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动手,面对宋霏霏和易流年的反讽,企图刺激激怒他的时候,光头青年朱罗寂反而不予理会平静下来,三魔子并非虚有其名之人。

    南方华言神域的魔修,主要分为三大派系。

    很久以前,华言魔修在走向凶戾杀戮之道后,因为修魔的理念和方法有别,逐渐分化成了罡魔宗、体魔宗和鬼魔宗三种。

    罡魔宗相对还保持了道门修习灵气激发真气的内家修行路数,他们称之为罡气,体魔宗走的是强化肉身、炼体的外家修真路径,鬼魔宗则是结合了冥修之道,依靠吸食活人魂魄精血进行修炼。

    不论是哪一种方式,华言神域的魔修在走上邪途之后,修炼进境虽快但戾气极重,他们不但对普通民众和所有修士凶残,对其他异己的魔修也是视为异类和草芥,相互间敌视,杀伐起来毫不留情更为凶狠。

    世代以来,三派之间积怨结仇极深,可说是势成水火。

    这也是佛修能够在华言神域得以稳固立足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三大魔修派系之间累代积攒起来的仇恨,甚至比他们对佛修的仇怨更深。

    这导致了后来虽然三方在佛门的压力下建立起了松散的联合,却并不齐心,互相扯皮和暗中捅刀子的情况常有发生,以致佛修从弱小变为强盛,呈现出两方势均力敌的态势。

    魔修三派中也是支系林立,罡魔宗里以丹魔门为尊,体魔宗里是骨魔门做大,鬼魔宗中是血魔门称雄。

    朱罗寂就是丹魔门中的骄子之一。

    华言魔修中不乏大能和天才之辈,在认识到魔修之道的弱点后,开始寻求解决方法,像丹魔门就发现佛修法门有助于化解修炼产生的戾气,在经过巧取豪夺和付出重大的代价钻研之后,找到了一些适合辅助魔功修炼的佛门术法。

    例如这朱罗寂就擅长佛门狮子吼功法,能结合魔丹之力和佛功技巧使用出来。

    就见朱罗寂伏低蹲身,双手结印,胸腹鼓胀,几次之后大叫一声,一口丹魔气喷将了出来。

    大殿之内,如黄钟大吕骤然鸣响,声震屋瓦,尘土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强者还无所谓,修为普通的不得不运功抵御声波的震荡。

    华澜庭是以佛功对佛功,以音杀对音煞。

    他从陈履安处习得秘技“金刚狮子头”后,因佛种未萌,水平一直难以精进,因此很少修炼和使用,直到遮阴山之后,这门神通才得以突飞猛进。

    密宗大手印绝技的手势更为繁复,发出之后,不似朱罗寂的狮子吼声势浩大,而是无声无息。

    了然大师和陈履安等强者见了后,都是放下心来。

    此战,高下已判,华澜庭更胜一筹。

    朱罗寂还没修到完美控制的地步,声波主攻华澜庭,但仍免不了四下散逸,而华澜庭已经可以做到随心聚气,看似无声无息,实则力道凝沉,少有散失,音波几乎尽数打向了朱罗寂。

    相较之下,朱罗寂翻身仰倒坐地,口鼻处溢出了条条血丝,已是受伤。

    朱罗寂不敌大怒,起身就要以魔功再战,却被他身旁的一个玄衣老者按住,阴恻恻开声说道:

    “不必了。好一招金刚狮子头!我们走。不过了然大师,我们会再来的。还有那姓华的小子,你也洗干净了脖子,等着丹魔门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追杀吧。”

    华澜庭最近连胜三场,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笑道:“抱歉的很,我很忙的,真没什么空儿坐等你们。你们既然闲的没事,大可追在屁股后面找我。”

    黑衣老者哼了一声,带着朱罗寂等丹魔门的人走了。

    听经众人散去后,万象门的人和了然大师聚在了一起说话。

    易流年有些不解地问道:“大师,佛魔两家不是敌人吗?为什么您说还能和魔修同坐一殿辩法论道?”

    了然答:“众生皆有佛性,如能感化度化对方,岂不是更好?”

    “要知道,辩论争议的本身,有时候比争辩的问题,更为重要。”

    “老衲可以立场坚定地不同意你的观点和作为,但老衲会誓死捍卫你表达观点和践行验证的权利。”

    易流年此时还不能完全理解,只好说道:“阿弥陀佛,大师慈悲。但是人家找上门来滋事,刻意侮辱,喊打喊杀,大师您却一味忍让,我看只会助长对方的嚣张气焰。”

    了然合掌:“善哉善哉。早年寒山僧曾问拾得师——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厌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易流年犹豫道:“善恶未必有当世报,再过几年,也可能坏人更加变本加厉了呢,而不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了然继续答说:“菩萨修行,有六门: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

    “忍辱,不是让人使劲憋着。因为憋着,就好像筑了一道堤坝,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容易溃堤。”

