑了笑,再饮一杯酒,说道:“不光是岁币,最近宋国出了不少好东西,就比如说这个酒,醉仙酿。”

    “酒入肚中,如同烈火燃烧,寒气一扫而光。”

    “萧某这一生从未喝过如此烈的酒,如此爽快的酒,在开封的辽国商人已然看到了其中的价值,市场上的醉仙酿都被他们炒到了天价!”

    “汝南王府出酒,每坛一百贯,辗转到我手上,这一坛便要三百贯,若是运回辽国,你说,这坛酒得值多少钱?”

    “宋国岁供,一年才多少银子?”

    加上重熙增币,宋朝每年向辽国上供银20万两,绢30万匹,换算成铜钱,大概80万贯的样子,看似很多,可如果用来买醉仙酿,能够买几坛?

    正是因为已经看到了里面的利润,萧特末此次的目标,已经不单纯是增币了。

    他要醉仙酿的秘方。

    领会到萧特末的想法,刘六符说道:“我听说,这醉仙酿并非汝南王发明,最初,是那个叫苏彧的小孩发明的。”

    “何不……”

    萧特末消化着酒劲,闭目停了一会,才说道:“没用,他去汝南王府之后,皇城司的人就盯着他在,动不了手。”

    “这里毕竟是开封。”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皇城司盯着的人弄走,谁也办不到。”

    “若非如此。”

    “那个孩子岂能安生到现在?当初我们的人,起码碰到了七八队同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意图动手呢。”

    “蜂窝煤,醉仙酿、市面上新出的镜子,还有那可能存在的某种炼铁燃料。”

    “这个孩子简直就是一座金山……”

    萧特末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苏彧创造的价值太大了,大到签十个澶渊之盟都比不上的程度。

    但凡有机会,他都会下手。

    刘六符没想到萧特末已经动过手了,他思考了一会,尝试着说道;“如果我们这次以苏彧为条件,宋国朝廷会不会答应?”

    萧特末眼中闪过精光,缓缓说道:“定然不会,但是,如果想办法将苏彧诓骗到辽国来,自可将他扣押。”

    刘六符顿了下,阴森的说道:“掳人不成,杀人呢?”

    萧特末没有回答,只是敲着酒杯。

    很显然,他在考虑可行性,辽国得不到的东西,宋国也别想得到,但凡有利于宋国的人,那必然有害于辽国。

    半晌,萧特末叹了口气,说道:“圣上老了。”

    苏彧是宋朝的男爵,从六品的南门安置使,若是在东京被刺杀了,宋朝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哪怕大宋再困难,这仗也得打!

    打不打得赢两说。

    辽国不怕宋国,但是,辽国也舍不得几十年的和平,辽皇耶律宗真已经老了,虽然他才三十六岁,比赵祯还小,但真的已经老了。

    在心态上已经老了。

    自从重熙增币之后,耶律宗真就认为自己得到了圆满,开始享乐和膨胀,这十年来,已经越发昏聩和奢靡,完全没有了进取之心。

    辽夏之间战争不断,那是因为西夏好欺负,是小国。

    宋国不是。

    辽宋之间的战争,那一定是举国体制下的战争,关乎生死存亡的战争,两个国家都是可以互相摧毁对方的。

    所以,契丹人嚣张归嚣张,辽国朝廷对宋开战的意愿却不高。

    甚至在抗拒。

    国朝定然不会同意萧特末的刺杀计划,哪怕不可能真打起来,刺杀苏彧之后,辽国只需要坚守一两场战斗,按照宋朝如今的局面,必然就息兵谈和了。

    可问题是,划得来吗?

    两国交恶,宋辽之间商贸切断,辽国根本受不了,不是生存上的问题,而是生活上的问题,没了宋朝的商品物资,辽国的贵族日子可过不下去。

    就为了一个苏彧,牺牲那么大的代价?

    别想!

    萧特末无奈,刘六符也叹了口气,两人作为辽国使臣,对于两国情况都再清楚不过,当年重熙增币已经是辽皇“一意孤行”了。

    再来一次,朝廷定然不许。

    否则,他们又何必处心积虑的在这里找借口发难呢?真要想打仗,什么借口不行?只有不想打的时候,才会用心找理由。

    自家事自家知。

    刘六符感慨道:“幸好宋夏之战宋国败了,幸好宋国这几年流年不利,否则不好说啊,宋朝如今这位官家至少是守成之君,而我们这位皇上……”

    “唉。”

    “宋朝国战失败,黄河改道,这两个大好机会,如果是萧太后在世,河北之地,已然尽属我朝了。”

    刘六符感慨万千。

    萧特末一拍酒杯,他站起身来,说道:“朝廷如何,是朝廷的事,我等为人臣子,当尽臣子本分为国争利,今日,且看包拯敢不敢搜我大辽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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