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和刘泽清走在前面,相谈甚欢。

    众人跟在后面默默无言。

    能够跟着上宴席的只有他们这十来个将领官员而已,其余的,包括刘泽清带来的二百骑兵,也只能在外面吃喝。

    中军大帐,灯火通明,又因为大帐顶层是铺盖的透明的油纸布,所以帐中很明亮。

    众人按照礼数分坐两旁,史可法坐首座,刘泽清坐在右边首座,只坐定之后,史可法拍了拍手掌,却是有江南名厨一直在烹饪着美味佳肴,闻得,将菜品一一呈了上来。

    只光看这菜品,在这远离城镇的淮南大营,能吃上这般美食,已经实属不易,显然史可法是动了心思的。

    只是若是前几日刘泽清刚刚从北地而来时,这些东西他还尚能吃下,现如今他接连几日的赴宴,却是让刘泽清看见这些飞禽走兽、游鱼海虾,就是想吐。

    只是史可法等人,包括史可法那边的几个文官都对这些菜品甘之如饴、大加赞赏,刘泽清要是表露出什么不满,却是有些做作了。

    众人边吃边谈,一时倒也融洽。

    刘泽清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两杯马尿下肚之后,只从战场光着膀子厮杀一直说到了在床笫间光着膀子厮杀。

    只让人听得是浑身燥热,却又心生不齿。

    只因刘泽清这厮癖好太过变态——好幼妇。

    眼见刘泽清言辞越来越无礼,越来放纵,首座上的史可法却是面色不改,仍旧捋着胡子喝酒吃菜。

    刘泽清带来的参将和游击此时却也喝的有些醉意,可是却明显懂得适可而止,史可法这边的几个将领轮番劝酒,可是人家喝到微醺,却再也不愿多喝了。

    中军大帐外,那二百多骑兵却也有人接待了,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叫刘不同的千户,将这二百多人带到露天的账外,却是架上剥洗干净的肥羊、肥鸡、肥鸭,又令人运来两车好酒,却是便这般大吃大喝起来。

    真一个“热火朝天中军帐,好酒好菜烤肥羊”!

    ......

    待过去了有一个时辰,双方喝的有七分醉意,中军帐中在史可法故意纵容下,刘泽清已经放飞了自我。

    只见他一会子如同文人那般举杯作诗,一会子却如同流氓那般说着女人婆娘。

    让人不知他是否是真醉了,还是装的。

    酒席上因刘泽清的缘故倒也热闹非凡,言谈,对饮,吹牛逼,当真是快活似神仙。

    只是不一会,路振飞这边的酒席上,那小举人王士元和那些武将却是争吵起来。

    细细听之,却是这些人酒后说笑,只因一个话头,谁也不服谁来。

    “你这黑汉子,就你也敢称军中臂力第一?我却是不信!”

    那喝的面目涨红的小举人走路都有些不稳了,却仍旧摇头晃脑道。

    “咋,你不信我,直娘贼,你问问在座的众人,有谁能赢了俺这双腕子,你问,乐奇你行吗,多常你可吗?”

    这本是不黑,却被称作黑汉子的游击金声恒,猛地一拍桌子,从座上站了起来,摇晃了一番,问两边的坐着的将军敌不敌得过他。

    那两边被他提及的将军似是和他比试过,被他问及,忙是摇头称不行。

    “哈哈哈,我就说嘛!”

    金声恒身子摇晃了两下坐下,哈哈大笑道。

    那小举人见此,似是没想到会是这般,一下子涨红了脸,半晌无言。

    哪知就在那金声恒大笑不已、得意无比之时,那小举人却忽的发了急智,忽然指着刘泽清那边端坐的三位将领道:“在座的可不止有这两位将军,那边那三位将军你可曾跟他们比了,他们可曾言不如你?”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顺着那小举人的手掌,看向了刘泽清那边。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这两人的对话如此大声,此言一出,刘泽清那边的三个将领,包括刘泽清都生出了较量的心思。

    这就如同有人说,老子不是说你们在座的不行,而是全都垃圾一般,大家都是军旅丘八出身,争强好胜之心人人有之,不比比,谁会承认自己不如别人?

    那看似喝的歪歪扭扭的金声恒听此,却是接着小举人王士元的话头吆喝了起来:“是么,他们?那三个汉子,你们觉着能比得过我么?你们谁敢于我一试?”

    这三人听他如此轻视的话语,嘴上虽然没有应答什么,但是脸上却都显得有些难看,然后齐齐将头转向了刘泽清。

    他们都姓刘,乃是刘泽清的族人,故而对刘泽清言听计从,做任何事情之前,却都要先问了刘泽清。

    而刘泽清不管到哪里,却都将他们混在亲兵里带着,只预防着自己喝多之后,有知心的人护佑着自己。

    见三个部下看向自己,刘泽清端了杯酒却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朝着首座上的史可法举了举,道:“史公,这位将军乃是贵营中臂力第一人,我这三个部下却是想要和他较量一番,不知可否?”

