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这样的暴雨是很适合睡觉的,

    伴随着雨点敲击瓦片的噼啪声,紧绷的神经都会放松下来。

    可今天的万寿阁,又是个不眠之夜。

    天字三号房。

    子时。

    阎啸站在窗前,回想起了自己在福禄宴前夕收到的那张纸条。

    “六月初八,子时,檐上硕鼠。”

    起初,阎啸以为这是殷灵传来的,等见到了她之后,便否定了这个念头。

    人不人鬼不鬼的她,早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到底是谁?

    咚咚咚

    啪!

    外面有人敲了三下房檐,打了个响指。

    正好子时三刻!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进屋一叙吧。”

    阎啸淡淡地对着窗外道。

    “嘿嘿!”

    外面的人笑了一声,哧溜一下就从窗口钻了进来!

    来的人体型很大,又胖又高,脸上还有着麻子,眼里精光四射,就刚才这进屋的身手,也是十分了得。

    “他妈的,这雨也太大了!老板,我在这五楼楼顶等了一个时辰啊!楼下二楼藏着个轻功的练家子,我一直不敢乱动!

    刚刚他窜到了五楼,我这才敢敲房檐溜进来!”

    来的人正是阿福!按时间算,他也就够来去衡山一个来回,难道他见了郎峰就回来了?

    阎啸看见阿福,终于是露出了一丝微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听自己的话,不过眼下的状况,他的确需要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

    而阿福,就是他会百分百信任的人!

    “嘘!你这胖子!当这里是伞店么!小点儿声!”

    阎啸呵斥他的时候,也带着笑意。

    “嘿嘿,老板,一路上风餐露宿,哪还记得许多礼节。”

    阿福尴尬地摸了摸头,离开了开封好几天,他可算是放飞自我了。

    “初六给我发飞鸽传书,是怎么回事?这次你去衡山怎么回来这么早,我不是让你避一避么?”

    阎啸坐了下来,对着阿福也招了招手,让他也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哎,别提了,这事儿说来了就复杂了。老板,知道当时张叶和童子是谁派的了么?”

    阿福喝了一口茶,把自己湿透了的外衣脱了下来。

    “嗯。的确是朝堂中人,小王爷林贤。”

    “他奶奶的,这个小畜生不敢真刀真枪,就耍这种把戏!”

    看着阿福又要大吼,阎啸赶紧敲了一下他的头!

    “嘘!我跟他聊过了,这矛盾也解开了,要不然真有人铁了心要杀你,现在你还回来我就把你打残废关起来!”

    阎啸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多亏是林贤派的人,换做刘公公这等狠辣人物,阿福一进开封就会被弄死!

    “嘿嘿,您看,傻人有傻福嘛,我这一路过来,听说那鹰爪门的关鹏海,似乎也找过你?”

    阿福摸了摸自己圆溜溜的脑袋。

    “嗯,还遇见了夜枭的杀手!不知道是不是段云澄下的命令,最近江湖上乱成一片。”

    阎啸回想起关鹏海的惨状,对判官店也有了一些质疑,难道关鹏海和郎峰都是错案么?

    “老板!我这次回来还真有大事要说,我这来去几天,马不停蹄赶回来,你以为我是吃饱了撑的?”

    阿福嘿嘿嘿地笑了起来,阎啸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这小子肯定藏了什么大事,足以让自己动容的大事。

    “说吧!真有用的,我让贾老板送你个金算盘。”

    阎啸看着他摇了摇头,他自己都没有发觉,阿福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心情总是能轻松一些。

    “老板,不仅是江湖,朝堂也要风云变色了!

    我去了衡山,和那郎峰聊了聊,他便要下山奔着开封来!

    我这人你是知道的,我哪儿能在一个山头上闲住!

    我便尾随着郎峰一路向北,还没进开封的时候,他便秘会了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

    阎啸想起了那日掳走殷灵的神秘黑衣人。

    “对,他们二人在一个破庙里密谋着什么,我就趴在庙顶,一动也不敢动,听着他们说到了几个关键词。

    河北,借兵,关外铁骑,里应外合!

    老板,你想到了什么!”

    阿福镇定地看着阎啸,

    “篡位!

    不知道这黑衣人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这行动的主谋是谁!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郎峰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正直!”

    阎啸冷笑了一声,想到郎峰今天的种种,的确是无比镇静。

    判官店每一张榜,都是有原因的!

    那么关鹏海那张呢?

    “这二人密谋之后,郎峰左转右转,好像在避着些什么,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我,

    然后就进了开封!”

