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    大兴宫朱雀门的战斗来得非常突兀,至少普通百姓是这么想的,但此时,没有人去考虑百姓。还好在白天的的紧张气氛让百姓早早避入家中,是以并没无辜百姓受到波及。

    嘹亮的号角声响彻云霄,血腥的气息在朱雀门外弥漫,关陇世家的死士却毫不停滞,以铺天盖地向发动攻击,裴仁基嘴角露出冷酷的笑意。

    “弓弩手,准备!”裴仁基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弩兵和弓兵上前列队,弩兵在前、弓兵在后,弩兵是远程,弓兵是近攻,远近交错结合。

    弩兵排成三排,第一排强弩斜斜朝下,第二排与视线持平,第三排斜指云天,一支支长枪般的弩箭冷冷的指向夜空之中。

    死士越来越近,滔天杀气仿佛将这方天地的一切都要摧毁,李唐骠骑将军李高迁举刀大喊,“攻破大兴宫,宫中的女人、财宝、都属于你们,杀!”

    “杀啊。”

    死士们抬着简易的云梯,在刀盾兵的掩护下,瞬间冲到了隋军强弩的射程。

    裴仁基狠狠的一挥手中战刀,大声道:“第三排,射击。”

    “咚!咚!咚!”的巨鼓声响,三百张强弩骤然发射,三千支巨箭形成一片乌黑箭云,向夜空呼啸扑去,巨箭力尽之后,以一个抛物线落向了死士后军。

    霎时间,死士兵阵一片人仰马翻,近千人被射倒,紧接着隋军第二排弩箭射来,不断有死士在冲锋中惨叫倒地,第一排箭云又呼啸而至,密集巨弩箭阵如疾风骤雨,射穿死士的盾牌和皮甲,一支支大箭往往刺穿一人之后,强大的劲力还有刺穿第二、第三个人方始力尽,一片一片死士翻滚在地,被密集的人群踩成肉泥。

    三排隋军弩兵熟练操作,有条不紊的上弩、进弩、发弩,轮番发射,仅只三轮,死士便损失了近万人,惨重的损失使死士们的杀气迅速消退了不少,阵脚已经有些凌乱,但前锋已经冲到了百步外。

    等候多时的弓兵开始劲射,第一排弓兵使用的是长弓,箭长两尺五,钢簇十分锐利,他们以仰角射出,千支箭密如急雨,力道强劲,连人带马都可以射穿,这一波箭雨一下,冲过最前面的死士纷纷中箭倒地,死尸堆积,隋军箭速极快,使死士冲上前便被射翻,加上弩兵配合发射,死士始终冲不进百步以内,死伤极为惨重。

    然则死士之所以称之为死士,即是不要命的敢死之士,他们有的是为了荣华富贵或是报恩,可以连命都不要;更多人是打小就被关陇世家培养出来的,他们在经过一系列残酷训练后,彻底忘记了背叛,心中唯有忠诚,在真刀真枪的实战中,他们对于武器的威胁早已麻木,也就产生不怕死的精神,这也就达到了各家训练“死士”的目的。

    眼前这些攻打朱雀门的关陇世家‘家奴’,无疑便是这一类人。而扶风郡、北地郡那些‘兵’,连当死士的资格都没有。

    贵族极尽奢靡的供养死士,满足他们一切意愿,为的就是让他们在这种场合卖命。因此死士们明知前方是条绝径,亦是不顾生死、前仆后继的朝前方冲杀!

    一双双目光之中,充满了漠然!

    充满了漠视——

    漠视别人的生命,也在漠视自己的生命。

    “这些人,真不怕死啊。”裴仁基身边的樊则惊叹。

    “这就是死士的可怕之处!”裴仁基的语声之中,溢满了浓浓的残酷意味,道:“此一战,与其说是跟李唐打,倒不如说是跟关陇数百个世家打,因为这些死士也是世家大族最可怕的底蕴之一。所以,这些死士必须死绝。否则,大隋、殿下、你我和子子孙孙都有无穷后患!”

    “喏!”樊则凛然遵命。

    “给沈光、程咬金传令,告诉他们死士的可怕之处,并他们竭尽全力斩尽杀绝,胆敢有一丝仁慈之心,杀无赦。”裴仁基对一旁的亲兵吩咐。

    “将军,这不合规矩吧?”亲兵统领有些犹豫。

    “轮不到你教训我。”

    “喏!”迎着裴仁基煞气腾腾的目光,亲卫统领打了个机灵,连忙安排士兵前往含光门、安上门传令。

    裴仁基的亲卫穿过城墙,很快将就到了安上门,这里也变成了杀戮之所,只听城门之外哀嚎连连,惨叫不绝

    火光之下尘土飞扬,黄尘弥漫天空,遮蔽天地,使明月无色,鼓声、喊杀声惊天动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战争之惨烈使每个士兵都如同在地狱门前挣扎

