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延最后还是没有离开,不是他不想,而是走不开,因为王元德那家伙竟然连夜从陈仓追到岐山来了。

    为了保证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或者说为了护食,郑延决定先让郑钱回去把消息透露给自家老爷子,反正学话这种事情四叔要比他在行,让他回去说指不定给学成什么样子呢。

    李昊对于王元德的快速到来有些意外,心中对世家的佩服不禁加深了几分。

    自己走的时候明明没有告诉他,可是这家伙却能连夜追出来,足见世家在各个地方的影响力有多深。

    而除此之外,岐山县也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卢氏、崔氏等几家的代表。

    这些人来到岐山之后先是递了名贴,接着便在城中住了下来,一副高高在上等着李昊前去拜见的样子,惹的红拂女侠好生不痛快。

    “混蛋,都是些混蛋,瞧不起谁呢这是,好歹我李家也是长安有名有姓的人家,竟然递了贴子就闪人,还想等着老娘这个一等诰命去见他们怎么着,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性,我呸。”

    李昊鹌鹑般缩在房间的一角,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便宜老娘在岐州算是彻底放飞自我了,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最好有多过多躲多远。

    奈何有些人不是你想躲就能躲掉的,红拂瞥见儿子小受一样气就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道:“你躲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要不是因为你,老娘何至于受这份窝囊气。”

    “娘,前几天您可不是这么说的。”李昊委屈的说道。

    就在不久之前,红拂在听说陈仓周边六成山地全都写在李昊名下的时候,很是兴奋了一阵子,在得知那片山地将来的作用之后,更是把李昊好一顿夸。

    二十万买来一块价值无限的山地就不说了,关键是自己家没花一文钱,二十万贯的费用全都是郑家出的,这还是在失手打死了郑家人的情况下。

    至于是真的失手还是假的失手,这个别问,反正问就是失手。

    红拂好像忘了之前的事情一般,根本不理李昊,冷哼一声:“之前我说什么了,几座破山而已,八字还没一撇呢,啥时候你真烧出水泥再来说。”

    呵呵,您还真敢说,烧出水泥再说,我要是现在烧出水泥来,怕是来的人更多。

    李昊打了个哈欠:“娘,您就别想那么多了,不就是来了几个世家的狗腿子么,有孩儿在,您老该干什么干什么,回头孩儿给您出气。”

    “呦呦呦,瞧把你给能的,昨晚上喝了多少啊,连五姓七望都看不起了?”

    “这话说的,五姓七望怎么了,不服天朝管了怎么着。”反正屋里也没外人,李昊索性敞开了直接说:“有那么句老话说的好,别看现在闹的欢,小心将来拉清单。您老以为陛下为什么不让我回长安,难道真就单纯的因为我弄死了郑家一个小小的县令?”

    红拂闻言也皱起眉头:“诶,你这么一说,娘也觉得这里面有些问题,按说以你爹的面子,陛下不至于如此不通情理才是。”

    李昊咂咂嘴,无语的看着便宜老娘在那里不懂装懂。

    心累!

    自家这便宜老娘还真就把肌肉都练到脑子里了呗。

    “娘,我这么跟您说吧,其实我呢就是个工具人,陛下手里的一把刀,把我留在外面一来是看看我有没有办法解决旱灾的问题,二来就是想要让我端起与世家的争端,然后他那边好真对世家下手。”

    红拂点点头:“那你要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合着就是不管你在这边怎么折腾,最后都有陛下给你背书呗?”

    李昊颓然解释道:“未必啊,毕竟有些东西只是我的猜测,当不得真。不过,陛下要拿世家开刀倒是真的,至于我最后会怎么样,要看值不值保下来。”

    这下,红拂是真的听不懂了,不耐烦的在屋里走了两圈道:“你小子云山雾罩的该不会是跟老娘打马虎眼呢吧,好歹你爹也是当朝一品国公,陛下拿你出来当枪使却又不能把你保下来,就不怕寒了你爹的心?”

