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的贵女看到江家带着一个少年进来,都皱起了眉头,厅里有许多未出阁的小姐,江家这也太不讲究,不过人已经进来了,再回避也没有必要了。

    江家人根本没理会其他人,江老太太径直走了到了晏老夫人面前,晏老夫人暗叹了口气,因为小晏氏的关系,弄得晏家比江家低了一头,站起身来,微微笑道:“江老太太,好久不见了。”这两位年事已高,很少出门应酬,没想到今天齐聚万春园。

    两位老太太来这的理由各不相同,晏老夫人因没带孙女们来,担心余皇后会责怪晏家人蔑视皇族,如是她这个一品诰命夫人亲自过来,够给仪嘉公主面子了吧。

    江老太太过来一是为了给外孙女捧场,再就是促成她们谋划的那件事,她根本没想过仪嘉公主根本就没想过要下降江家,她瞧不上表弟江锋,“是有许多年不见了,上次见到你,还是在我珍儿的忌辰。”

    晏老夫人默然无语,且不说的江氏的死有小晏氏原因,就凭小晏氏取代了江氏的位置,晏家和江家就不可能和睦相处。这时刚和南平郡主唇枪舌剑一番的汝顺郡主说话了,“没想到两家的关系这么好,有说有笑的。”两家几乎剑拔弩张了,汝顺郡主却要睁着眼说瞎话。

    “汝顺你该去配副眼镜了。”南平郡主淡笑道。汝顺郡主这回没跟南平郡主针锋相对,现在是看晏江两家斗嘴的时候。

    江老太太笑道:“晏氏是要尊称我女儿一声姐姐的人,她既然与我女儿是姐妹的名分,我们两家的关系当然也就不差了。”

    都是混内宅的人,谁会听不出江老太太这话里的在嘲讽小晏氏在江氏面前要执妾礼。晏老夫人对这种奚落并没在意,这话又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十几年前,就听过了。

    晏老夫人是厚道人,再者本来就是小晏氏造得孽,又怎么好跟江家做这口舌之争,而且她也不想帮小晏氏说话。

    “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仪嘉公主得知江家人来了,从内室出来了,她的出现,让江晏两家人不再为十几年前的旧事而打嘴仗了。

    铺妆宴最重要的就是看嫁妆,仪嘉公主的嫁妆摆在畅和堂,虽说仪嘉公主志不在铺妆上,但来了这么多宾客,这过场还是要走的,笑盈盈地陪着宾客们往畅和堂去。

    江锋没有跟个女眷们去看嫁妆,他悄无声息的沿着回廊从后门出去了;说实话江锋并不太愿意这做,但他文不成,武不就,也只能用这种法子尚公主。

    除了江家人和仪嘉公主,宾客中没有人注意江锋的离开。畅和堂里摆着一百零八个四人抬的大箱奁,京中女子的嫁妆的抬数从十二抬到一百零八抬不等,箱奁有单人抱的,两人抬的和四人抬的。

    身为公主的仪嘉有资格用四人抬的箱奁,也有财力陪嫁一百零八抬,箱盖打开,里面装的东西一目了然,第一抬是一顶纯金凤冠,这没啥稀奇,到是第二抬,有一个贵女惊呼,“这块红宝石可真大呀!”

    第二抬是一块完整的还没有分割的红宝石,分割开来,足够做无数的赤金镶红宝的首饰。

    仪嘉公主的嫁妆丰厚,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大家也很配合地发出各种惊叹的声音,还有人恭维仪嘉公主,“公主可是圣上的第一个孙女,自是万千宠爱在一身。”

    万千宠爱在一身,还让她去和亲?仪嘉公主嗤笑,以前她以为就算她在皇祖父心中,比不过唐礼,可也应该是第二人,现在……仪嘉公主不愿去多想,不过好在皇祖父对她也不是完全不疼爱的,所以她要利用他的这个疼爱,留在京城,她绝对不远嫁吐蕃。

    各类宝石、珍珠、成套的赤金首饰、成套的鎏金首饰、皮草、各种锦缎摆满了一百零八个箱奁,这么多嫁妆,全看一遍,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等看完,已到午时了,仪嘉公主优雅地笑道:“本宫即将出嫁,略备薄酒与诸位畅饮,以示告别。”

    “公主客气。”众人笑道。

    一行人簇拥着仪嘉公主去往设宴的迎晖殿,仪嘉公主没有坐上席,她谦让了,她请江老太太坐了上去,却完全没有理会晏老夫人。晏三太太有些不满地嘀咕,“仪嘉公主这么做也太失礼了!”

