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琼英和苏凝在寒风中聊了一会儿。

    夜深露重,苏凝打了个喷嚏,姜琼英主动结束了话题,道:“天色也晚了,校长您先和家人去休息,这边事情交给我去处理就行。”

    苏凝摇头,学生们的情况不容乐观,她若不先安抚好学生们惶然的心态,自顾自去休息,明日城内就会疯传关于安御校长不作为的言论。

    名声于她而言,是小事,她不必放在心上。

    但对安御的孩子们来说,一个没有安全保障的学习场所,一个自私自利的校长,哪一项都会让这些孩子们心里犯嘀咕,重新评估自己留在安御学习的必要。

    学校的名声风貌,很大程度上就是从师资力量和教师在遇到事情后展现出来的品德挂钩。

    她这时候回去,给学生们看来,就是不作为和漠视。

    这自然不行。

    苏凝正色道:“今天我参与守夜,你们先传达我的命令,将负责精神科的老师们今夜都抽调过来,对在场的学生们进行疏导。

    应激挫伤特别严重的,我也会去参与疏导工作。

    检查没有问题的那些孩子,都登记下,放他们回宿舍。

    明天上午放半天假,我们召集老师们开个紧急会议,下午的时候,让每个班主任到班级里跟孩子们强调下,这件事学校会承担安保不力的责任,不会置之不理。

    希望他们心里能有事说事,有问题就提。

    不要私下传对安御不利的言论。”

    姜琼英点点头,苏凝的话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她肩上的压力。

    “校长您说的对,我这就去安排。”

    苏凝和姜琼英回到了前厅,对学生们进行了初步的安抚和疏散。

    苏晴晚想留下来帮苏凝的忙,苏凝却让霍西州把苏晴晚先带回苏家别院休息。

    她拒绝苏晴晚的理由也是给的很充分:平安睡得浅,半夜就会醒来要爹爹和娘亲。

    他们这对小夫妻留在学校只会让她分心,真想要帮忙,可以第二天早点来学校办公室找她,看下霍家需不需要在这件事中参与。

    劝走苏晴晚和霍西洲后,苏凝和姜琼英折腾到夜里两点多,厅里的学生们走的都差不多了,她们也准备离去。

    校安保队的老师却神色微妙地从外面进门,道:“沈家一家人都来了,在礼堂外面哭,说是要学校给个交代。”

    这大半夜的,劝了半天也不进门,一路从校门口嚎到礼堂外,这态度是要跟学校拗着来么?

    还是说,沈家就是想表现给大家看,他们家在陈嘉怡因意外死亡这件事上,极度不接受?

    姜琼英脸色变了变,小心地朝苏凝方向看了一眼。

    见苏凝神色淡定,一如之前。

    她焦躁的心慢慢沉了下来,蹙眉问向安保老师,“给交代?

    给个什么交代?

    话我们都已经让人带到了,陈嘉怡是意外身故,尸体都还在这摆着呢。

    他们要交代,还不如进来好好把这姑娘的尸体领回去,安排好盛大的丧葬抚慰一下。

    搞不懂沈家怎么想的。

    你现在去跟他们说,有事进来坐着聊,别在外面哭,惹得学生们心里发憷。”

    大半夜的,鬼吼鬼叫,学生们好不容易被安抚下的神经又要跳动。

    想到这,姜琼英转过去对苏凝请示:“校长,沈家人难搞,我怕安保队的人请不请来。

    我亲自去一趟,劳您跟我在这再为他们耽搁一点工夫。”

    苏凝挥了挥手,叮嘱道:“去吧,态度和善点,我们是要与他们解决问题,不是制造矛盾冲突的。”

    姜琼英应了一声,胸膛挺直,步履沉稳地跟着安保队的老师走到了厅外。

    月色下,沈家三人背着外走廊上明晃晃的光,次第站在大理石台阶上。

    影子被拉的颀长。

    每个人面上都是如丧考妣的凄楚神情。

    “...咳,”姜琼英以手握拳,暂时抵住了自己的额头。

    头疼万分,问沈父沈母,“为什么不进去?

    她的尸体在里面,需要你们到寿材店找上好的棺木入殓。”

    沈母的情绪早已酝酿好,当即倒坐在地上,摁着帕子拭泪。

    “呜,你们还我的儿媳妇,嘉怡这么年轻的小姑娘,不过是参与了一个晚会,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够了...你不要哭了。

    我相信学校会给我们一个说法。

    儿媳妇这么有活力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眼瞎看不见学校的指示牌,直接摔死呢,这件事,咱们就听听学校的说法,不要再难过了。”

    沈父做势去拦自己妻子,却不知道是力气不足还是自己也悲伤过度,他也跟着倒了下去,摔在沈母边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

    “嘶~”“爸——”“老爷——”沈母和沈顺琨都吓了一跳,慌忙去扶沈父。

    沈父脸色狰狞,咧嘴道:“我的手,我的手好疼,你们别动我!”

    垂着手站在边上,暂时还没得到沈家人正面回复的姜琼英,此刻看的有些糊涂。

    ——沈家人这是干嘛?

    上演碰瓷么?

    又一起在安御的地界摔伤,然后讹上安御,诬陷安御跟他们沈家犯冲?

    ——纯粹是吃饱了没事干?

    闲的发慌?

    她不解,也懒得对沈家人做些虚与委蛇的问候,稍微瞄了一眼沈父委顿耷拉下来的手掌,姜琼英呵道:“你们都别动他,动了这手指不定就伤上加伤,矫正不过来了。”

    沈父痛的龇牙,急促点头道:“还不听老师的,都别动我。

    赶紧给我找一个医生接骨,不然我要痛死了。”

    沈顺琨一只手掌心平举,小心地为自己父亲软趴趴耷拉下来的手掌撑了一把。

    眸光落在父亲小手臂和手腕之间的连接处,呼吸顿了顿,喑哑道:“爹,你手大概骨折了。

    我需要找个人帮您正骨。”

    骨科专业的医生晚上一般不在学校宿舍,等到明日,爹的痛楚应该会达到极致。

    他该怎么缓解爹的痛楚?

    姜琼英觑了一眼,暗道沈家真是豁的出去,沈父那只手竟然真的摔伤了。

    她暗暗撇撇嘴,一本正经提议道:“咳,你们别在这耽误时间。

    都跟我进去,我通知精于骨科的医生来帮你爹看下手。”

    沈父沈母都说好。

    唯独沈顺琨,面带犹豫,“给我爹治手和希望学校给我们一个公正合理的交代,两者不冲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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