    这话说的多新鲜,老头子马上就要靠边站了好么。

    根据唐初的历史记载,自家那个便宜老子在北伐突厥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长安,到了后期甚至成了一个边缘化的人物。

    李昊正是因为看清楚了这一点,才会不遗余力的折腾,一来替自己挣个未来,二来也想保证老头子不被边缘化,否则他大可直接公开自己在岐州的生意招揽一批合伙人,世家什么的完全不必理会。

    放弃了与红拂继续争论的打算,李昊口中支应着便往外走:“呃,那个,娘,我要出去一趟,探探那几家狗腿子的底,先走了啊。”

    红拂这会儿哪里肯放他离开,在他身后叫道:“哎,你给我回来,话还没说完呢。”

    “等我回来再说,急着呢。”应付了一句,李昊像被狗撵着的兔子,一溜烟的跑出了老娘的院子,头也不回的尥了,留下红拂气呼呼的跟两个偷笑的侍女数落半天不孝子。

    抛下红拂这边不谈,单说离开的李昊。

    走在岐山县城萧条的街道上,头顶太阳毒辣辣的炙烤着地面,就连平日里满世界疯跑的光屁股小家伙们也都不见了踪影。席君买和铁柱两个马仔恪尽职守的跟在李昊身后,就像传说中的哼哈二将。

    三人在街上兜了个圈子,不多时便到了一家规模颇大的客栈门口。

    客栈门前,四、五辆马车停靠在一起,马车车厢上家族的徽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赵郡李氏,陇西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若是再加上之前的郑延和王元德,一个荥阳郑氏,一个太原王错,五姓七望一个不少全来了。

    李昊抬头看了看天,转头对席君买道:“君买,给你个任务,把这几辆马车全都给老子砸了,马匹充公,拉到河道那边去清淤。”

    “诺!”席君买直人一个,李昊说啥就是啥,二话不说提着镔铁长枪就奔着那几辆马车去了。

    几个原本蹲在客栈门口的健壮汉子早就听到了李昊的话,这会儿见席君买真的要去砸车,立马不敢了,跳起来咋呼道:“住手,你们是什么人,知道那是谁家的马车么!”

    车夫而已,李昊自然懒得搭理他们,挥挥手:“铁柱,让他们闭嘴。”

    “哎!”铁憨憨这会儿正嫉妒席君买得了差事,闻言大喜,捏着沙包大的拳头就对着几个汉子怼了上去。

    乒乓叮咣,三下五除二一个没跑了,全都放躺下了,大街之上除了唉唉痛叫之声再也没了其它声音。

    另一边,席君买长枪飞点,很快便将几匹马与马车分离,接着大枪飞舞,噼里啪啦,稀里哗啦,没多会儿功夫,几辆马车已经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不得不说,破坏的确是减压的最好工具,哪怕没有亲自动手,单单看着那些马车被砸成碎片,也让李昊的心情好了不少,由衷的发出一阵感慨:“cao,早就该这么干了,什么机巴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老子的便宜都敢占!砸,给老子狠狠的砸,谁敢拦着就特么往死里给老子打,出了问题我担着。”

    此话一出,客栈里涌出来的一伙人不由放慢了脚步,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杵在门口凹造型的铁柱身上,雪亮的门牙闪着摄人的寒光,让人一看就知道,这货是个没脑子的。

    几大世家过来的主事之人躲在护卫身后,面面相觑,别人或许不认识外面这位小爷,但他们却不会不认得。

    只是他们有点想不通,外面那位小爷到底要干什么,明明自己等人昨天已经递了贴子,相约他今日过来有事相商,结果人是来了,但好像是找事来了。

    外面砸东西的声音欢快,客栈在厅里面几位主事的家伙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其中范阳卢氏的一个中年人沉声对身边之人问道:“李兄,此事你看应该如何解决?”

    清河崔氏亦有人道:“是啊,李兄,你看能不能出去跟他好好谈谈,毕竟我们也是过来帮他度过难关的,让他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赵郡李氏亦有人道:“李睿,你好歹也是陇西李氏之人,不会连自家的族人都约束不了吧?”