    “程将军……”亲卫好不容易找到程咬金,并将裴仁基之虑、之令一一告诉了程咬金。

    尚有一丝丝怜悯之心的程咬金惊出了一声冷汗,想到自己和家人被一群毒蛇在暗中时刻果着、准备暗杀的情景,大有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之感。

    老程再也不敢有丝毫怜悯之心,立即下令道:“给老子投火油。”

    一架架投石机被推了上来,将一坛坛火油抛向了半空,随即跨越数百步距离,如骤雨般倾泻而下,那景象令人触目惊心。

    长安城东西走向的街道比南北走向的宽,其中又以大兴宫皇城南面这一条横街为最,它从长安春明门(东墙中门)开始,经过大兴宫安上门、朱雀门、含光门,直抵长安金光门(西墙中门),宽达五百步。所以现在使用的投石机射程都是经过计算的,再远的话就会砸到横街对面的务本坊、兴道坊、善和坊、太平坊。

    不过敌人主要来自正前方南北走向的安上门大街,所以程咬金也少了许多顾虑,为了自家的生命安全,不管不顾的让人砸火油。

    几番盛满火油的坛子过后,漫天火箭倾泄而下,瞬间火光一片,熊熊大火燃烧起来,许多死士立刻被吞噬了。

    与此同时,裴仁基和沈光看到死士皆已到了街上,立即采取了程咬金一样的手段,抛出了大量的火油。

    刹那之间。

    在死士们的脚下,火越烧越大,蔓延迅速,而宫墙之上,还有一坛坛火油不断抛下,以之加大火势,顷刻之间,近六里长五百步宽的皇城前的横街变成了一片火海,到处有火人在奔逃,摔倒的人在火中挣扎,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长安城,皇城以南的横街变成了人间炼狱,很多隋军士兵都不忍心再看,纷纷扭过头去。

    如此惨烈的一幕,连负责这边战斗的李唐骠骑将军李高迁也有些看不下去,也有些坚持不住了,死伤实在太惨重了,还没有近到宫墙,这些死士已经死了六七成,此仗还怎么继续进行下去?

    他登上临时搭建起来的高达十丈的指挥塔,望着北方依旧死寂一片的龙首原一带,心情越发焦虑了起来,这边都快坚持不住了,该死的窦琮怎么还不发动攻击?这么大的动静,难道不怕杨侗跑掉吗?

    “该死的混蛋!”李高迁双拳重重的互击一下,向下面的人狂吼道:“传令,让善和坊的所有死士扛上沙袋灭火。”

    “喏!”命令层层而下,很快就到了善和坊内。

    死士们扛上沙袋,冲出了打通了的坊墙,冒着漫天箭雨,前仆后继的用沙子灭火。

    “嗡~”

    一蓬箭雨落下,大片死士如同割草一般,被宫墙降下来的箭簇夺走生命。

    “云梯搭上,弓箭手,压制!”后方的李高迁看到熊熊大火一一扑灭,立即下达命令。

    指挥死士们发起进攻,弓弩开始朝宫墙倾泻箭雨,让守军无法肆无忌惮的杀戮死士。

    怎么回事?

    城墙上,樊则拨打着射来的箭簇,目光看着对方后阵出现的弓箭手,这些人比冲锋部队强了不止一个档次,而且军阵严明,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丝毫不顾及前方将士死活,只管对着宫墙之上倾泻箭雨,任由前方死士大军在己方弓箭手的肆意打击下成片栽倒,一名士兵射出一箭,还没来得及再搭一箭,一枚破空而至的弩箭直接射穿了他的胸膛。

    “快,推倒他们的云梯!”裴仁基愤怒的指挥着将士将刚刚冒头的死士刺死,这些人悍不畏死,上来之后那还得了啊?

    “裴老将军,现在怎么办?”樊则经历的战事都是硬碰硬的白刃战,这种守城之战,还是第一次参与,看到这些不要命的死士不要命的冲上来,有点慌了。

    这些人已经麻木到对于自己的死活都不管不顾,袍泽的死亡,根本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朝前冲,哪怕明知是死。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昔日镇守陇西郡襄武城唐军的感受了,八万人的尸体组成的‘人梯’是何等的惨烈?而眼前这些人,恐怕并不比那些突厥奴隶差。

    “怎么办?”裴仁基冷冽道:“既然他们要让死士全部死光,我们干嘛要客气!正好将之一举歼灭,为我大隋除去这一大后患。将火油沿着云梯倒,放火烧,我倒要看他们这回怎么灭。”

    命令传下,城上已经泼下了无数火油,一根根火把从城头上扔了下去。

    ‘轰’的一声,地面上出现了一片火苗,疾速向四周扩散,很快便扩散开来,火势越烧越大,又蔓延开来。

    攻城死士开始慌乱起来,身上也燃起了大火,尖叫声、惨叫声再起。

    “暂停!”裴仁基下令道:“别太狠了,要给他们希望,才能把城中死士诱出来,一一杀光。”

    樊则嘴巴抽了抽。

    您老,真是又狠又黑。真不知您的‘仁’字打哪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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