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豌豆就不得不说一下郑延。

    这哥们儿十天时间在岐州与长安之间跑了一个半来回不说,期间还要跟李昊沟通,跟自家老爹沟通,跟自家爷爷沟通,顺带还要负责操持运粮等事宜,可谓是忙的神魂颠倒。

    再次回到岐山县二话不说,第一件事就是找地方休息。

    啥也不管了,太累!

    虽然岐州距离长安并不算远,可郑延也不是皮糙肉厚的混子,十天跑了一千多里地,人累的腮帮子都瘪下去了,眼窝深陷,硕大的黑眼圈顶在脸上就跟挂了副墨镜差不多。

    郑钱虽然也累,但好歹做管家的这些年身体骨打熬的还算不错,还能撑得住。

    在得知李昊去了陈仓之后,将少爷托付给百来个护卫,自己又带着数十人继续上路赶往陈仓。

    这道不是说钱郑对李昊的事情有多上心,用他的话来说,一千个头都磕了,老子也不在乎最后这一哆嗦了,继续吧。

    ……

    王元德,王家嫡子,现年二十六岁。

    身穿一件素面杭绸袍子,腰间绑着一根墨色蝠纹玉带,一双明亮的桃花眼泛着波光,身材高挑出众,貌似潘安英姿勃勃。

    李昊尽管是第一次见到王元德,但依旧给出了十分中肯的评价,好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

    “李家贤弟,小生王元德,家祖王氏……”王元德在确定了面前之人的确是李昊之后,十分潇洒的行了一个书生礼,接着就吧啦吧啦的开始介绍起自己的身份。

    一看就是个刚出道的雏,俗称菜鸡。

    李昊耐着性子听他讲到八辈祖宗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摆摆手打断他道:“原来是王世兄,不知道以王世兄这般尊贵的身份,来到岐州这穷乡僻壤所为何事?”

    “哦,贤弟莫怪,此事倒是小兄疏忽了。”王元德脸上丝毫不见尴尬之色,侃侃而谈道:“其实小兄此次前来,主要目的是想要看看贤弟是否需要什么帮助,毕竟咱们五姓七望同气连枝,贤弟在岐州……。”

    “咳……”王元德身后,随行的管家重重咳了一声,意在提醒王元德,说的够多了。

    不想,王元德却回过头瞪了他一眼:“咳什么,你若是不舒服便早些去休息,本公子与李家贤弟一见如故,要秉烛夜谈,好生聊聊。”

    管家心底一声哀嚎,看着王元德的眼神都变了。

    以前总觉得自家公子风度翩翩,颇有世家公子的气度,说是长安第一公子也不为过。

    可万万没想到,一遇到正经事,自家公子的弱点便全都暴露出来了,一言一行都透着一股子沙雕的味道,还什么秉烛夜谈,一见如故,这还没聊几句呢就快要把自己前来的目的曝光了,若是真聊一晚上,估计连裤子都会被对面那小子给骗走吧。

    李昊也是一脸懵逼,他倒不在乎什么一见如故,关键是王元德之前说的那些话。

    什么五姓七望同气连枝,什么主动帮忙,这其中的信息量特么有点大啊。

    想着,李昊一改之前的冷淡,笑着上前拉住王元德,顺便将王府管家挤到一边:“王世兄,你可真是小弟的及时雨啊,没得说,今天咱们不醉不归,定要好好的聊上一聊。”

    王元德见李昊如此热情,再想到之前长安尽传此人对任何人都不假颜色,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优越感来,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走走走,今日为兄请客,咱们不醉不归。”

    完了,这下估计自家公子内裤底色都要保不住了。

    熟知王元德是什么性格的管家欲哭无泪,望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心中只有一个疑问:人太实在了,怎么解?