    阎啸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郎峰的举动确实很怪异,如果黑衣人的身份确认就好了。

    前两日林贤避而不答,阎啸也没有多问,毕竟两个人的关系还没好到那个份上。

    “阿福,我觉得现在贾老板和锦王爷都有点不对劲,总觉得他们有事瞒着我...”

    阎啸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阿福。

    “这,这应该不会吧!你们十年的交情,锦王爷和贾云腾为了判官店的生存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难道他们现在嫌我们碍事?”

    阿福是个聪敏的人,“你们”“他们”“我们”

    三个词完美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阎啸当然听得出来,

    “不是这个,而是我觉得他们有些东西不想让我知道,害我倒是远远不会,我只是觉得这种感觉,不太好。”

    喝了一杯茶,阎啸苦涩地笑了笑。

    “这个江湖上,利益驱使着大多数的人。

    纠缠在这花花世界上的豪侠,哪有几个称得上真正的侠?

    多少人披着侠义的外壳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判官店三年发了一千榜。

    杀了九百人,

    可这大奸大恶,

    又何止于这个数字。

    哎

    杀不尽的恶徒,

    诉不完的苦楚。”

    阎啸觉得自己的路还很长,见识了刘桐的童子金身,他更明白天外天人外人的道理。

    “老板,但求无愧于心吧,阿福我是个粗人,跟了您也七年了,别的道理我不懂,惩奸除恶这种事,做多了我就当积福报,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离这些打打杀杀远一点。”

    说到这,阿福憨厚地笑了。

    只是这笑里,也藏着些苦涩,

    有些路,选择了就注定要走下去。

    阎啸,你拥有左右局势的能力,

    希望你可以走得很远。

    阿福边想着这些,边看着阎啸。

    “想什么呢,你这胖子,等判官店的事儿处理明白,我去给你说个媒。”

    阎啸眯起了眼睛,

    好久没笑的这么开心了。

    “别介,老板,您把那金算盘许诺给我就行了,阿福我只认钱。”

    阿福一下子回过神来,笑着抓了抓光溜溜的脑袋。

    二人长夜里倾谈了许久,

    两人既是主仆,

    也是多年的老友,

    阎啸相信,

    阿福会永远站在他这一边。

    阿福也相信。

    —————————

    “皇上?”

    刘桐试探性地叫了叫仿佛出了窍的黄伯风。

    “皇上?”

    黄伯风还是没有动,痛苦的表情像刻在了他的脸上,刘喜两声轻唤他都没有反应。

    刘喜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摸过去,点了点黄伯放在膝盖上的手。

    毫无反应!

    刘喜的脸上马上涌起了一抹残忍!

    此时不动手!

    更待何时!

    赤红的真气运转到右手!

    一招红日诀就碎了你的头!

    “啊啊啊!!!”

    殷灵突然间大叫了起来,

    “别碰我,别碰我!离我远一点!”

    她嚎叫着逃离刘桐的范围,

    可仅仅只有一句话的功夫,她又失去了神智。

    这一喊不要紧,黄伯风也跟着恢复了神智,好在殷灵把刘桐吓了一跳,真气也散了,手也放了下来。

    “哼。”

    黄伯风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刘桐冷哼了一声!

    “你站起来做什么?莫非要杀朕?”

    “奴才不敢!恰逢看到皇上失神,想上前看看情况,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动您啊!”

    刘桐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跪在了地上。

    黄伯风的确很强!

    谋略,武功,

    都是一等一的绝佳。

    可他唯一的弱点,就是对自己过于自信。

    也正是这一点导致了他的王朝崩塌,

    多年以后,他是否能真正无敌,

    刘桐还看不准。

    “刘桐,十一年没见你了,你怎么还和当年一样虚伪?你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永绝后患吧?”

    黄伯风大笑了起来,他看向刘桐的眼神变得逐渐狠厉。

    “知道我为什么专门要把你收在身边么?”

    刘桐跪在地上摇了摇头。

    “因为我能破你的童子金身,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克星!”

    咯噔!

    刘桐听了黄伯风的话,只觉得自己的心沉到了谷底!

    破童子金身?怎么可能?可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诈我,九转神龙诀也是拳脚神功,怎么可能破我!

    转念一想,刘桐马上冷静了下来。

    “皇上,奴才知道您神功盖世,九转神龙诀的威力,我也是见过的。”

    “不是九转神龙诀。”

    黄伯风鬼魅地笑着,看的刘桐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以后你就知道了。”

    黄伯风抓起了刘桐的下巴,那变态的模样,连刘桐看了都心惊肉跳。

    在这个阴森诡秘的地下室。

    黄伯风就是绝对的主人。

    “小桐子,随我再去一趟万寿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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