    “佛说的忍,实际是化解之意,先无条件地接受,然后将其化于无形。”

    “忍辱,表面上看是吃亏。其实,是在还债。”

    “作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作恶之人,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

    易流年穷追不舍,接着追问:“怎么化解?刚才如果不是澜庭出面,人家已经钢刀架在脖子上了。”

    大师说:“小施主说得对。老衲虽然是吃素的,但菩萨垂眉,也有金刚怒目之时,本寺护法僧的功夫和护寺护殿大阵却荤素不忌。”

    “要是打不过怎么办?”易流年打破砂锅纹到底。

    了然不急不躁:“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易流年没词儿了:“好吧,本人一贯崇敬牺牲奉献精神。”

    大师却又笑了:“如此甚好,那你就去吧。反正老衲是一心只想归向西方极乐世界净土的,目前不是太打算入地狱。”

    易流年彻底哑火。

    陈履安笑道:“流年啊,论打机锋你是说不过大师的。想当年,我也是折服在了形意和尚的禅宗公案开示下,这才皈依我佛、佛道双修的。对了,大师,形意师徒两个去哪里了?”

    了然说:“形意师兄参的是苦禅,很少在寺内用饭,常会出去化斋化缘,按说这会儿子也该回来了。”

    话音方落,猛听得外面惊天动地的啸声响起,由远及近,震耳欲聋。

    众人皆惊。

    这声音沛然如山崩地裂,不是人发得出来的。这是,自然之音。

    这里是岛,难不成,发生了海啸?

    大家急忙走出大殿观看。

    果不其然,这大清早的,天色突然间就黑云压城,乌云如铅,层层裹裹,躁动不已。

    远处有澎湃水声轰然作响。

    惊疑之下,众人飞身上了寺外的小山顶上眺望。

    一看之下,触目惊心。

    岛外海面上,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巨浪成排,连绵不绝,这么远看去,估计也有数十丈之高,声若奔雷,快速向海苔岛推进而来。

    “这不是自然海啸,是有强大的海兽催动在作乱!”了然大师叫道。

    说话间,巨浪就移动到了海岸边上,山岳般地扑向了海边陆上,一路摧枯拉朽,很快将近岸的房屋建筑淹没。

    随后传来的人们的叫喊呼救声,很多人已经被卷进浪潮。

    这时海苔岛上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出来察看,惊叫声不绝,就有修为在身的修士或飞或跑、络绎不绝前往详察。

    了然大师和陈履安也率众过去了。

    等他们到了近岸边,眼前的海岸线已经被海水吞噬了。

    这时,有密密麻麻上千个巨大的身影在潮头和水中显出身形。

    那是,鲸鱼。

    大大小小,小的有十几丈,大的有三五十丈之长。

    鲸族海兽群!

    对面发出了声音,不知是哪一只鲸鱼出的人言,声音如雷贯耳,全岛皆闻:

    “人类,你们触犯协议,杀我子嗣,出来受死!今天,本王要水漫海苔,为之抵命!”

    随着声音,一个庞然大物自海面上升起,高有几座楼船叠加之高,宽若四进的法华寺院,长逾百丈。

    “巨鲸王!”就有人发出了惊呼。

    巨鲸王是深海中的王者之一,修为深不可测。

    听它意思,是有人擅自杀了它钟爱的鲸族子嗣,惹怒了它。

    巨鲸王话毕,一道粗大之极的水柱自它头顶喷出,泰山一般压了过来。

    巨鲸王的修为怎么也相当于玄珠境的后期,寻常修士再多,也难以抗衡。

    不及细问缘由,当下就有长驻海苔岛各方势力中的至强者升空。

    飞起的是五人,一个是身高手长的拄杖老僧,一个是面色威严手拿一柄如意的尼姑,一个黑面红须壮汉拎着两柄大锤,一个高鼻深目的头陀踏在个圆轮之上,还有一个是身材曼妙的双手持剑美妇。

    不用问,大家这几天也都了解到了,这五人必是华言神域各方驻守海苔岛的大能,全部是玄珠境高人。

    拄着禅杖的是佛门高僧大德,法号上河下上,河上大师。

    怀抱如意的是五指山琼昌庵万泉师太,手中“海天一色玉如意”也是佛门异宝。

    黑面红须者乃罡魔宗长老高雄,善使一对“轰天灭世锤。”

    然后是体魔宗宿老吉隆,肉身强横,脚下是其武器“天地孤寒轮”。

    最后是鬼魔宗首席客卿鬼娘子林风致,以左右手合使的“一身诗意千重瀑,万古人间四月天”剑法闻名。

    五人各显神通,合力托住了下压的水柱,却一时不能将之破解击散,但也避免了伤及大量的无辜民众。

    河上大师顶住重压先开了口:“巨鲸王,且先住手,有话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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