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的出现注定会改变某些东西,比如薛仁贵的从军之路,又或者薛仁贵未来的另一半。

    当然,这其中也有李昊的一部分因素,毕竟如果他不说,铁柱也不可能知道薛仁贵,更不可能去找他。

    而李昊却并不知道绛州龙门县发生的一切,告别袁老道,离开技院,先是把处于极度兴奋中的李雪雁送回任城王府,接着便回到了东市的养心斋。

    当然,现在也可以叫补习班,这地方现在是两块牌子,一套人马,只要李昊喜欢,叫啥都行。

    坐在马车里的李昊无精打采,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精气神一样。

    这帮老逼头子太能折腾,五十万贯说没就没了,特么大唐打一次北伐才花了不到一百万贯好不好,那可是好几十万人的战争。

    关键人家北伐还见到回头钱了呢,那么多的牛羊,战马还有金银,学院有什么,花了五十万贯,就弄出一个破镜子?哦对了,还有沥青。

    可李昊实在想不出来这沥青在大唐能派上什么用场,难道还真能拿出来修一条高速公路不成。

    转过街角,养心斋近在咫尺,马车车厢外鼎沸的人声略小了些,长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的都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谈生意什么的都尽量压低声音,免得吵到贵人。

    眼瞅着就要到家门口的时候,李昊只觉得车厢似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然后就听外面‘哎呦’一声,接着就听到有人在喊:“停车,撞到人了。”

    李昊的马车速度本就不快,再加上车夫又是个老机司,听到声音不对立刻一带缰绳:“吁……”。

    车外的马蹄声顿时止住,李昊借机掀开车帘趴在车辕上向车底下一看,顿时叫了一声好彩。

    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叉着腿仰面躺在地上,脸色铁青,面露惊恐,嘴巴张的老大喉咙间的小舌头隐约可见。

    当然,这些都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停下来的车轮距离青年的小丁丁只差着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只要那马再向前一步,青年立刻就是鸡飞蛋打的结局。

    李昊对那青年咧嘴一笑,想要起来。

    青年立刻紧张起来,眼中露出哀求之色,对着他微微摇头,生怕因为他的动作过大,导致车轮再向前移动那么一两分。

    有经验的同志都清楚,两轮马车这东西就算停下来也并不那么稳当,毕竟车辕是架在马身上的,人若在马车上动来动去,就会导致重心偏移,从而使得拉车的马匹跟着移动。

    若是放在平时,这当然没什么,可眼下青年的要害就在车轮下面,他如何敢让马车移动。

    那这位说了,车底下的是傻子么,他就不会自己爬出来。

    是,青年是想爬出来,可特么衣服这会儿还压在车轮下面呢,他想动也动不了不是。

    僵持的过程中,老司机发挥了作用,只见他不动声色的低头瞅了瞅青年,起身在马脖子拍了拍,也不知道怎么鼓捣的,那马便向后退了两步。

    随着车轮离开,青年目光一凝,一个懒驴打滚从车下面滚了出来。

    眼见青年脱得大难,四周才又恢复了喧闹,不少人都过来拍着那青年的肩膀,向他表示恭喜。

    李昊也在陈蒙的帮助下从马车上下来,坐到专属的轮椅上面。

    此地人多眼杂,装瘸的事情不能暴露。

    来到惊魂未定的青年面前,李昊笑着说道:“你没事儿吧?”

    青年摇摇头:“小生刚刚走神,冲撞了公子的马车,还望公子勿怪。”

    多朴实的人啊,李昊心中感概,这要是放在一千四百年后,别管怪谁,没有千把百的你是别想走了。

    青年的回答赢得了李昊的好感,笑着对他说道:“这样吧,我家就在前面,你呢……先跟我回去,回头我找个医生给你好好瞧瞧,别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

    “这……,这不好吧,是小生冲撞了公子……。”青年有些犹豫。

    李昊一摆手:“行了,大丈夫在世别为这么点儿小事吞吞吐吐的,再说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我还能杀你灭口不成。”

    青年见推脱不过,只能拱手致意:“如此……小生恭敬不如从命。”

    从不从命啥的李昊不在乎,他只是觉得这青年看着还算顺眼,所以才会把他带回去。

    向前走了没多远,养心斋便到了,陈蒙上去打开门,推着李昊进去。

    青年则是落在最后面,呆呆看着门口的那副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横批:大唐初习班。

    若是单看门口的那副楹联,足以说明此间主人非比等闲,绝对是品性高绝之人。

    但若配上那‘大唐补习班’几个字,青年只能说:这特么都什么玩意儿!

    进到里面,入眼便是轩敞的大厅,四根雕花楠木柱约有合抱粗细,两侧博古架上精美的瓷器,奇巧的盆栽,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古怪器物。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山水图画,看落款尽是出自名人手笔。

    毫不夸张的说,单单这一个大厅里的东西,没有三、五万贯绝对拿不下来。

    厅中右则博古架后面,青年拘谨的坐到黄花梨木的椅子上,有下人递上刚刚冲泡好的热茶,李昊端起吸溜一口,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姓王,双名玄策。”

    “噗……”

    一口茶水没咽下去,李昊直接喷了出去,在透窗而过的阳光下,画出一道并不怎么显眼的彩虹。

    “你说你叫啥?”

    “王,王玄策。”青年声音颤抖,努力回忆着自己一生的经历,包括小时候抢隔壁小朋友沙包,生怕面前这位是自己的某位仇家。

    王玄策,这就是将来一人灭一国的王玄策?

    望着面前青年身上打着补丁的书生服以及指甲里的污泥,李昊脱口而出:“你怎么混成这个吊样?”