    “安静点。”晏老夫人巴不得仪嘉公主和江家人不要注意到她们,这种捧江家贬晏家的戏码,晏老夫人根本不在乎,只盼着安生的吃完一顿不知所谓的宴席,赶紧回家。

    仪嘉公主今天一改往常的冷傲,和江家人相谈甚欢,对贵妇贵女们的敬酒来者不拒,不多时,她就喝得脸颊通红,有了醉意,“本宫不胜酒力,去更衣就来,你们随意。”

    言罢,仪嘉公主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离开,回到内室,“备水。”她要干干净净的送出去自己的第一次。

    宫女们很快就备好了洗澡水,伺候她去沐浴。泡在水中,仪嘉公主抚摸自己的身体,喃喃自语道:“傅无咎,你这个只会看脸的混账。”虽然那天仪嘉公主说晏萩长得不怎么样,可事实上晏萩那张脸长得还真好看。

    洗完澡,宫女为她抹上香膏,换上一袭樱红色的宫装,仪嘉公主从浴室出来,在榻上坐下,这是她身边的大宫女端着碗醒酒汤进来了,挥挥手,让其他宫女退下,“公主,喝完醒酒汤吧。”

    仪嘉公主接过碗,喝了一口,问道:“晏同烛可进那个房间了?“公主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大宫女笑道。

    仪嘉公主把一碗汤饮完,把碗搁下,“我这就过去,算好时间你带人过去,最好是带晏家人过去。”

    “是,公主。”大宫女恭顺地答道。

    仪嘉公主起身往外走去,可还没到门口,她身子晃了晃,“我头好晕。”

    “公主刚喝完醒酒汤,还是躺一会,醒了酒再过去也不迟。”大宫女把仪嘉公主扶回了软榻。

    仪嘉公主躺下闭上了眼睛,大宫女唇边闪过一抹诡异的笑,悄声退了出去,把门掩上了。大宫女去到迎晖殿,“公主不胜酒力,已醉倒,下午的游园取消了,用过宴席,就请诸位离开吧。”

    取消游园!

    江老太太愕然,这不对呀,取消游园,哪还怎么进行那件事?江老太太急了,道:“老身有话要和公主说。”

    “江老太太,公主已经歇下了,您有什么话,等明儿公主酒醒后再说吧。”大宫女笑道。

    江老太太再是仪嘉公主的外祖母,她也不能硬闯进去,无奈,只得领着两个儿媳离开。晏老夫人长吁了口气,总算可以回家了,至于仪嘉公主为什么要取消游园?晏老夫人表示她一点都不想知道,能无惊无险回去,已是万幸。

    等仪嘉公主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宾客们早就离开万春园,都快到家了。仪嘉公主却没有意识到,她醒来后,就起身往外走,被大宫女拦住,“公主不必去了。”

    “你什么意思?”仪嘉公主不解地问道。

    “晏四少没有来,江少爷已经被人带走,宾客们也各自回家了。”大宫女笑道。

    仪嘉公主一怔,不愧是在宫里长大的人,受周贤妃言传身教,立即回过神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是在背叛。”

    大宫女笑,“我没有背叛,我只是遵从主子的命令行事。”

    “主子?你的主子是谁?”仪嘉公主脸色微变,她从没想过她身边的大宫女是别人安插的眼线。

    “我的主子是皇后娘娘。我还要多谢公主,要不是公主做这些事,我就得陪公主去吐蕃,现在我办成了这件事,皇后娘娘准备我出宫了。”大宫女愉悦地笑道。

    仪嘉公主又气又恨,扬起手,要甩她一耳光,却被大宫女一把扣住了手腕,“公主别耍威风了,也别再打坏主意了,好好的待嫁吧。”大宫女将仪嘉公主的手用力一甩,出门扬长而去。

    仪嘉公主双腿发软,缓缓地瘫坐在地,她以为她的计谋很好,现在才知道,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江家人回到家里,江老太太讶然问道:“锋儿呢?”

    “我们回来时没叫上锋儿,想来他还在万春园。”江锋的母亲江大太太道。

    “公主怎么临时改了主意?”江二太太觉得很奇怪。

    江老太太揉揉额头,揣测道:“应该是有了什么阻碍吧?”

