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远酝酿了片刻,道:“我与许大人是在桑泊案中结识,当时我因为恒慧师弟卷入此案,打更人衙门的金锣当时围堵了我和恒慧师弟的藏身之所

    “我原以为即使能逃过一死,也会被关在监牢里,没想到身为主办官的许大人,他查明我是牵连其中,并非恒慧师弟的同伙后,立刻放了我。”

    这里,恒远做了修改,隐瞒了许七安忽悠他的事当然,恒远至今都不知道许七安是忽悠他的。

    “还算是个好人!”净尘和尚冷哼道。

    但也是个臭不要脸的,之前他问对方许七安是个怎样的人净尘和尚回想起来,都替许七安觉得羞耻,可他自己居然说的如此坦然。

    他不是好不好人的问题,怎么说呢,他有一股难以描述的人格魅力恒远继续说道:

    “我离开青龙寺之后,一直借居在南城的养生堂,那里收留着一群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孩子。许大人知道后,慷慨解囊,隔三差五的就送银子帮助他们。

    “要知道,他一个月的俸禄也就五两银子,当时他还是一名铜锣。可他从未有过怨言,还安慰我说银子是捡的。

    “呵,我偷偷调查过他,他与所有打更人都不同,从未以权谋私,压榨百姓。那些银子,还是他自己节衣缩食省下来的?”

    听到这里,净尘和尚沉默了。

    他想起许七安自卖自夸的话,说自己不曾拿百姓一针一线。

    度厄法师不置可否,淡淡道:“行善事,未必是善者,人有千千面。”

    恒远皱了皱眉,心生不悦,继续说道:“那弟子再与师叔祖说一件事,桑泊案之前,他曾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女,险些斩了要玷污她的上级,而他也因此入狱,被判了腰斩。

    “若非当时永镇山河庙被毁,朝廷急需用人,他已经死了。”

    度厄法师思考了许久,又问:“他有何特殊之处?”

    特殊之处恒远斟酌着回答:“除了天赋异禀,是修武道的奇才,并无特殊之处。”

    度厄大师似乎有些失望,颔首道:“你且出去忙吧。”

    恒远双手合十,退出了房间。

    “师叔,恒远并没有说谎,这么看来,那许七安确实是位大善人,虽然这人的行事作风让人讨厌。”净尘和尚说道。

    不管是为官,还是做人,那许七安都是个品性温良的人。虽然也有一些令人讨厌的油滑,但这并不降低前者的成色。

    度厄大师“嗯”了一声。

    俊秀的净思和尚当即道:“那么,他还会和邪物有什么牵扯么?”

    度厄大师摇摇头,沉声道:“此案的幕后推手是万妖国余孽,元景帝和监正,前者出工不出力,后者冷眼旁观,与那银锣关系不大。既是个善人,我们便无需与他为难了。”

    净尘冷哼一声:“大奉言而无信,屡次毁约,我们何必再与他们结盟?不知道罗汉和菩萨们怎么想的。”

    作为罗汉中的一员,度厄大师看了眼师侄,徐徐道:“北方蛮族有魔神血脉,与北方妖族是同气连枝数千年。

    “南疆蛮族部落众多,最强大的七个蛊族部落,亦算魔神后裔。东北巫神教已有一位超越品级的巫神。

    “要想让九州大地处处受佛光照耀,只有与大奉结盟。”

    只能与大奉结盟净尘净思两位弟子从师叔的这句话里提炼出一个重要信息:

    佛门之所以与大奉结盟,是因为大奉既无超越品级的存在,又与魔神没有纠葛。

    当然,几千年前,中原是有一位超越品级的存在,儒家的圣人。

    不过那会儿还没有大奉呢。

    收回思绪,净尘试探道:“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追查邪物的踪迹吗?大奉这边,就这么算了?”

    度厄大师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听说近来因为道门的天人之争,许多江湖人士涌入京城,官府在外城建了四座擂台。

    “我们取两座来用,净思,你以金刚之躯迎战京城武者。净尘,你随意取一座擂台,诵经讲道。

    “至于本座,既然来了大奉,那就会一会监正。”

    度厄大师说完,走出房间,望着西边的残阳,悠悠道:“中原不识我佛门之威久矣。”

    夜里,许七安与同僚结伴去教坊司,还是从前那个少年的宋廷风厚着脸皮跟过来,其中也包括“教坊司的摇床声永远不整齐”的李玉春,以及“我只是来喝酒”的杨砚。

    浮香对许七安情深义重,每次他带人来影梅小阁玩,总是很给面子的抱琴出席,献上一曲。

    部分与许七安有管鲍之交的花魁也来凑热闹,让许白嫖有了左拥右抱的机会。

    但许白嫖并不开心,别人欢饮达旦的时候,他思考的是:

