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雄诞回到驻扎在历阳郡历阳县郊的隋军大营,第一时间向杨侗复命,将在魏军营前的遭遇尽都说了一遍。

    杨侗沉吟了一下,目光看向摆在眼前的箱子,道:“把箱子打开,朕先看看再说。恐有机关、毒箭,小心一点。”

    说着,杨侗率众退到了安全距离。

    王雄诞大步上前,将箱子上的铜锁一刀劈断,然后顺势一倒,琳琅满目的金锭堆了一地,整个大帐变得金灿灿的一片,璀璨金光晃花了人眼。

    这还不算什么,当王雄诞把另外一口更大箱子倒出时,里面的金银珠翠哗啦哗的全部倾倒在地上,大家定睛一看,只见满地珠翠,各种珠玉饰物不计其数。

    “这……”

    王雄诞傻眼了!不是说两万两黄金么?怎么都成了珠宝?

    “剩下的不用打开了!”杨侗摇了摇头,道:“如果朕没猜错,这应该是先帝从洛阳搬到江都的珍宝,李密恐怕也没有看,就胡乱的从江都宫里随便拿了出来!连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众人闻言,暗自吸了一口凉气,这些魏军高层得有多么的土豪啊,居然看都不看就当作黄金送人了。

    而杨侗却更加震惊,当年他倾空紫微宫北上之时,就弄了六千多箱珍宝,以此推算,武帝搬到江都宫的珍宝少说也比紫微宫的多了几倍,这个家伙到底搞了多少奇珍异宝?这吸金能力也太强了吧?

    套着民夫衣服的杨沁芳上前几步,她也跟着王雄诞魏军大营,不过她的使命不是送尸体,而是测绘魏军大营的模样,以供杨侗参考!她一一的仔细看了这些箱子,然后对杨侗说道:“皇室的箱子和铜锁都有同一个编号!这全部都是对应得上!”

    比之杨侗,她更了解皇族辛秘。

    这却也让杜伏威等不知她真实身份的人感到无比惊讶,本以为她是修罗卫中的一员,可如今看来,这名女子的身份也不简单呢。

    杨侗点了点头,示意一边的修罗卫收好珍宝,然后说道:“朕此番将魏军将士的遗体送回去,本想借机打压魏军士气,孰料对方计高一筹,借用这批珍宝,帮助李密收扰了这支军队的军心,了不起啊。”

    “对了!”王雄诞猛然想了自己遗失的记忆,说道:“圣上,送这笔珍宝的那个儒生,自称是您的故人。”

    “故人?”杨侗冷笑着摇头,眼中带着几分嘲讽之色,“李密麾下谋臣,大多是士族出身,朕与这些人,可没有什么交情。他还说什么了?”

    “他忽然问圣上是不是要回京,当时末将都有些猝不及防。”王雄诞迅速答道。

    “嗯,知道了。”

    杨侗默默地点了点头,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你就别管了,现在,朕正式册封你为鹰扬郎将,掌一卫玄甲军。”

    “末将多谢圣上!”王雄诞眼中闪过一抹激动的光芒。

    杜伏威、阚棱也为王雄诞感到高兴,大隋新式军制有千人级别的作战单位,名叫‘卫’,正将即是鹰扬郎将。

    杨侗笑道:“你先去接管所属军队。”

    “末将告辞!”王雄诞躬身告退。

    “圣上!”杜伏威犹豫了一下,行礼道:“知道您要回京的人并不多,这难道??”

    “不会!”杨侗明白杜伏威的意思,打断道:“这名儒生是使诈!”

    “那他为何要使诈?”

    “或是想打探朕的行程吧!这个且不管了!”杨侗站了起来,踱了几步,看向一边的杨沁芳,道:“魏军的营盘是何模样?”

    “这是我在路上画的!”杨沁芳取出了一张草图,递给了杨侗。

    见杨侗接过便思索不言,杜伏威凑近一看,不由惊讶道:“咦!这营盘好生古怪。”

    “应该是某种古阵法!”

    “阵法?”

    “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行八卦军、六丁六甲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子连环阵、十面埋伏阵号称十大名阵,此外,还有人在其基础上衍生出各种奇阵,诸葛孔明的‘八阵图’便是从‘八卦术’变化出来的,便是司马懿也屡次吃了大亏!”杨侗扬了手中的图纸,道:“这只是前营,朕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有登高窥其全貌才能下定论。对了,杜将军会不会这些?”

    杜伏威脸色一苦,摇头道:“末将字都不认全,哪会深奥的阵法啊!”

    “事实上,阵法也没有这么复杂,可简单的分为进攻和防守两大类,孙膑集兵法之大成,总结先人经验,完整地将‘阵’分为十种阵型,即:方阵、圆阵、疏阵、数阵、锥形阵、雁形阵、钩形阵、玄襄阵、水阵、火阵。另外还有云阵,围敌用的‘赢渭阵’,奇袭用的‘阖燧阵’,李牧的战车阵、卫青的武钢车阵、刘裕的缺月阵,以及朕和李靖尚书弄出来的陌刀阵,其实都是以步克骑的进攻类战法!”