    “会不会是晏家人从中作梗?”江大太太问道。

    “不用乱猜了,等锋儿回来,问问他,什么都清楚了。”江老太太见到晏家人,想去早逝的女儿,心情低落。

    可是等到天黑,也不见江锋回家,江家人这才有点慌,立刻打发人去楚王府求见仪嘉公主。仪嘉公主没见江家人,让另一个大宫女转告江家人,“在你们离开后,江少爷就离开了,公主想派人送,可江少爷拒绝了,江少爷说他想去喝点小酒。”

    仪嘉公主不敢跟外祖家的人说实话,而江锋本来就是个花天酒地的浪荡子,说他去喝酒是最合适也最能取信于人的一个理由。江家人相信,并且没有派人去找江锋。

    不是江家不够重视江锋,而是江锋去喝花酒常几天不回家的,江家人完全没想到江锋被人抓走了。抓走江锋的人正是唐礼等人,原本阻止了仪嘉公主之后,唐礼等人没有打算再出手,然而却这时发现了晏同烛。

    傅知行立刻做出了应对,“把江锋抓走,带同烛过来。”

    江锋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刑都没用,就什么都说了,“公主不想和亲,才把我找去,委身于我。”

    只是被骗的晏同烛,以及皇后安插的眼线,已经表明江锋也不过是被仪嘉公主利用的一枚棋子。

    “同烛,你这次太缺乏警觉性,一封信就把你给骗来了。”闵自白摇头叹道。

    “送信的人的确是太孙身边的小太监。”晏同烛这才没有怀疑的。

    唐礼神色未变,做为太子的长子,他身边不缺少别人安插的眼线,只是没想到这次差一点害了晏同烛,看来是时候清理一次,震慑一下那些人了。

    “真没想到仪嘉还玩了这一手。”唐江有几分后怕地道,若不是他们在万春园里安插了人,被骗来的晏同烛和仪嘉公主搅在了一起,承受圣上怒火的就是晏家了。而荣王府、英国公府、平国公府也必然受到波及。

    “我早说了,最毒妇人心。”闵自白正颜道。

    “你这话要让姑母听到,你就等着被剥皮拆骨。”傅知行淡淡地道。

    闵自白脖子一缩,“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仪嘉公主的这次毒计没有成功,但只要她一天没离开京城,就表示危险仍然存在。不能出门,晏萩无所谓的,在家里,她也能自得其乐。

    这天是学堂固定的假日,晏萩坐在书房里练字,就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听到乔怀慬的声音,“潇潇,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晏萩搁下笔,走了出去,就见乔怀慬左右手各提着一个陶罐,笑唤道:“乔姐姐。”

    “中午我要在这里吃饭,我要吃椒盐炸排骨。”乔怀慬毫不客气地道。

    “好,杏仁去跟厨房说。”晏萩笑道。

    杏仁领命而去。

    晏萩把乔怀慬带进了东居室,乔怀慬把手上的陶罐放炕桌上,“潇潇,你猜猜,我给你带来的是什么?”

    “好东西。”晏萩笑道。

    乔怀慬笑,打开一个陶罐,“这一罐是冷蕊汤,其实就是梅花茶,至于怎么做的,小菲在信上写了,可是我不记得了。”

    “小飞是谁呀?”晏萩警惕地问道,这人不会是六哥的情敌吧。

    “在边关认识的爱臭美的丫头,不对,应该最爱附庸风雅的臭丫头。”乔怀慬吐槽了一下远在千里之外的好友。

    丫头,那就是女孩,晏萩放心了,让婢女去烧了壶开水。开水烧好了,在乔怀慬指点下,婢女从陶罐里取了几朵梅花,分别放在两个白瓷茶盏中,热水一冲,含苞的花蕾缓缓地舒展开。

    白瓷红梅,娇艳明媚,美不胜收;淡淡的梅花香气随着热气弥漫开来,清幽馥郁。晏萩捧起茶盏,抿了一口,味道很独特,“乔姐姐,这茶能不能送了一些?”傅表哥很喜欢梅花,这梅花茶想来,他会喜欢饮用。

    “你喜欢喝呀,太好了!小菲送了我十罐,我正愁没地方搁呢,今天开了一罐,其他九罐,我回去就让人给你送来。”乔怀慬一副有人接烫手山芋样的模样。

    “我要一罐就好,其他的你送给你的朋友呀。”晏萩笑道。

    乔怀慬挥手道:“我的朋友就你一个,全送你了。”她从边关回来,行事粗鲁,性格又大大咧咧的,和京中这些优雅贵女格格不入,也就结交了晏萩这一个朋友。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晏萩也不跟她多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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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明朝就有眼镜了,不是现代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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