    卧槽,这波少说得花掉我百两银子。

    他自己来教坊司与花魁们谈情说爱,属于风光霁月,不掺杂低俗的钱色交易。但带着那么多同僚来喝酒,这是无法免费的。

    哪怕浮香愿意自掏腰包给他补“成本费”,可许七安堂堂七尺男儿,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岂会同意这种事。

    以后请客要慎重啊,尤其是教坊司这样的销金窟明天尝试找魏公报销,希望他看在我忠心耿耿的份上,能在报销单上签个名许七安强颜欢笑,举杯说:

    “喝酒喝酒,大家别跟我客气,今晚不醉不归。”

    通通都给我喝的烂醉如泥,这样就省下一笔睡女人的钱!

    结果,一直喝到夜深,这群武夫愣是没有烂醉如泥的,许七安只好脸上笑嘻嘻,心里p的结束酒宴,说:

    “为了能让我头儿睡个好觉,大家晚上摇床时,一定要听指挥啊,跟着节奏摇摆,不要跑调。”

    李玉春:“”

    第二天,许七安骑着二郎的坐骑,快马加鞭的赶回衙门,来到一刀堂,提笔研磨让吏员写了一张报销单。

    本次应酬参与人数:二十一。

    项目:歌颂朝廷,歌颂魏公(饮酒作乐睡美人)。

    花费:一百六十四两三钱。

    写完条子,许七安斟酌片刻,认为许银锣是个要脸的人,于是让吏员代劳,送去浩气楼。

    没多久,吏员返回,汇报道:“魏公说,条子不是你自己写的,缺乏诚意。”

    呼这就表明魏渊心里不满,但愿意给我报销,哈,放心吧魏公,卑职一定为您赴汤蹈火,报答大恩大德!

    许七安当即写了一张报销单,吹干墨迹,折叠好,让吏员再跑一趟。

    没多久,吏员回来了,魏渊的回复是:不批!

    这是在耍我么!许七安生气了,问道:“魏公怎么说的?”

    吏员犹豫许久,小心翼翼道:“嘲笑您字写的难看算不算。”

    魏渊nsl许七安生气的把吏员轰出去。

    春闱之后,接下来最受关注的事,本该是一个月后的殿试。

    金榜题名四个字,自古便能迁动人心。

    下至乡野百姓,上至皇帝诸公,都对科举无比重视。

    不过,元景37年,破事儿特别多。先有道门的天人之争,一甲子一次,可不比科举更吸引人么。

    后来,西域使团入京,再次造成轰动。

    大奉佛刹寥落,佛门高僧罕见,但佛门高手的传说,在大奉江湖渊源流传。

    什么转世轮回,什么死后金身不朽,什么舍利子破万法等等。

    江湖人士对佛门抱着强烈的好奇心,而西域使团也没有让他们失望,第二天,一位年轻俊秀的和尚来到南城的擂台上。

    大放厥词,说要以佛门的金刚神功领教中原武林高手。

    当天便惹来江湖豪侠群起而攻之,但无一人能破金刚肉身,黯然离场。

    与南城相望的北城,也有一位西域高僧霸占了擂台,但不是挑战大奉高手,而是开坛讲法。

    城中百姓蜂拥而去,聆听高僧讲道,如痴如醉,有浪子痛哭流涕,有恶棍痛改前非,有几代单传的男丁大彻大悟,要出家修行

    各种说法在市井流传,甚是邪乎,越来越多的百姓汇聚,聆听佛法。

    内城,一座酒楼。

    几桌江湖客,聊起了西域佛门,最开始只是两个人之间的闲聊,逐渐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后来连吃饭的普通百姓也加入话题。

    “这都三天了,那小和尚竟从未败过,你们这些江湖人士不是自诩本领高强?怎么连一个小和尚都打不过。”

    “你一个平头百姓懂什么,那是普通的小和尚么,那是西域来的高僧,西域佛门的人,纵使是个孩童,也不可小觑。”

    “原来是这样,西域佛门果然厉害,与之相比,我大奉差的太远了。”

    “哼,不是说打更人是京城守护者么,十位金锣每一位都是超一流的高手,怎么没看打更人出手?”

    “你们这些外乡人不知道,打更人也在对付当官的厉害,对外就成了软脚虾。”一位京城百姓不屑道。

    反而还是一位江湖人士不高兴了,反驳道:“胡说,前几天我还亲眼见到一位银锣,只出了一刀,便斩伤六品高手。”

    对此,那位京城百姓的回答是:“可你们刚才不也说了,西域佛门即使是孩童,也不能小觑,我们大奉的武者能相提并论?”

