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庙论道终于开启,锦绣城比任何时候都要妖娆,街面上的各种生意火爆的一塌糊涂,城内人满为患,大小客栈早已不堪重负g。

    龙小双子承金玉天唐兰儿四人来到了圣人庙,择天府马厩里的那匹白马不甘寂寞,化龙而出,不知道飞到了何处。

    锦绣城因为白龙现世又鼓噪了好一阵子,只知道那白龙的出处正是那个神秘莫测又让人趋之若鹜的择天阁。皇帝刘擅和母后姜姬从密谈后又开始忙于政务,圣人庙论道是俗世以外的事情,皇朝打打秋风挣点外快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具体的论道事宜有圣人庙的人主持,皇家插不上手。

    只是这一次不同,皇帝刘擅也参加了,只不过不是参加论道,而是观礼。皇家也有一些皇子皇孙参加论道,但是在圣人庙这里没有任何特殊,与其他人一样,享受的都是相同的座位。

    锦绣城三教合流,圣人庙论道是三教共同的大事,这是一个平台,城内首屈一指的大寺院报国寺和首屈一指的白云观聚集的高人多不胜数,但是并没有组织自己的论道大会,借助的是圣人庙的平台,推广的是自己的理念。要的人才也通常在这里产生。皇朝取才,科举是一途,圣人庙论道何尝不是一途?武侯国人文荟萃,看似太平盛世,但是,谁都知道这是一种恐怖的平衡,这种平衡最受益的是俗世的皇朝和皇朝治下的江山,只是,谁知道这种平衡会维持多久,一不小心打破,遭殃的还是俗世。

    所以,龙择天的驱僧逐道不是没有道理,当三教做大足可以一言兴邦一言祸乱时,俗世之外的恐怖力量就成了俗世的灾难。朝堂上不乏扛鼎的儒家君子,也不乏自私自利的腐儒乱国,俗世中越是遍布僧道香火,朝堂治世就越发困难。所以,对于三教,朝堂人又爱又恨,难以说清楚。

    对于学堂僧道江湖或者其他人,圣人庙论道一方面真心证道,更多的是想出人头地。背后的势力想要的更多,既要人心也要势力,所以,明争暗斗,将朝廷江山人为的划成几块,江湖上便随着这几块势力起舞,你争我夺的好不热闹。平衡之下看着热闹,丰富多彩,不平衡时便是腥风血雨。

    大雍州不是什么太好的地方,但是,偏偏这里却如此的热闹,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择天府因为有长孙文墨和孔繁忠的特殊关照在论道大会上有了特殊的位置。圣人庙大殿像一个巨大的独立空间,里边隔出好多区域,择天府寥寥四人,在东道主圣人庙席位的左侧,紧挨着圣人庙那出席大会的四十九位东道主,像是主持席位,地位尊崇。报国寺和白云观的人阵线分明的在圣人庙和择天府的一左一右。其余各大书院和江湖门派依次排开,主持席的对面是皇家坐席。就这么个圆形坐席的摆放十分有讲究,有主有次,但是还很容易让人接受。中间的空地阔大,摆放着文房四宝和各类道具,想用什么应有尽有!

    身着长衫的身材婀娜的女子几乎每一排坐席都站着一位,奔走无声的女子忙碌的倒茶,人们欣赏美女,可能会激发更大的灵感。

    孔繁忠是东道主也是论道大会的主持,驱步来到台中央,也没有行礼,而是心平气和的说道:“圣人庙论道几十年,每四年一度,图的是什么?按理说俗世科考足以选拔出定天下的才俊,这圣人庙论道有些多余。但是我也没办法啊,舔为圣人道的香火传承人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每到论道的时候总觉得多此一举,甚至想着退位让贤,比如这一届的论道,老夫很不情愿,图个什么热闹?但是这一届又有所不同,不但各路才俊赶鸭子上架,就连皇朝也大张旗鼓,皇帝亲临,不由老夫之意啊。各位前来,甭管你是皇朝的三教的书院的门派的还是山野的,图个彩头,刻上字就会余荫长久,家族兴盛不衰国祚绵长,哪有那么回事?听说东宇国的东林诗会因为最后一位四状元跨过彩虹桥位列仙班而走到尽头,老夫何尝不希望如此?只要这次论道有人走到极致,无论是立功立言立德,管你是皇朝俗世山野草民,刻上字让大道认可,也去走那一段极致之路,圣人庙论道也就算了完成了使命。不玩了,老夫累了,交给别人,圣人庙关道,再与世俗无关,爱咋咋地!”

