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露出夜云,渐渐沉去山头,青冥的夜色里,陆良生思绪还在飘着,想着过往的一些事,身后一通乒乒乓乓的嘈杂,思绪收拢回来,深吸了一口气。

    “花枝,当年我父母妹妹葬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侧脸转身过去,那边石桌石凳下,身材娇小的女人红光满面,理了理身上那件羽毛编制的衣裙,迈着白花花的大腿绕过来,垫着足尖指着栖霞西麓。

    “仙师父母妹妹都在那里不过,这么多年,有些地方被人破坏了后来花枝将他们移到整座山里。”

    不舍的瞥了眼石桌那边,忽然一跃,飞去夜空化作一道黑影扇着翅膀去往西面山麓,陆良生收了这边幻术、结界,露出胖乎乎的老头坐在地上,发髻胡须沾满羽毛,揉着腰身爬起来,见到徒弟看来,连忙挺直了背脊,随口吐出一片羽毛,负起双手,肃穆颔首。

    “为师被偷袭罢了,不过这鸡精也伤得不轻,没看她连变大都做不到?待恢复一阵,再与她大战三百回合,将面子找回来!”

    “没事师父,我懂。”

    陆良生想笑,弧起的嘴角强忍下去,脚下一踏,身形飞出了林外,蛤蟆道人跳上驴背,拍了一下驴臀催促跟上,口中朝着口中飞去的身影喊道:“你又懂什么?为师不是你想的那般!!”

    呼呼的风声拂过林野山涧,青冥的山林已有了鸟雀啼鸣,垂下的松枝忽地摇晃,飞过天空的黑影化作娇小的女人降下,侧过身来,矮身低头:“仙师,就是这里。”

    风声渐停,一身青衫抚动,陆良生轻飘飘落到断崖,步履踩着崖上枯叶,轻微的咔擦声里,目光望去崖边的原本该存在的老松,已是空空如也,安葬恩师叔骅公的岩石坟墓,也在千年里风化,只剩小半截墓碑还留在那里。

    “那边的尸骨,与仙师父母亲人都被花枝葬在了这座山体,就是怕将来有什么意外。”

    擅自迁走仙师人间父母亲人的尸骨,花枝有些犹豫,甚至有些担心,裸着的足尖下意识的刨去地面,刮起一层岩屑。

    说完时,就觉得视线里阴了阴,抬起脸,前方陆良生双手拱起,朝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惊得女子连忙摆手,跳到旁边:“仙师,您这是做什么,花枝可不想折妖寿。”

    躬身拜下的书生,好一阵才直起身来,看着她,道了一声谢。

    “无需躲开,你当得起我这一拜。”

    陆良生从她脸上转开视线,落去面前这座巍峨山势,托起双袖又是拱手拜下,虽然知道,父母妹妹早已不知轮回几世了,但葬在山中的尸身,终究是生他养他的至亲,就算成了仙,那也是亲人,断不开的。

    人世千年,陆良生却是转眼之间,甚至觉得不过是昨日的事,心中的亲情从未断去过,做不到无悲无喜。

    “爹娘,孩儿回来了小纤,哥回来了。”

    山风拂过林子,带着他的声音轻轻回荡在四周,像是听到了书生的话语,一颗颗老松摇晃着树枝做出回应。

    “良生,想开一些。”

    蛤蟆道人坐着老驴过来,捂着腰下来驴背,高高胖胖的身躯过来这边,苍白的须髯在风里飘着,伸手在徒弟肩头拍了拍。

    “千年已过,木已成舟,若是念亲情,大可等拓儿恢复,再回去就是,休做小女儿姿态,你看看为师,无牵无挂,照样活得逍遥自在。”

    陆良生笑了一下,悄然抹去眼角泪渍,“我只是沙吹进眼里了,走吧,回来看过,心里也舒服了,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看看怎么将《山海无垠》打开,放红怜他们出来。”

    “放你当年赶考那会儿,估计得寻死觅活,三魂丢了两魂哈哈看开最好不过!”

