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澜庭和陈纸鸢二人停步并肩观望,只见前方大殿顶上飘然落下一名男子。

    其人高鼻深目褐肤,身着素色白袍,上面沾染有斑斑血迹,头戴白色圆帽,脚蹬高筒马靴,正自负手而立,神态倨傲。

    华澜庭心中暗惊,此人气息深沉,他刚才一直加着小心,都没有觉到殿上有人,联想到丁修勤所说的有炼己境以上高手潜入进来,而这里经过一番厮杀已鲜见活人,这异域形貌的男子必是强者。

    他传音陈纸鸢:“这人很强,不可力敌,等下实在不行,我掩护,你先遁走。”

    陈纸鸢回道:“这道观地下和建筑梁柱里都蕴含火雷之力,我的五行遁术难以施展。此地就剩此人,估计《遁甲探源》被他取到,你先帮姐一起联手试试,真的不行的话,我想办法带你逃走。”

    两人传音说话的时候,男子并没有动手,而是左一眼右一眼打量陈纸鸢,这时开口说道:

    “小娘子肤白胜雪,与一身皂衣相映成趣,本公子黑面白袍,你我两人相得益彰,今日邂逅,叫人好生欢喜。”

    “不如这样吧,今天杀人杀得手都软了,男的留下储物袋可以滚了,女的随我回山侍奉,都可免了横尸此处之祸,你们两只好好考虑考虑。”

    陈纸鸢娇叱一声:“你做梦!”抖手取出符箓软索,而华澜庭的金丝铁线已经先她一步刺了出去。

    白袍男鼻端冷哼:“给脸不要脸,那就陪你们玩玩儿。”说罢也不取出兵器,左手遥遥向华澜庭击出一掌,右手空手拿向金丝铁线。

    华澜庭不敢大意,同样以左手发出五雷鸣光掌迎敌,雷光闪处,他退了一步,方才卸掉对方灵力幻化的掌击之力,随后不退反进,蹂身而上,再发一掌。

    白袍男右手缠上金丝铁线,发力之下,金丝铁线被弹开飞回,而他的手掌上也出现了几道焦痕。

    此人甩了甩手,化去了焦痕,又接了华澜庭一掌,微咦道:“怪不得不肯走,有两把刷子啊,比刚才那些草包饭袋强多了,有些意思。”

    华澜庭第三掌发出,掐诀念道:“五雷正心,鸣雷轰电,急急如律令!”一个雷光缭绕的青色光球骤然出现飞了出去,这才是纯正的五雷鸣光掌。

    白袍男一挥手,轻声喝到:“圆月弯刀。”

    凭空就显出一把灵力聚合形成的弯刀劈向光球,将光球一分为二,但弯刀也在空中缓缓消散。

    华澜庭蓄力,再要发掌,被他的身形挡在身后的陈纸鸢的符箓软索就递了出去。

    白袍男双肩一晃,一把黄澄澄的短刀迎向软索,短刀的形状颇为怪异,刀锋很钝,前端为椭圆形,刀柄上串有铜钱和铁环,刀身上也刻画着弯弯曲曲的道门符箓。

    天师刀!

    莫不是之前两人在井里看到的龙门派天师刀?

    软索和天师刀相交,其上的符箓纷纷离体而出撞击在一起,发出道道黄色光芒。

    刀势如龙,索卷如凤,伴着符箓纷飞,两人各自御使刀索在空中缠斗起来。

    华澜庭的第二个第三个雷球已然接连发出,白袍男也发出圆月弯刀劈击雷球,同时分心指挥天师刀对付陈纸鸢。

    没过太长的时间,华澜庭的左手已经抵受不住五雷鸣光掌层层加码的反震之力开始酥麻,不得已换了右手发掌,他情知坚持不了太久了,而白袍男的圆月弯刀术法使得看似还犹有余力的样子。

    这边陈纸鸢的符箓软索同样攻势慢了下来,不复先前的矫健。

    两人暗自叫苦,却不知白袍男的内心也开始焦躁。

    他的修为高出两人甚多,进入过渡区被压制后还是要强于华澜庭和陈纸鸢半筹,但是有几个因素限制了他的发挥。

    一是修为越高,越是要随时承受过渡区里的威压,致使消耗比外面要大得多快得多,而他之前已经连斗各路好手,此时感到后力有所不继。

    二是华澜庭和陈纸鸢每人都超出了他的预计,五雷鸣光掌和符箓软索十分难缠,让他不能速战速决。

    三是他得到天师刀后,在殿内进行祭炼的时间不足就被打断,现在只能发挥出二三成的威力。

    但白袍男数十年的打斗经验丰富,脸上丝毫不露声色,手上也不见颓势,反倒是陈纸鸢两人沉不住气了。

    陈纸鸢对华澜庭传音急道:“我有一术可以让我们暂时逃离开,然后再想办法周旋或者出道观遁走,但是我需要数息的时间准备,你能不能先挡住他片刻?”

    华澜庭说了声好,右手最后一次的五雷鸣光掌猛力击出,陈纸鸢则退到后边。

    白袍男其实也是灵力消耗大半,见机收了天师刀,扬手取出了真实的圆月弯刀,光华烁烁,一刀两断了光球后,又一刀匹炼般拦腰斜斩向华澜庭,要解决掉一人再说。

    华澜庭先是以金丝铁线缠绕住刀头,见势不能阻挡,他退后的同时,抛出了进化后的红烧鱼。

    红烧鱼升空,白袍男就是身子一顿,黑脸发白,脚下一软,却仍咬牙继续挥刀追击华澜庭。

    华澜庭取出压手杯贴合入掌,迎向弯刀,杯身变大套住刀头,终于挡住了这一次攻势,耗尽了弯刀的余力。

    没等白袍男再行攻击,鸡缸杯又他被扔了出来,杯体上的雄鸡图案虚化成形离体,尖喙啄向对方面门。

    白袍男举刀格挡。

    华澜庭退到陈纸鸢身边。

    陈纸鸢已用一张黄纸书就一道符箓,指尖显出火苗,把符烧了,然后念咒三遍,符纸烧成灰烬,被她张口一吸,全部吞进肚里。

    她拉住华澜庭一转,右脚一踢,一只特制的配套绣鞋就离脚飞出。

    神符天遁门奇门遁甲术中的保命秘技之一。

    鞋遁!

