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灯结彩的广场,七八丈大圆桌咋咋呼呼热闹非常,沧澜山这十来年,没有什么大喜的事,如今掌门嫁女,门中一众弟子难得这般哄闹,尤其是卫荒离席回房,更加没有了拘束,端着酒水与诸师兄弟劝酒狂饮,也有想起伤心事看去远方贴有‘囍’字的木楼,又是一阵大大、叫骂,四个书生拉起袖子,显出豪迈的拿过整只鸡,当着众人面几口啃完......

    陆良生看着这片喧闹,夹过一只鸡腿放去师父旁边,目光含着笑,望去那边木楼,挂在檐下的红红灯笼。

    烛火在里微微摇晃,照去贴着四书生写的‘洞房花烛夜,玉龙乘凤床’的门扇。

    红烛插在严实的米碗里,滑下一滴滴红蜡,将新房照的温馨暖黄,坐在喜床的少女,双脚并拢,盖着红盖头,视线在下面偷瞄贴着门扇站着的新郎官儿,细如蚊声。

    “过来啊,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

    “我......额......啊......”

    李随安有些拘谨挪了一下脚,结结巴巴的也说不出话来,挪步过去,坐到新娘旁边,就没了下一步。

    等了好一阵的卫翎芸有些羞恼,打了一下他手背:“就是根木头,你还坐那儿干嘛!?快把我盖头揭下来啊,快憋死了。”

    “哦哦哦.....”李随安手忙脚乱的将新娘头上盖头取下,看着戴着花冠的少女涂抹胭脂,比往日更加美丽,没来由的,心扑通扑通乱跳? 吞了下口水? 结巴道:“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你师父,没教你吗?”

    “我师父都没成过婚? 他教我什么。”李随安嘟囔一句? 下意识的瞟去窗棂,然后连忙将嘴闭上? 早知道还是跟着孙道长看点那些泛黄的书册。

    正想着,身上袍子陡然一紧? 整个人被拉倒? 按着新娘扑去床榻,一上一下,四目相对望了片刻,卫翎芸连忙将眼睛闭起来? 微微抬了下脸? 红唇都凑了上去,却是感受到什么接触,睁开眼,就见李随安红着脸还在那看。

    “你真好看,就是你嘴不舒服吗? 支那么高。”

    少女气的一下坐起来,将头上花冠扯下丢到地上? 捏起小拳头使劲捶打床沿,“我要被你气死啦!!”

    嚷了一声? 转身反将随安按去下面。

    “我来教你!”

    “好......我最喜欢学东西了......哎哎......你脱我衣服干嘛!”

    “睡觉!”

    “我自己来......别脱裤子啊......”

    床架忽然摇晃,传来少女一声痛呼? 像是拿手打男人。

    “轻点!”

    “手拿开? 你压着我头发了!”

    暖黄的灯火照着窗棂? 随后暗灭下去,偶尔传出的声音也被外面吵闹掩盖下去,陆良生吃了一阵酒席,也带着酒足饭饱的师父,留下舍龙还有那四个书生,先行回到房里,点亮油灯,收起放在桌上的几本书册,一一放进书架。

    “师父,我们也该走了。”

    正准备躺下的蛤蟆愣住,看了眼外面的夜色,叹口气,重新起来将小床铺卷起,抱在怀里跳下床榻,一股脑儿塞进小隔间。

    “正住的舒坦就要走了,为师真是劳苦命啊。”

    “等回栖霞山,师父再好好休息吧。”

    陆良生收拾好最后一本书,躺去床躺,双手枕在后脑,出神的看着屋顶,许久没有这般热闹,有些想念家中的父母、妹妹,还有红怜了。

    夜色深邃,伴随角落的虫鸣停下,东方天际渐渐泛白,当天光照出云朵,推着黑暗的边缘蔓延这座古朴的门派。

    贴着喜联的门扇吱嘎一声打开,李随安神清气爽的走出房门,回头看了眼还在趴在被褥里的娇妻,颇为得意的哼了哼。

    “脱我裤子,不得举你一夜!”

    外面,酒席凌乱不堪,还有不少昨夜喝的不省人事的门内人趴在桌上就那么睡了过去,舍龙也其中,想来乌蛮人的脾性上来,非要喝到天亮不可。

    李随安过去将他拍醒,随后走去师父所在的房间,推开房门,里面床铺整整齐齐,桌椅茶盏也原封不动摆在那,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连忙转身回跑,碰上正从主楼那边出来的卫荒,连忙拱手。

    “卫掌......”

    “嗯?”卫荒两眼一瞪,后者反应过来,急忙改口:“岳父,敢问我师父怎么不在房里?”

    “走了,天还没亮,就带着那四个书生离开了。”

    一听这话,李随安当即就要走,被卫荒叫住:“回来,不用去追了。”说着,从袖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你师父留给你,拿去看看吧。”

    伸手接过书信,青年慢慢将信纸展开,上面字迹苍劲有力,确实出自师父之手。

    “我徒随安亲启:

    为师先为你新婚贺喜,可惜为师出来时日已久,还有许多要事要做,留书一封,不算不辞而别,亦勿来追我,当好生照顾妻子,专心修道。

    而今,你也是成家了,一言一行莫要像当初那般脾性,该有个丈夫的样子,学会担当,站的顶天立地,不然,为师可要过来打板子的。

    往后得空,带上妻子可来探望为师,还有你师兄师弟,小聚长安喝酒畅言。”

    收起信纸,李随安眼里已有了泪渍,不顾卫荒劝阻,转身跑去山门,望着山外蜿蜒流淌的沧澜江,大声呼喊。

    “师父——”

    师父师父~~

    声音在山间回荡,远方沿江而行的书生牵着老驴,在铜铃声里停下脚步,好似听到什么,朝后方回头,脸上露出微笑。

    做为师父,已经给徒弟铺好了路,剩下还能做的已是不多,全靠他自己摸索走下去。

    至于驭剑术,也算是交还给了沧澜山。

    叮叮当当~~~

    铜铃声渐渐远去,站在山门下,望着远方的李随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朝东面重重磕下一记响头。

    .......

    哗哗~~

    河水湍急流淌,天光升上云间,飞过阳光的鸟儿俯瞰着下方一行人沿着江岸而行,叮铃咣当的铃声里,陆良生抬起头看了看天色,信庭漫步走过山麓,累了与四个书生捧着书卷坐在树下讲解典故,有时遇上阳光灿烂,风景别致的地方,放慢脚程,多看上两眼。

    夏去秋来。

    沿途延绵山势,青绿渐渐泛起了金黄,如同抚动的金色海洋,片片枯叶随风零零落落飘下,落在人肩头。

    走在林间的陆良生,牵着老驴上了逶迤的山势,站在一颗摇曳枯叶的树下,望去远方熟悉的云海,阳光照在脸上,露出笑容。

    就连趴在肩头的蛤蟆道人,也咧嘴笑起来。

    那是家乡的栖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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