    我跟你很熟么?青年哑口无言,搜遍记忆,找不出任何与李昊相近的人物。

    但对方既然问了,不回答总是不好。

    于是王玄策挣扎着说道:“呃,小生,小生家境不怎么好,这次来长安是想要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能不能参加今年的春闱。”

    李昊嘴角一抽,参加春闱?就是考科举呗!

    以前在后世的时候科举什么的李昊并不关心,到了大唐这两年多少从侧面知道了一些。

    其实这个时代的科举与后世的科举并不一样的,既没有糊名,也没有抄录,考生在答题的时候完全可以将自己的老爹,老师,家世都写在卷子上(事实上,糊名什么的是在北宋时期才有的)。

    这样一来科举说是在考试,不如说是在拼爹。你有一个厉害的爹或者老师,那自然就能考过,若是没有……那就只能祈祷自己长的足够好看。

    经过这么长时间,李昊总算认清了王玄策在没有发迹之前就是一个扑街的事实,转头对陈蒙说道:“你先带他下去洗个澡,再派人去请个大夫过来,回头我有事情要跟他谈谈。”

    “诺!”陈蒙应了一声,对王玄策比了个请的手势。

    王玄策直到此时处在萌比的状态,完全搞不清楚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有心不跟陈蒙走,奈何已经到了对方的地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去显然是不行的。

    待到王玄策跟着陈蒙离开,李昊脸上露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

    这运气来了还真是城墙都挡不住,前几天自己还惦记着王玄策这家伙来着,没想到,这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接下来要不要再架车出去转转呢,说不定还能撞倒个薛仁贵啥的。

    呃……,薛仁贵还是算了,那家伙力气太大,真撞上了弄不好友谊的小车就先翻了。

    收拾收情,重新考虑王玄策的事情。

    放走是不可能放走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放走的,能够一人灭阿三一国的人物,放走了读者爸爸会看不下去的。

    可是,要怎么把这人给留下呢……。

    后宅,独自进了浴房的王玄策呆呆站在浴桶前面,浴桶中蒸汽袅袅,使得眼前的一切都变的那么不真实。

    他只是个穷书生,一无钱,二无权,实在想不出对方如此善待自己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看中了自己的长相……。

    想到这里,王玄策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紧张的看向四周。

    整个浴房空荡荡的,除了房间中央的浴桶,便是一侧墙壁位置放置浴巾,香皂的架子。

    好久没有洗过热水澡了,在失去那啥和洗澡之间衡量了许久,欲望终于战胜了理智。

    王玄策还是在第一时间锁好了门窗,脱下长衫挂衣架上面,迈入浴桶当中。

    微微发烫的热水覆盖全身,水面上立刻浮起一层污垢。

    已经记不得上次洗澡是在什么时候的王玄策努加快搓洗的速度,顾不得享受热水带来的舒适,不消片刻便将自己收拾一新。

    望着桶中几乎与泥浆无异的洗澡水,王玄策面色微窘。

    不过,顾不得许多了,那位贵公子还在外面等着呢,自己总不能太失礼不是。

    王玄策绝不承认自己是在担心那啥不保,之所以洗这么快,目的是为了不让主人等待自己太久。

    而就在下一刻,准备穿上衣物的王玄策愣住了。

    原本挂着衣服的衣架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套崭新的内衣裤以及宝蓝色的书生服,而他的旧衣服却不翼而飞。

    什,什么时候进来的人,衣物是什么时候被人换走的?自己明明已经把门窗都锁好了啊。

    王策玄彻底呆住了,崭新的衣物看上去是那么刺眼。

    些许寒意传来,发呆中的王玄策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光着的,连忙上前将衣物拿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身上套。

    “哎?你洗好了?”等在门口的陈蒙有些惊讶于王玄策的速度,从他进去到出来,似乎连半刻钟都不到。

    “呃……,洗,洗好了。”王玄策窘迫的站在浴房门口,搓着手道:“那个……这位仁兄,不知小生的旧衣……。”

    “哦,已经丢掉了。”想到这书生那件满是虱子跳蚤的衣服,陈蒙的语气略带嫌弃。

    今日不比往日,府上水泥窑工人的衣服上都没有虱子跳蚤之类的虫子了,亏这家伙还是个读书人。

    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也不值钱,王玄策苦笑一声,再度开口:“那,那仁兄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明明小生已经把门窗都锁了,为何……为何……。”

    “哦,你说这个啊,那衣架后面有翻板,推开便可将里面的衣物拿出来换成新的。”陈蒙呵呵一笑,解释道:“我家少爷身份高贵,沐浴自然不是府上那些下人能看的,所以浴房才有这样的设计。”

    王玄策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自己对有钱人的佩服之情了,只能由衷的暗赞一句:该死的狗大户!

    再次回到前面,焕然一新的王玄策发现那位性情古怪的少年公子正在对着一副舆图比比划划,时而皱眉,时而点头。

    直到陈蒙走过去,低声道说:“少爷,王玄策来了。”

    “哦,这么快?”李昊坐直了身体,看向王玄策:“不错,收拾好了还真有点读书人的样子。”

    什么叫有点读书人的样子,老子明明就是读书人好吧。

    不敢与李昊争辩,王玄策对着李昊施了一礼:“今日本是小生冲撞了公子车驾,蒙公子不计前嫌,让小生惭愧万分,他日若是公子但有所求,小生必肝脑涂地。”

    李昊嘿然一笑:“咋啦,这是想走了?王玄策啊王玄策,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却敢言肝脑涂地,你让我怎么信你。再说我看你眼下似乎也是居无定所,但是将来真的有事情找你,你确定我还能把你找出来?”

    得,就知道澡没白洗的。

    王玄策苦笑一声,再次对李昊深深一礼:“小生王玄策,见过卫公世子。”

    “呦呵,你还真知道我?”

    “是的,养心斋的牌子,刚刚小生在后面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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