    ……

    陈仓城中最大的酒楼中,李昊花大价钱包下了一天里所有的酒席,将店里为数不多的食客统统赶了出去。

    鉴于李昊的身分,店里的客人非但不敢说什么,离开的时候反而主动开口要求代为付账,客气的一塌糊涂。

    王元德见此,心中对李昊愈加佩服,由衷感叹道:“贤弟果真是好人缘,竟然能使得这岐州府上下对贤弟如此客气,倒是让为兄好生佩服。”

    李昊微微一愣,心说身边这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还是故意恶心自己?

    那些乡绅想要请自己吃饭与人乡好坏有什么关系,分明是看好他他开国县候的身份和卫国公世子的背景,才会故意如此巴结。

    不过话说回来,他自己又不是付不起一顿饭钱,所以根本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搭人情。

    更何况若是真让这帮人代付,等下吃饭的时候到底要不要将人叫上来陪着坐会儿,不叫显得不近人情,叫上来又碍眼。

    想着,李昊摆摆手,委婉的拒绝了乡绅的邀请,待众人走后,上得二楼方才感慨道:“兄长有所不知,那些人哪里是对我客气,分明是想要攀上兄长这棵高枝,所以才会拿我当引子。”

    王元德面露惊容:“哦?他们认得我?”

    “当然,王兄的大名在大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别说比邻长安的岐州,就说我前些日子去的吐谷浑吧,都不止一次听人提到到王兄的大名。”

    “真是这样么?没想到,我的名声竟然已经传到西域去了。唉呀呀,此事若不是贤弟提及,为兄当真是半点也不知情。”

    “兄长不知情那是因为别人嫉妒兄长的才华,避而不谈罢了。而且真要说起来,如果这次小弟不是被兄长的才华所感染,只怕也不会将此事说出来呢。”

    但凡换个人在场,都能听出李昊就是在一本正经的扯犊子。

    但王元德却偏偏信以为真,乐的眉开眼笑,一个劲的推脱客气,弄的身后管家老大不好意思,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又聊了一会儿,有酒楼的伙计将膳食送上,四个冷盘,八个热菜,色香味俱全,让人一看便胃口大开。

    时值正午,王元德也是饿了,与李昊客气了两句便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笋片放入口中。

    菜一入口,小王同学便瞪大了双眼,不由自主加快了咀嚼的速度,手中筷子也再次伸向盘中,口中吱唔道:“真没想到,小小陈仓竟然这般美味,口感丝毫不比长安的美食差,贤弟久居这里,口福不浅啊。”

    “呵呵……”李昊呵呵一笑,夹了一口菜道:“兄长误会了,其实真说起来并不是陈仓美食的味道好,而是这里面加了一种我兄弟自海外带回的调料,故而味道才会如此鲜美。”

    王元德顿了顿,脱口道:“调料?什么调料?”

    “嘿嘿……”李昊神秘一笑,并未回答。

    小王同学也觉得自己失言了,讪讪说道:“贤弟莫怪,为兄不是故意刺探别人隐私,实是觉得万一将来回了长安吃不到此等美味,怕是要食不知味了。”

    李昊心中得意一想,不禁想到数日前程处默和长孙冲离开前的那个晚上。

    这两个家伙鬼鬼祟祟跑来他的帐篷,拿出一小包褐色的粉状物显摆了半天,硬是要他猜猜是什么东西,还说是什么天下第一等的美味。

    结果,李昊只轻轻捻起一点尝了尝,立刻知道了是什么东西,鄙夷的告诉二人,不要拿海肠粉来忽悠自己,这东西在海边的沙滩上要多少有多少。

    闻听此言,长孙冲二人顿时将他惊为天人,千叮咛万嘱咐,希望李昊不要把此事说将出去,他们几人还等着拿这东西在长安开几家酒楼,发上一笔小财呢。

    便是如此,李昊从两人手中骗来了整整二斤海肠粉,并答应为他们保密,等闲绝不外传。

    也正因如此,王元德也才有机会品尝到了以前从未吃过的鲜美味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元德挺着滚圆的肚子放下筷子,略显遗憾的看着杯盘狼藉的桌面,叹了口气。

    李昊见状,笑着说道:“兄长大可不必担心将来吃不到此等美味,我那几个兄弟回到长安之后,也会开上几家酒楼,兄长若是喜欢,大可去吃个痛快。”

    “真的?”王元德一下来了精神,对于他来说,这还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惊喜之下连自己来找李昊的目的都忘了。

    李昊轻轻点头:“自然是真的。不过,兄长,你刚刚说来岐州是为了帮助小弟,不知此言何解?”