    “关键是末将什么阵都不会啊!”听得头昏脑胀杜伏威脸色更加难看了。

    杨侗看着杜伏威愁眉苦脸的模样,脑海之中灵光乍现,立即就明白了那个诈了王雄诞的儒士的意思了,那人也知道平民出身的杜伏威不懂阵术,但又害怕自己会破阵,这才以故人为由,打了王雄诞一个猝不及防,弄到了自己将要回京的消息。

    可问题是……

    他杨侗虽然能够说得头头是道,实质上,其实和杜伏威一个样。

    杨沁芳见杜伏威实在可怜得很,忍不住对杨侗说道:“要不,我们破了此阵再回京好了!”

    “你会破阵?”杨侗没好气的问道。

    “我是不会!但圣上你会啊!”杨沁芳理所当然的说道。

    “圣上?”杜伏威满怀的看着杨侗。

    杨侗对阵法虽然是一窍不通,却知道这稀奇古怪的东西是个吃人猛兽,他可不敢拿将士们的性命去开玩笑,就在他准备说自己也不会的时候,却见骁果军临时主将麦孟才、副将薛万备煞气腾腾的快步入内,麦孟才拱手一礼,高声说道:“禀圣上,末将二人从魏军俘虏之中甄别到三千七百六十五名骁果军叛徒。”

    “随宇文化及发动江都叛乱的骁果军?”

    “正是!”麦孟才恨恨的说道:“这些都是忘恩负义的叛徒,请圣上从重发落,为骁果军清理门户!”

    “这有什么好说的!”不待杨侗发话,一个清冷娇脆的声音冷冷响起,杨沁芳一双秀眸中神光冰冷之极。

    “杀了?”杨侗问道。

    “岂能让他们这么轻易死去!”杨沁芳想到疼她爱她的父皇,霎时间浑身颤抖起来,眼眶顿时红了,深吸一口气,脸色冰冷至极,恨恨的说道:“这些人乃是父,武帝最信任、最倚重的人,可是他们却背着良心造反,逼害孝宗皇帝(杨杲)自刎,连武帝、靠山王(杨义臣)也不得不自焚殉国……依我之见,就学那薛仁杲,将这些叛徒一个个烤焦,其他人在一边看着!”

    说到最后几字,已经是森寒阴冷,在场众人不禁同时打了一个冷颤,不知杨沁芳身份的人更是面面相觑:这边在大烤活人,那边的刑徒时刻在惊恐之中看着,恐怕有一些人会被生生吓死不可,她这一招也实在太狠了吧?这得有多大的仇恨才到这种惨无人道的办法来多炮制这些叛徒啊?

    “是不是还想学薛仁杲,一口口的将这些叛徒分食?”杨沁芳歇斯底里的仇恨,令杨侗说不出的怜惜、心痛……她本来是一个善良的女孩,他不希望她生活在仇恨之中,这才故意刺激。

    “我……”杨沁芳哽咽一声,泪水连珠般落下,浸湿了胸前棉衣,呜咽的道:“我…我不是…”

    “交给我吧?”

    “我……”

    “听话!”杨侗轻搂着她削弱的香肩,晃了晃,杨沁芳身子一颤,抬起头来,与杨侗对视,含泪而笑……

    “明月!”

    “末将在!”阴明月上前行礼。

    “带她下去休息。”

    “喏!”

    待到阴明月扶走杨沁芳,杜伏威壮着胆子问道:“圣上,这位女将是……”

    “她是庐江公主!”杨侗长叹一口气。

    “啊?”杜伏威、阚棱大吃一惊,瞬间就理解杨沁芳了:与这些叛徒有杀父弑弟的毁家之仇,这么痛恨也难怪。

    麦孟才问道:“圣上,是不是依照公主之法,还他个烤全羊?”

    杨侗摇头道:“这些叛徒固然该死,但生生烤焦这种办法太残忍了,庐江也只是愤慨之下说说而已。”

    “圣上,这些叛徒叛来叛去,心中早就没有忠诚观,他们为了能够活下去,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些人一旦受到蛊惑,极易发生暴动…”麦孟才误以为杨侗要饶恕这些人,眉头紧皱了起来,鼓起勇气道:“虽说杀俘确实不祥,然而这些人战力高超、极被背叛,他们随时可能导致我军溃败,圣上以为如何?…”

    “麦将军你误会了!”杨侗挥手打断了麦孟才,淡淡的说道:“这些败类正如你所的这般,先是背叛过先帝,然后又背叛宇文化及、背叛司马德戡,一个二个都已经成了亡命之徒,这种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百死不足赎其罪,留着追究是个祸害!朕的意思是让你再从俘虏之中挑出一些人,凑足五千之数。然后驱逐他们去试探魏军的阵营,以便我们观察阵营的威力。为了这些人能够乖乖听话,你就以你个人名义向他们承诺戴罪立功,既往不咎。”

    “末将明白了!这就去安排。”麦孟才只听得双眼大亮,他麦孟才可以信守承诺,但别人没承诺,自然无须遵守什么诺言了。

    杨侗点了点头,向杜伏威说道:“杜将军,传令下去,准备出征,朕都要看看单雄信到底布了什么阵!”

    “喏!”

    杨侗信心十足的模样,让杜伏威信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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