    笑声里,蛤蟆道人双袖一卷,负去身后,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豪迈大笑,转身时看到一旁的眼露微光的花枝,笑容连忙收敛,捂去后腰跟上徒弟。

    下山途中,书生也问起花枝之后会去哪里?女子想也没想,还是决定留在栖霞山,“外面的变化如何,与花枝无关,只想留在山里修炼。”

    “嗯,若是想找个人说话,或者无聊,大可来寻我。”

    陆良生也不再这件事上多说,千年大妖要寻他何其容易,说着便在山脚与她道别。

    “就此留步,如今人间多是新奇,正好看看,告辞!”

    “仙师保重!”花枝学着胭脂教导的礼仪,矮身福了一礼,目光看去蛤蟆道人,后者连忙将目光避开,伸蹼将书架隔间小门呯的关上,片刻才传来一声。

    “你也保重。”

    惹得女人轻笑出来,目送着身影远去青冥天色,叮叮当当的铜铃声响在远方时,转身跃起,投去山中这片林野之中。

    东方天际隐隐泛起鱼肚白,青冥之中,还有灯火亮着的别墅,趟了一地的身影缓缓醒转过来,捂着太阳穴,揉着眼睛发出轻微的呻吟。

    “刚才怎么回事?”“记得外面忽然刮起好大一阵风,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嘶我怎么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我也是,奇怪了,怎么大伙都睡着了。”

    “不好,天快亮了,要是摄制组进场,导演发现场景还没布置完,,咱们要倒霉!”

    剧务一通话顿时让大伙猛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慌手慌脚的忙去布置,陆俊这时却转身出门,被剧务叫住干什么,后者回头叫了声:“撒尿啊,憋了这么久,胀的痛!”

    不管剧务在后面吼他,急匆匆跑了出去,反正没女人,随便找了个地方,拉开裤裆拉链,口中嘘嘘两声,哗哗的水声溅去了地上,一边尿一边看着周围,哼了哼:“这么大工地,连盏灯都舍不得开,有钱人可真够吝啬。”

    叮叮叮叮

    “大半夜的,哪里来的铃铛声。”陆俊偏头循去声音的方向,忽然看到一身影在黑色闪了闪,瞬间就到了距离自己不远的正对面,看到侧容,一下激动的叫出声:“神”

    “陆俊,还在磨蹭什么,赶紧过来!!”

    撒尿的微胖青年喊出的同时,剧务也走到别墅门口朝外面吼道,那边,陆良生看过来,轻轻抬袖一拂,一缕清气钻进微胖青年眉心,整个人都恍惚了下,门口的剧务看到他,也看到了那边牵驴的身影,顿时愣了愣。

    “陆俊,他是谁?”

    “我表哥!”陆俊脱口而出,指着那边牵驴的书生,“还喜欢穿古装,剧务没吓着你吧?”

    陆良生笑着朝门口的男人点点头,随意抬了抬手:“在下陆良生!”

    刚才术法乃是《南水拾遗》当中蛊惑人心的一种,将对方记忆里的亲人影响拉入脑海,蒙骗双眼,让人信以为真。

    “说话还真有股古装剧的那味了。”天色渐渐发亮,门口的剧务挥手赶紧让陆俊进去,随后又看了一眼那边书生打扮的身影,忽然走了出来,“那个你叫陆良生吧?啧啧模样、气质当真不错,你演过戏吗?想不想演戏?”

    演戏?

    红怜那种?

    陆良生虽然对行业并无偏见,可读书人有些东西是根深蒂固的,摇摇头,摆手拒绝了,正要离开,陆俊从窗里探出脑袋,“表哥,有空去我家里玩耍。”

    ‘这倒是一个去处。’

    谢过那剧务再三邀请,在对方恨铁不成钢的目光里,牵驴走出了工地大门,寻到无人处,化作来时的模样,骑着摩托,带起路上烟尘,风驰电掣而去。

    天光渐亮,晨阳照出云隙洒在密集的城市大街小巷,人声、车声渐渐喧嚣起来,无数高楼林立当中,某栋不起眼的小楼里,一个中年男人拿着记录仪拍摄出的壁画一一翻看,偶尔目光扫去对面长桌后面的一对男女,随后扶了扶眼睛。

    “这东西说有价值,但也没有,这就是人物生平画,看画风应该隋唐时期,讲的是一个人生平不过,也有可能一段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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