    被称做李睿之人本是不想出去的,奈何众人挤兑的太过,最后把心一横,分开前面的一群护卫来到外面:“住手,李小公爷,在下陇西李睿,出身乃安邑房……。”

    李睿本以为报上自己的家族会让李昊有所顾忌,结果没想到,话才说了一半,李昊便蛮横的将他打断:“滚一边去,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么?铁柱,记住我的话,敢有人阻拦,打死他。”

    ‘打死他’,又见‘打死他’,这个时候能来岐山的大多都知道李昊在这里干过什么,李睿如何能不知道,眼见铁柱冷嗖嗖的目光瞟过来,连忙摆说道:“没有,世子,在下没有阻拦您的意思,不就是几辆马车么,你喜欢的话,随便砸,随便砸!”

    “呦呵,这么听话?”鉴于李睿很识抬举,李昊把注意力从席君买那里转到了他们这一群人身上:“李睿是吧?到岐山干嘛来了?”

    类似审讯一样的口吻让李睿有些下不来台,深吸一口气道:“世子,我们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想要帮您解决一些困难。”

    李昊嗤笑一声:“解决困难?凭你们……配么?”

    “李小公爷,我们也是一片好心,如果不是看在五姓七望同气连枝的份上……。”

    “停,你又是什么东西。”看着客栈里挤出来的几个家伙,李昊脸上不屑之色更浓,大拇指在胸口戳了戳:“老子堂堂卫国公世子,太子侍读,远洋水师都督,从三品开国县候,手下战将十余,战兵数千。你们呢?你们什么身份,凭什么在老子面前吆五喝六。”

    “我……,我乃赵郡李氏东祖一脉李峤……”

    不等那人把话说完,李昊把头一抬,两只鼻孔对着那人道:“小人物,没听过,你爹是谁。”

    WOC,这就有点侮辱人的味道了。

    什么叫你爹是谁,合着老子还没资格跟你谈了呗,好歹老子也是赵郡李氏东祖一脉的家主,真要排辈份,你一个陇西李氏丹杨房小辈还得跟老子叫声爷爷呢。

    见两位李氏之人都被怼了,几人中河清崔氏之人站了出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李小公爷,我等也是奉了家主之命才来的,主要是听闻你在岐州陷入谣言的泥潭不能自拔,想来尽一份力而已。”

    李昊不为所动,今天他来找这几个家伙的目的就是没事儿找事,根本不想谈任何事情。

    冷笑一声道:“想尽一份力是吧?成,君买、柱子,把这些人全都给老子带到城外去清淤,正好老子缺人缺的厉害,就差他们这些人呢。”

    听到李昊要让自己一行去干苦力的活,终于有人受不了了,主动跳出来叫嚷道:“李德謇,你不要欺人太甚,否则当心我们让你在关中寸步难行。”

    寸步难行?李昊轻轻眯上了眼睛,经历过北伐和出使西域,此时的他比以前暴厌了许多,再加上这段时间过的压抑之极,顿时被那人激的脑门充血。

    阴森森看了那人一眼,冷声对铁柱道:“柱子,杀了他!凡阻拦者,杀无赦!”

    “诺!”铁柱答应一声,‘哐’的将身后门板一样的长刀抄在手中,冷着脸大步向那一群人走了上去,杀气激荡之下,显然是打算把李昊的话彻底执行下去。

    之前跳出来的那人这会儿也傻了,不断看向身边同伴,似乎想要确定,这是不是在吓唬自己。

    嗯……,应该是想要吓唬自己的吧?应该是的吧?

    可自己明明没说什么啊,不就是叫了一声名字,然后又陈述了一个事实么,怎么就喊打喊杀了呢。

    正犹豫着要不要服个软,身边的护卫已经冲了上去:“站住,我……。”

    ‘呼……’,门板一样的长刀拦腰横扫,护卫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在众人面前断成了两节,发出歇斯底里的发出凄厉的惨叫:“啊……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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