    “这倒也是,本大侠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厉害铜皮铁骨,金光灿灿,不愧是西方高手。”

    二楼,柳公子从护栏外收回目光,不忿道:“一群井底之蛙!师父,那小和尚的肉身是怎么回事?”

    “那是佛门独一无二的锻体神功,远不是六品的铜皮铁骨能媲美。”中年剑客叹息道。

    “神仙打架,咱们在旁看个热闹便是了。”美妇人笑道。

    柳公子不甘心,盯着自己未来的佩剑,现在是师父的佩剑,说道:“这把出自司天监的神兵,能不能破了他的肉身?”

    中年剑客“嗤”的一笑,不屑回答弟子天真的问题。

    浓妆艳抹却不显媚俗的蓉蓉姑娘,蹙眉道:

    “这三天来,上台较量的大多是江湖人士,偶尔有几位官府的高手,但修为也不是太高。为何高品武夫也不出手?”

    “你也说了是高品武者。”中年美妇摇头道:

    “我们昨日去看过那小和尚,修为不高,仗着金刚神功立于不败之地。高品强者自然有他们自己的骄傲,赢了不光彩,若是打破肉身时多费些功夫那就丢人了。”

    中年剑客颔首,补充道:“朝廷不派高手出面,也是这个原因。对方让一个小和尚摆擂,朝廷火急火燎的派高品强者打压,谁更丢人?堂堂大奉,这点气度还是要有的。”

    “所以就只能吃个哑巴亏?”柳公子皱眉。

    虽然他平时行走江湖,一口一个狗官,一口一个皇帝昏庸,但这是自家事。

    一旦有外人来削大奉脸面,柳公子立刻涌起同仇敌忾的情绪。

    “那就看大奉有没有年轻一代的高手。”中年剑客喝着酒。

    同一时间,南城,酒楼。

    穿着银锣差服的许七安站在瞭望台,观赏着擂台上的打斗,他的左边是青衫剑客楚元缜,右边是魁梧高大的‘鲁智深’恒远。

    此时,与净思小和尚交手的是一位年轻的白衣剑客,修为不差,练气境巅峰。也不知道是哪个名门大派的弟子。

    这位白衣剑客使的剑法诡谲莫测,专攻净思和尚的要害。

    净思小和尚纹丝不动,任由铁剑在身上劈砍出道道火光,偶尔伸手拨弄一下刺向裤裆和眼睛的阴险招式。

    身体虽然是金刚不败,衣服却不是,裤腰带还是要保住的。

    几百招后,白衣少侠力竭了,无奈收剑,抱拳道:“甘拜下风!”

    台下嘘声一片,不管是京城百姓还是江湖人士,都很失望。

    “这位好像是蝴蝶剑的师兄。”许七安指着擂台边,一位英姿飒爽的俏丽女侠,说道。

    庐崖剑阁的“蝴蝶剑”是与蓉蓉姑娘、千面女贼、以及双刀门那位女刀客并列的江湖四枝花。

    模样确实俊俏,是位让人眼睛一亮的美人。

    恒远和楚元缜闻声,看了几眼,便没什么性质的挪开目光。

    “恒远大师,这便是西域佛门独有的炼体功法,属于武僧体系。”楚元缜说道:“你不眼馋么。”

    “自然是馋的,”恒远说。

    许七安听在耳里,心里微动。净思小和尚施展的这门炼体功法,就是不需要烹煮、捶打,就能媲美铜皮铁骨的炼体法门?

    “我也馋啊。”许七安吞了口唾沫。

    恒远看他一眼,“金刚经非一般人能修成,没有佛法基础的人,是不可能修成的。除非天生佛根。”

    你说的这个佛根,它是正经的佛根么许七安心里吐槽。

    “小和尚,老子来会一会你。”

    这时,一位彪形大汉挤出人群,跃上擂台。

    这位大汉体表有常人肉眼无法看到的神光闪烁,是一名铜皮铁骨境武夫。

    刚还失望的发出嘘声的围观群众,顿时激动起来。

    西域的小和尚在擂台上耀武扬威了三天,终于惹来一位铜皮铁骨境的高手。

    “有好戏看了。”许七安笑道。

    说罢,他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愕然发现一位“老熟人”。

    穿着布裙,秀发插着荆钗,打扮朴素,身段颇有些丰腴的老阿姨。

    她脸庞严肃,一眨不眨的盯着擂台。

    :先更后改,下一章可能要凌晨了。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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