    绣鞋幻化成陈纸鸢的模样,同一时间,陈纸鸢和华澜庭的身影凭空原地消失。

    假陈纸鸢冲出,居然能在接了白袍男一招后,一个变向径直逃往另一个方向。

    假体在鞋中灵力耗尽或被人击溃之前都不会现出原形。

    华澜庭感觉自己的身体虚化透明后,就沿着两人来时的路线,飞快地折折绕绕疾退了回去,几个弯曲后,到了福禄寿三星殿里停了下来。

    陈纸鸢面色愈发苍白,气喘吁吁,以手扶着华澜庭才不至于软倒,叹道:

    “要不是带着你小子,我至少能退出道观,我看那厮过不久可能会找到这里,我们先逃出道观再想办法。”

    华澜庭游目四顾一圈,就要拖扶陈纸鸢夺门而出,却瞥见墙角里丁修勤正目光惊疑地看着俩人。

    看他的样子是在翻捡死者的遗物,华澜庭心里鄙视,但还是说了一句:

    “西瓜籽儿,后面有个白袍白帽的家伙在追我们,要命的赶紧逃走或者躲起来,不然真的后会无期了。”

    西卦子见两人要走,忙道:“道友留步,那白袍人不是唯一的炼已境之上强者,却是里面最心狠手辣杀人最多的。”

    “瞧在你肯提醒贫道的份儿上,指点你们一条明路,贫道刚才无意中发现一个密道,不如一起逃生。”

    他确实在死人堆儿里搜寻时找到了一个被尸身压住的密洞。

    华陈相互看下,将信将疑来到丁修勤旁边的桌案一侧,这里真有个洞口,上面光晕变换,这是设了禁制。

    陈纸鸢斜了丁修勤一眼:“瓜子,还以为你好心,原来是自己破不开禁制啊。”

    丁修勤脸皮不薄,催促道:“见者有份,众志成城,此处是殿内生门所在,快。”

    “信你才怪。”陈纸鸢抬手打出一道符箓,如游鱼般窜高伏低绕殿一周又落下。

    陈纸鸢说:“此殿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皆封,只余前后门和此地为空门,行。”

    她取出张符纸按下,说声:“破禁符,去!”

    洞口禁制光晕荡漾,陈纸鸢又取出三张压下,还是没有破开,她索性拿出一沓都贴了上去,禁制剧烈地波动起来。

    华澜庭也有这东西,不过他的存货大都在火窟里用掉了。

    这时后门传来声音,是白袍男到了。

    他知道陈纸鸢用了遁术,却看不明二人遁走的方向,费了点儿时间灭了绣鞋幻化的假体后,一路搜寻到此。

    华澜庭见状,团握金丝铁线,露出尖端聚力砸下,禁制应声而碎。

    华澜庭喊了声:“着法宝。”脱下一只鞋子朝白袍男的方位扔了出去。

    随后三人依次跳进洞里。

    三人急坠而下,耳边风声呼呼作响。

    陈纸鸢大声说:“没想到老弟你深藏不露,也会鞋遁啊。”

    华澜庭道:“姐,我哪儿会啊,在火坑里熬了许久,汗出如雨,鞋都臭了,我是扔出去唬他一唬,熏他一熏,阻他一阻。”

    丁修勤道:“牛掰,遁术里我只会一种——尿遁。”

    白袍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真被吓了一跳,观望了一会儿,知道上当,扑到洞口,他恼恨二人从他手下逃脱,不肯认栽,犹豫下后,一个飞鸟投林,同样没入洞内。

    长久的黑暗过后,前方出现亮光,三人像坐滑梯一样冲了出来,调整身体落地。

    这里是片浓密的草坪,周围环境清幽,林深水清,鸟语花香,天蓝风轻。

    三人无心欣赏,华澜庭略略思索,拿出枚闪光雷焱珠,问陈纸鸢:

    “有什么引爆的符箓和阴人的玩艺儿没?在出口和落地处设下机关,那厮如若跟下来,让他喝一壶。”

    陈纸鸢和丁修勤听得连连点头,两人都是这方面的好手,布署一番后,三人选了个方向离开。

    然而,此地十分怪异,一路走来,山势愈高,道路越窄,气候与景物植被急剧变比,犹如经过春夏秋冬四季。

    最后,他们进了一个山坳内,这里黑云压顶,山石如墨,残雪铺陈,前面竟是一处断崖,下为急流,乱草中有一块破旧的石碑,上有两个大字:玄英。

    陈纸鸢以符探之后,面色不善,说道:“道门中以青阳、朱明、白墨、玄英喻指春夏秋冬四季,玄英尽头万物凋零,此为死绝之地。”

    华澜庭正要询问商议,谷口出现一人,白袍白帽仍旧,只是破碎不堪,染着血迹黑痕,在风中飘零。

    白袍男显然出来时中了机关,吃了不大不小的亏,此时面容有些狰狞,手提弯刀一步步走近:

    “跑啊,你们倒是跑啊!你妹的,圆月弯刀,削肉剔骨,弯刀圆月,夺命勾魂。”

    “你们已经成功,激怒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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