    孔繁忠一番话出乎所有人意料,人们惊叹声此起彼伏,私下议论声变成嗡嗡声,令人心烦意乱。白云观观主邱真说道:“倒是新鲜,不知圣人庙何以厌世,如今天下治世有皇朝,兴道有三教,正是太平天下之时。若是圣人庙无心于此,白云观可以接过来。”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声震大厅,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僧轻轻拢了拢锦斓袈裟,双手竖起合掌,说道:“孔施主可开悟?明心见性,了性自知,由相入性,施主并未参禅,却入了禅道,佛门大幸矣!”

    孔繁忠笑了笑,道:“老夫境界终究还是凡俗一流,比之大和尚相去甚远,所谓明心见性,老夫差得远。”

    孔繁忠看了看众人,说道:“圣人庙,儒圣老祖留治世宏篇无数,终究还是离不开红尘俗世,所谓论道便是各解道法,无论儒道佛,对天道的理解当然各出其门,出世入世融世,便是殊途同归也各有法门。所以才有了论道。这一届论道,被圣人认可其道,自有天象演示,不像以往,论道评判以三道大能为认可而认可,而是大道认可。这就是老夫所说的从此论道截止的原因之一。东宇国东林诗会,有大仙出天问,本届论道,便不是圣人庙出题,同样是大道圣人发道问,由天道圣人评判,诸位百求圣解,今日便是机会!”

    圣人庙大殿突然暗沉下来,接着像是转换了空间,荒凉的山上一位老者端坐抚琴,琴声苍凉,但是歌者从容写意,身边几位儒生胆战心惊的看着山下持刀而来的人群,似乎责怪老夫子到了这个时候还弹琴高歌。持刀人上山,刀光剑影,空间刀气剑气纵横,似乎要撕碎这个空间。

    圣人庙换了世界!

    金玉天看到的是一座堂皇的金銮殿,看到是自己身穿龙袍,要进入大殿中,那把椅子泛着金光,有金龙环绕。

    看见大门而不得入,大门似有金字:当尧、舜而天下无穷人,非知得也;当桀、纣而天下无通人,非知失也:时势适然。

    金玉天看着漂浮金色大字的大门,很奇怪为何这里除了自己而没有其他人。金玉天对所谓的论道不感兴趣,要不是陪着龙小双和子承,宁可在择天府与唐兰儿摆棋。目光向四周游离,却发现除了宫殿别处则是茫茫无物。金玉天对金銮殿更不感兴趣,自己是做过几十年皇帝的人,便是圣人尧舜禹也没有自己治理过的国土大,而且,自己并非桀纣之君,问心问道与自己何干?但是看到这样一段话,还是不由自主的思索起来,什么叫做时势适然?当初儒圣被赶到匡山之野,有盗匪或者说不赞叹不认可他的学说的人将其逼至绝境,不也是感叹自己命运不济?可见便是圣人,也不是无所不能,然而什么叫做时势适然?儒老夫子也信命?儒圣及其后来人,以儒家说教布德天下,为了何?自己当皇帝时祖山封禅,祈年殿祈福,请僧人说法,瞎忙什么?最后又得到什么?庙堂多腐儒,未见一言兴邦之治世能臣,反而多一言丧邦的伪君子,伪君子什么为多?当然是儒生。古皇朝有皇帝信黄老,特别是信炼丹长生的练气士,甚至举国之力漂洋过海求取长生灵药,终于还是梦幻泡影。自家老祖长寿,避天机逃出生天,若是没有遇见龙择天活了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大寺院的得道高僧,禅机禅语看似妙不可言,其实听懂的人有多少?便是说禅的高僧,贪嗔痴怨者也多不胜数,哪来的明心见性?重天之上极乐世界之中,高仙大佛无数,但是与凡俗无关,有多少烧香的人死在烧香的路上?大儒的学问,用于教化,无非愚民和救世两途,愚民多见,救世就差多了。龙择天和酸儒做对,反而世事洞明,人心思进。自己超脱了,离开了那个星球来到这里,说是位列仙班,又哪来的仙?生老病死,到哪儿能逃掉?果然这里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哪来的好事?死于疾病饥荒屠刀的人还少吗?既然如此,我,哪怕是龙择天,我们还要追求什么?