    “呃……”王元德尴尬的打了个饱嗝,这才想起有正事要办,连忙喝了口茶水将胸中浊气压了下去,清了清嗓子说道:“贤弟,为兄听说你打算凭借一己之力,为岐州修一条水泥路出来,不知此事可真?”

    “自然是真的。”李昊点点头,这种事情他根本就没想瞒着谁,左右岐州府都要将此事向长安汇报的,瞒也瞒不住。

    只是他没想到王家的动作会如此之快,竟然在第一时间就派来了嫡系子弟前来与自己联系,当真是……。

    王元德见李昊坦然承认,心中愈发觉得此人与传说中的不大一样。

    多诚实的一个人啊,为什么外面都说此人虚伪呢,而且自家老爷子也是如此说,甚至还让自己小心再小心,不要上了他的当,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想着,王元德道:“贤弟,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你这桩生意做的亏了。”

    “哦?此言何解?还请兄长明示。”李昊信心十足说道:“岐州这边大概有十余万百姓,我打算以每人每天二斤粮的成本雇佣他们来修路、清淤,这样一算每天大概需要粮食三十万斤,按每斗粮十文钱算,花费不过两百四十贯,就算耗时五个月,亦不过三万六千贯。

    而我这次投入却有二十万贯之巨,去掉这三万六千贯,还余下十六万四千贯,这些钱足够我够买沙石、水泥的成本,不知兄长说我亏了是从何处得来的结论。”

    “嘶……”王元德倒吸一口冷气,之前他可不知道李昊会投入如此多的资金,那可是二十万贯啊,不是二十贯:“贤弟果然有魄力,竟然一次便投入二十万贯。只是,为兄所说的生意亏了并不是指你在岐州的生意,而是……其它州府。”

    “其它州府?这跟其它州府有什么关系?”李昊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王元德摇头叹道:“唉,贤弟还是太年轻了,却不知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你在岐州下了如此大的力气操弄,却是让其它州府如何想,关中大旱又不是岐州大旱,厚此薄彼之下只怕其它州府不会答应啊。”

    说的好有道理啊,只是老子支援岐州是老子自己花钱,跟其它人有毛的关系。

    李昊心中不屑,脸上却露出诚惶诚恐之色:“这,小弟之前的确没有想过这些,兄长,这,这却如何是好?”

    王元德为难的搓着手,口中啧啧有声,良久方道:“其实此事真说起来,贤弟花的是自己的钱,到底支援谁是贤弟自己的事情,其它州府就算不满意也说不出什么。可关键问题是贤弟你之前冒失的行为已经惹恼了陛下,再加上京中谣言四起,你若是真对关中其它州府置之不理,陛下那边怕是会迁怒于你,这于贤弟却是大大的不利啊。”

    王元德自以为演技不错,所言所说直指李昊要害,却不知身后的管家几乎都要急哭了。

    要知道李昊的计划如今才刚刚开始,若是因为自家公子几句话把他吓得抽身而走,岂不是得不偿失。

    然而王元德却并未意识到这一点,见李昊沉吟不语,便继续说道:“而且,为兄离京之时还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据说五姓其它几家正在布局,打算狙击贤弟。至于手段,不外乎设置重重阻碍,又或者蛊惑其它州府派使者过来威胁贤弟。”

    李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对面王家这位嫡系便一五一十将世家所有计划基本上交待的清清楚楚。

    这不禁让他生出一种对手难求,高处不胜寒之感,忍不住发出长长一声叹息:“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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