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满月起,就很少看到父亲,后来才知道父亲当时便到了这里来修建这个地宫还有执明楼,而修建的目的便是用来藏这些藏库里的财富。

    等我两三岁的时候吧,那时候傅蓉和石竹都还没有出生,我们便连家一起搬到了这松风岭来,我的童年终于有了三两年的快乐。

    这两三年里,父母都很少管我,但是我可以每天都看到他们,他们除了什么事情都不帮我之外,总也喜欢抱抱我,或者远远的看着我自己努力的洗衣服做饭。

    那时候我也曾心里有很深的怨恨,我觉得他们不喜欢我,后来才知道,玄武堂里的每一个人的生命轨迹都给画的完完整整,到今天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脱出这轨迹去”

    孔飞云说到玄武堂堂众自刎时便已泣不成声,而石竹和傅蓉两人也依偎在孔飞云身边饮泣不止,红袖也不禁抱着铁浪的胳膊默默落泪。

    铁浪虽然还没完全弄懂这来龙去脉,却也听出了被自己咬牙切齿恨了一路的玄武堂堂主孔方及那些堂众,为了财富得以保全,为了在大宋朝廷的重围之下不走漏风声,这些人竟自刎而死,铁浪突然觉得自己身上这个武牧候的担子,一下就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这武牧司到底在承担着什么样的使命,让这些堂众不惜以命来周旋,铁浪眼眶里的热气好不容易忍下去便轻声问道:“孔姑娘,这些金银财宝为何要费尽千辛万苦运到这杭州来?”

    孔飞云抽噎着歪头想了想道:“此事我虽不知,却也听父亲和八位香主叔叔谈起过,好像是有一份遗嘱提到,说若是武牧司遭受了朝廷的致命压制,难以维系之时,便将藏库里的财宝分出一半到江南杭州”

    铁浪想起许虎钤说起过那地道里还余有财宝,便知道孔飞云所言非虚。便又惊奇的问道:“你适才说孔堂主来杭州时还有八位香主也跟了来,他们又去了哪里?”

    孔飞云长舒了一口气,试图压制又要涌出来的泪水,但是没能成功,泪水又唰唰的沿着她俊俏苍白的脸颊流下。

    良久才缓缓道:“父亲他们到了杭州,地方上的官府自然很稀罕这京城来的大财主,三天两头的上门来叨扰不止,父亲见他们如此频繁上门来,心里担心,便拿了些钱财去杭州城里买了半条街的商铺来经营,其实不过是将官府的注意力转移到城里去而已。

    父亲守在执明楼,八位香主叔叔便去城里打理那些商铺,谁知道这一变,竟让玄武堂万劫不复。六叔叔其实人挺和善,偶尔回执明楼来总给我带些好吃的好玩的,只是一时糊涂竟做了错事。

    六叔叔叫什么我不知道,因为父亲他们都叫他老六,而我也只叫他六叔叔。他人长的好看,武功也不弱,还会吟诗作对,是个极风雅的人。

    其他七位叔叔取笑他惹女人喜欢,便将城里的布匹店胭脂店这些女人爱去的店铺都交给他来管,他管得也最好,每月回来报账都被父亲夸赞。

    只是约莫过了两年吧,应该是两年,我那时都八九岁了,夜里正睡觉,便听父亲在议事堂里压低了声音怒吼。父亲自从那些堂众叔叔自刎以后,从来都没有发过火,每日里都笑眯眯的,其实他远远的看我时也是笑眯眯的,他当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

    我偷偷的趴在门缝里看,就见几位叔叔和父亲都坐在议事堂里,只有六叔叔跪在地上,浑身都已被父亲的软鞭抽的血肉模糊,六叔叔一声不吭,其他几个叔叔也不求情。

    我听了半天才算有点明白,原来六叔叔喜欢上一个姐姐,两人一来二去便在了一起,后来才知道那竟是妓女。六叔叔一次喝多了便将玄武堂的一些事情告诉了那女人。

    从那天起我便恨急了妓女,这女人水性杨花,朝三慕四后来竟将这事又告诉了她的相好,他那相好便去报官,幸而有一个姓朱的过路官员撞见了这报官的贼人,这贼人便将这过路官当成了地方官,便将玄武堂的事情密报上去。

    谁知,天可怜见,那朱姓的官员竟是武牧司的旧人,及时的控制住了那女人还有那密报的贼人,又向父亲示警。

    后来我在门缝那睡着了,便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只是父亲将六叔叔关了起来,好像是三天还是两天之后吧,便听有人回来报告父亲说,我八个叔叔卷了半条街商铺的财物坐船逃出海去了。

    父亲先去报官,那官家听父亲再无分文,竟不管不问,我听人说,父亲在官府骂了半天才回来。

    傍晚时分,我见七个叔叔都黑衣黑裤的从外面偷偷回来,当时我还挺高兴,叔叔们都回来了,那我家就不是分文没有了。

    那一晚我便到了这个地宫里,父亲还有八个叔叔都在,傅蓉和石竹那时是在筐里睡着。父亲把我叫到跟前道:云儿,这些年父亲任你自己一点点成长,你莫要怪父亲,因为只有这样,你以后的日子才能活下去。

    然后父亲便带着我将地宫里的各处机关都看了一遍,又把地图交给我,让我好好保管。最后父亲才告诉我,他和母亲还有那些叔叔婶婶都要出趟远门,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让我照看好两个小妹。四叔叔和五叔叔说,这两个长大了叫你小姐,是你的随身的丫鬟,我当时还挺高兴,终于有人陪我玩了。

    谁知这两个丫头虽然也有两三岁,却极难伺候,得亏了我独自生活了许久,而父亲他们又在这里给我留了足够我们吃用三五年的粮食,慢慢的足足有一个月才将她们两个稳住了。

    约莫有一个半月吧,我看她们两个都睡了,便拿了地图想要出去看看,我当时便是从这下道出去的,在甬道尽头我才发现了父亲给我留的书信。我看了那书信,没有哭,只是怕极了,我跌跌撞撞的回来,抱着睡着的傅蓉和石竹就哭”

    说到这里,傅蓉和石竹便扑进孔飞云怀里失声痛哭,她二人来时都很小,很多事情都已记不起,今日听孔飞云说了才知道了一些缘由,感念孔飞云以不足十岁的年龄将二人养大。

    红袖也一边哭一边恨恨的骂道:“天底下哪有这般的父母,将三个孩子扔这地宫里便远走高飞了”

    孔飞云将傅蓉和石竹轻轻扶起了,惨笑一声道:“是啊,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父母,我初看那信时也是这般想的,待看到后来才知道,我们三个竟是玄武堂连带了家眷总共九十三人里唯一活下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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