    史可法面容依旧含笑,道:“军中无什娱情,只歌舞不许入内,腕力之较却是正合我意,既不会伤了彼此,有什么不可的......来人,搬过桌椅板凳,放在正中,做较量之用!”

    帐外有兵士闻此,却是搬来一套桌椅板凳,放在大帐正中、两席之间。

    “正如史公所言!”

    刘泽清如同二流子一般,将酒杯一干而尽,对三个部将点了点头,算作同意,又解下自己的配剑扔在桌上,道:“既是比试,此物便做彩头!”

    “好——”

    众人见那宝剑卖相不俗,知道恐怕价格不菲,齐齐叫好。

    那金声恒见此,却是打着酒气,撸了撸袖子,露出粗壮的胳膊,坐到了一个椅子上。

    只是嘴中放肆道:“一会却是要赢了刘总兵的配剑,看你们还有何话说!”

    刘泽清这边,那参将刘泽波却是站了出来。

    不得不说,刘家之人确实基因甚好,这参将刘泽波却也如刘泽清那般,生的伟岸魁梧,六尺多的身高。

    而且他喝的仅仅三分醉意,比之看起来摇摇晃晃,有八九分醉意的金声恒,却是强了太多。

    那刘泽波也不废话,同样上前坐在桌椅前,伸出粗壮的右臂和金声恒握在了一起。

    他们只是轻握,尚未使力,只等有人喊开始。

    小举人王士元以及史可法这边的几人却是围了上来,那兵部侍郎韩所却也是像喝多了一般,叫嚷道:“我来,我来,我喊开始!”

    刘泽清和他另外的两个部下同样围了上来,只等开始之后,给刘泽波鼓励助威。

    待双方都准备好,那韩进喊了声“开始”,只见双方胳膊上都是一绷,血脉喷张,如同两个相向的老牛一般,闷声相较起来。

    只一用上力,那参将刘泽波才发现不对劲,怎的这醉的如同泥巴似的游击,还有这般大的力气?

    只是双方已然较量起来,却是容不得他多想。

    “使劲!使劲!”

    “用力!用力!”

    双方围着正中的两人,都是撅着屁股,齐声给自己这边的力士鼓劲。

    酒宴顿时更加欢闹起来。

    谁都没有注意,那喝的醉醺醺的小举人却是悄然舍了自己这边,来到了刘泽清的身后。

    那小举人身子虽摇摇晃晃,但是脚下却悄无声息,在来到刘泽清身后之时,袖中却是寒光一闪,一把巴掌大的匕首直往刘泽清的后心刺去。

    眼看着就要刺进刘泽清后心,哪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正助威呐喊的刘泽清身后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身子猛地向右一偏,那匕首却是没能刺进他的后心,一下子戳在了他的左臂上。

    后进前出,鲜血淋漓!

    “呀呀呀!”

    刘泽清痛呼,反手便是一拳,直冲那小举人面门,避退小举人之后,却是猛地后撤了几步。

    他这一声喊叫,却是惊了他那三个部下,见刘泽清中刀,却舍了较量腕力,全都齐齐抽出背后的腰刀,只是他们反应的快,史可法这边的这些人反应更快。

    不论是正掰着腕子的金声恒,还是其他人等,全然没了刚刚的醉态,不知从哪里,齐齐摸出刀刃来,也不说什么,便往这三人身上招呼。

    同时,大帐外却是冲进一员身高七尺、手持大刀的虎将,而他身后却紧跟着上百名手拿长枪的士兵,来者二话不说,只将刘泽清三人牢牢地围在了里面。

    那冒着寒光的枪头,明显就是刚刚打磨的。

    再看首座上的史可法此时却站在了下首,而为首,却正是那个喝的甚多,挑起事端,如今却如同没事人一般的举人王士元。

    他见刘泽清看来,却是拍了拍手掌,道:“好一个山东总兵官刘泽清,端的是智谋出众,小心谨慎,我本想在酒菜下毒,哪知你戴着银戒指却先悄然试毒,我却无法再下;我见你喝大,本想趁机结果了你,却不想你也是装的!没能一下要了你的性命!”

    刘泽清此时左上臂鲜血直流,疼的他冷汗连连,只阴狠的看着那王士元也不说话。

    事到如今,已经无需再言,因为刚刚的刺杀已然说明这些人是要取了他的性命。

    只是刘泽清此人求生欲极强,却不想就这般认命,咬牙道:“你究竟是何人,欲要取我性命,就连史可法这老东西都要屈居你之下?”

    他一边说着,却一边递眼神给自己部将,他在拖延时间,同时指示自己部将突围搬救兵。

    帐外,还有他二百骑兵亲兵。

    只是他不知,此时他心心念念的那二百亲兵,处境还不如他,却是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而旁边站着一眉开眼笑的汉子,正指挥着众人,挨个收取着头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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