    金玉天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没劲,那张龙椅自己也坐过,甚至坐到了想吐,飞升也飞升了,来到了这里,但是又有什么意思?不知道死后是什么样子,要不去看看!

    金玉天没有再看那座宫殿,而是转过身,向宫殿对面的茫茫无物一样的空间走,也许一脚踏空,换了世界,自己就会死了吧?

    金玉天一步踏出,却没有想象中的掉落深渊,只是仿佛又变换了世界,一处山林,山林呼啸,有更大的呼啸传来,那是虎啸山林,令山林激荡。

    山顶光秃秃的一块岩石上,坐着一位老僧,一只大鸟尖硕的利嘴叼着一块肉,大快朵颐。老僧割肉喂食,看着来人,说道:“老鹰要以你为食,我割了自己的血肉救了你,但是你心有死意,我也不能说什么,那边虎啸深林,你能否做到以身饲虎?”

    金玉天看着老僧,说道:“我也曾位极九五,未曾做过一言兴邦的大善举,可也未曾做过一言丧邦的恶行。你割肉喂鹰,证的是你的道,与我何干?虎饿食人,我饿了又如何?我死不死与你与老鹰与老虎都无关系,为何要以身饲虎?我愿往前走,走到哪儿算哪儿。死了,这魂魄交给天地,肉身谁爱吃爱吃去,但是,只要活着,我的身子我做主!”

    老僧道:“吾睹众生没于盲冥。不睹三尊不闻佛教。恣心于凶祸之行。投身于无择之狱。睹斯愚惑。为之恻怆。誓愿求佛。拔济众生之困厄令得泥洹。”

    金玉天道:“我曾自箍于囚笼,不使皇权任性于世俗,我做到的只是我只能约束我自己,朝中的大臣,宫中的佳丽阉人,世俗的众生,各有所求,我约束自己便是大善于天下,并非割肉于野兽畜生就是大善。我师弟龙择天被抛在红尘中寻道,找到了众生平等安宁和谐之路,与你的割肉救苍鹰的善举不知大出多少。再说我并非寻死,而是想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这也是寻道,与你血淋淋的割肉喂鹰又有何干?和尚渡一人,我师弟和我都是渡世,和尚有何资格在我面前大言不惭?老虎来了要吃我,我为什么要以身饲虎?和尚你怎么不去死?成佛为了什么?你到极乐世界的那一处又是为了什么?”

    金玉天不再搭理割肉喂鹰的老僧,那老虎出现,扑向金玉天,却发现龙小双突然出现,一支手抓住老虎的后颈,丢向老和尚,说道:“一块一块的割肉多麻烦,入虎口才是大善!”

    老和尚点点头,道:“若覆彼真识。种种不实诸虚妄灭。则一切根识灭。是名相灭。老衲看不破虚相何妨就去舍了这肉身?”,老和尚果然不再多言,老虎血盆大口张开吞了老僧!

    金玉天与龙小双看也不看以身饲虎的老和尚,向茫茫虚无走去,没有想象中的坠落无底深渊,却是又换了人间,老夫子空山弹奏,高歌嘹亮,刀斧之光越发澎湃,像是要搅碎整个山头。胆战心惊的学子匍匐倒地,:夫子何娱有之?

    金玉天龙小双看着仿佛处在另外一处空间的人,金玉天叹道:“白刃交于前,视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

    老夫子弹琴高歌,琴声柔和却沛然于天,刀光斧影应声破碎!

    金玉天道:“大丈夫活于世,文能安邦武定乾坤,有菩提之心有大道能容,当如是!”

    金玉天想起自己先前那股无聊寻死的苍凉之意,再看老夫子临危不惧,大声道:“知穷之有命,知通之有时,临大难而不惧者,圣人之勇也。”金玉天拔剑而起,面对刀斧无数,悍然不惧,直冲而入,天地动容!

    “大丈夫当如是!”,龙小双作歌而往,剑气昭彰,与金玉天并肩。

    老夫子站起身,看着山下剑光掠影,正气浩然,感叹道:“命也时也运也,天道为命乎时乎运乎?我道高远,若不能融于世,难道要降格以求?融世者,若我之道被用来欺诈装点,我道必将害人,要之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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