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在东方放亮,晨光自云隙倾洒而下,映着沙漠乏起金黄的涟漪。

    天刚亮,老驴兴奋踩踏昨晚留下的篝火余烟,叫醒众人起程赶路,四个书生打着哈欠,伸懒腰间,陆良生活动了下筋骨,眯起眼望着这片金灿灿的阳光,回头才发现书架小门里,师父脑袋不知何时又顶着绷带缠裹出的蝴蝶结,撑着下巴盘坐在小床铺上。

    “师父,吃了早饭再起程,还是......”

    “不吃!”蛤蟆道人伸手抓过小门,呯的关上,看的那边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落去陆良生身上,后者笑着摇摇头,拿出之前在卡拉布萨买的这方馒头分给他们,“还是路上边走边吃吧。”

    出门在外,那边四人也都是饱经风霜了,凑合吃上一顿,也是经常的事,拿过‘馒头’手脚利索的收拾了锅碗装上行囊,陆良生安放好书架,抬头看了下升起的日头,拉起老驴,招呼众人上路,穿过弥漫的风沙,沿着羊皮地图上标注的下一座城池过去。

    一路往北的途中,偶尔也会拿出袖里的金黄毫毛,试着默念着孙悟空的名字,可惜太过遥远,无法感念不到。

    真要靠老驴一路狂奔也不是不行,但身后还有四个书生,搭乘不了,而且以对方体质,估摸着跑个几里路下来,人就不行了。

    ‘看来只能靠法术赶路了,走回去也不错。’

    这样想着,陆良生骑在驴背上,抬头望去天光,金色的晨阳划过云隙,延伸的东面大海,起伏的海浪间,一条鱼尾摆起水花,游动的一道身影冲出海面,跃到附近一块礁石,沐着阳光四下瞭望。

    若是陆良生在这里,定会认得,这是他扔去海里的那条人鱼。

    “叽?”

    礁石上,鲛人看着海岸渐露出熟悉的白帆,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一条轻便的快船沿着浅水处过来,坐在礁石的鲛人抬起胳膊使劲的挥舞两下,然而,那条快船上的水手划着两排浆,根本没人注意到远处的礁石上挥手的身影,呼嗬着号子声,飞快过去。

    令得礁石上的人鱼有些不解,为何这边的人不搭理她。

    远去的快船上,此时承载着关于卡拉布萨最新的一条信息,要传递到君士坦丁,沿途也会向附近城池发出警讯:一伙来自东方的人,杀害了卡拉布萨总督提比斯,此时正往开罗过去,很有可能会渡过地中海到达君士坦丁。

    沿海的岗哨收到丢上岸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赶去附近城镇,一时间,街道马蹄声四起,城中马匹来往,军队收到总督手令也都动了起来,按照讯息上的描述,四处搜寻相貌装束相符的旅人,旅馆、酒馆全都一片混乱。

    轰隆隆——

    城外原野,上千骑兵飞奔,沿着各自城镇管辖的范围追查过往商贩,甚至有些借机勒索一番。

    “驾!”

    “这边走,翻过前面山丘看看。”

    一队骑兵冲过道路,几颗低矮的棕榈枝叶摇晃间,陡然显出几道人影,四个书生模样的人放下棕榈树叶,一头驴子咀嚼着干草紧跟着探出脑袋朝远去的骑兵张望一眼,被旁边伸来的手按了回去。

    “走了。”

    陆良生撤去障眼法,招呼后面四人离开,这一路北上过来,自然也察觉到了变化,这个年代不分哪里,道路、河流、大海都是传递讯息的重要渠道,稍有不对,就能明显嗅到蛛丝马迹。

    随后的路上,陆良生施法将自己连带四个书生一起改变了下容貌,自己看来并没变化,但对于外人来说,只不过与这里寻常的人种没什么不同。

    “去那边歇歇脚吧。”

    用法术走了一上午,陆良生没什么感觉,身后四个书生则累的不轻,听到国师发话,急急忙忙赶去路边一处棕榈树枝、稻草搭建的草棚,此间并不像中原歇脚店,没有店家照看,更没有茶水、点心,空荡荡的,只有地上前面待过的人铺下的树叶。

    热风徐徐,弥漫着沙粒吹的人口干舌燥,这条道路还有不少商旅行人引着驼队过往,偶尔也会有人进来歇会儿,喝口水吃点干粮,相熟的坐在一起与旁人拉开距离,小声说起见闻。

    “神明在上,听说卡拉布萨的总督被杀了,这里的总督格外敏感,到处派人搜查凶手,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抓到。”

    “很难抓到凶手,听说那是东方来的人,祖辈传下来的故事里,东方都是魔鬼,他们曾经拿起屠刀,将这片土地上的生灵差点屠戮殆尽,蛊惑人心让所有人跟着他们到处杀人放火,掠夺一切。”

    “这只是五个人,还有一头驴子,不会是你说的那么可怕。”

    “只有神明才知晓一切了。”

    铺天盖地的缉拿追查展开,一城总督被杀死在自己的床上,那是极大的耻辱,官邸最先传出的消息里,第一个冲进总督卧房的侍卫,看到的是一个与提比斯一模一样的人拿着总督阁下最喜爱,镶嵌红色宝石的匕首,将他刺杀,随后化作一缕青烟散去,一开始并没有多少相信,但奉命追杀的总督官邸的侍卫长,带着一身伤从外面回来,他一条胳膊折断,眼睛也瞎了一只,浑身鲜血淋漓,誓言坦坦的作证,那个从东方来的画师就是凶手,会从画里招出魔鬼。

    消息一出,从卡拉布萨到埃及开罗已经引起轰动,城中上到贵族,下到平民没人愿意碰上这样的魔鬼,纷纷自发的协助卫队留意东方面孔。

    热度持续,路边休息一阵的陆良生,用眼神示意四个书生差不多该离开了,牵过外面系着的老驴,回到大路上,摇晃的书架内,蛤蟆道人微微打开小门一道缝隙,敞开短褂露出圆鼓鼓的肚皮,扇着一把小蒲扇。

    “良生呐,不要担心,当年老夫就是这么被人追杀的,还不是好好的,不过,到了这边,居然连老夫都不提一下。”

    “呵呵,师父,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再说,你不是一直待在书架里吗?”

    陆良生回过头笑着说了一声,喝过一口凉水,便匆匆离开这方,可惜不能尽兴在此地游览一番,看看其他城市。

    至于追查的军队,书生倒是不担心真将他堵住,而且也不想过多的去杀这些兵卒,虽然是外族人,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不像之前,自己给过达埃尔等人收手的机会,对方依旧挥刀杀来。

    天光倾斜,避开人多的道路后,走过名叫尼罗河的大河,远远望着沙漠中一座座矗立的方尖的建筑,始皇帝说这些都是坟堆,言语里多有鄙视的语气,毕竟坟放在外面,也不怕贼惦记。

    看过这边风景,名叫开罗的城池此时已经甩在了身后,按着羊皮图志上的线路,正北方士陆中的大海,海对面就是君士但丁,而往东就是通往东方最近的道路。

    不过那又是另外一个国家了——萨珊波斯。

    夕阳西下。

    站在两国分界之间的一座山坡上,陆良生看着前方茫茫无尽的陆地,草原、林野、起伏的山脉,第一次忍不住感叹。

    “原来陆地这么大,以前都未曾这般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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