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的目光好奇的在他身上打量,想了一会儿,裴卿卿终于开口了:“你是不是伤到……”

    “不要胡说八道!”平庄大怒,脸色“腾”地一红,忙大声辩解道,“我没有伤到那里!”

    “是么?”裴卿卿却是满脸不信的样子,看着平庄的脸色,顿了顿,好奇道:“可我看你的样子便是有些问题的样子,真没有伤到脑子么?”

    “脑……脑子?”平庄怔了一怔,喃喃脱口而出,“你说我伤到脑子啊!”

    “是啊!”小丫头认真的点了点头,好奇的看着他道,“那你以为我说你伤到哪里了?”

    平庄:“……”

    失策了啊!孩子还不懂这些的,一想至此,他连忙摇了摇头,咳了一声,道:“没事,就是脑子伤到了。”还好,只是脑子而已……呃,不对,脑子的问题也是大事。

    裴卿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来伤的还不轻,居然自己承认了。”

    平庄:“……”

    罢了,总比她乱以为的好。

    两人正说话间,崔九叔出声了:“你在这里,你们乔大人也来了?”

    裴卿卿点头,道:“是啊!乔小姐休沐日同我们张解一起出来了。”

    他们张解?崔九叔失笑,看着小姑娘古灵精怪的样子,笑着指了指她手里的糖葫芦风筝,道:“拿到风筝便早些回去吧!”

    早些回去也好。裴卿卿点了点头,看了眼糖葫芦上的污渍却微微拧起了眉,虽然心疼自己的糖葫芦风筝,可这药……

    “你这药真是原大小姐的吗?”裴卿卿问平庄,神色怜悯又有些不安,“我是不是要赔碗药?”

    这平庄看起来脑子伤的挺厉害的,这原大小姐她又不喜欢,难道当真要去请那个原大小姐赐药赔给平庄?裴卿卿犹豫了起来。

    那还有假?平庄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正想开口却听九叔的声音先他一步响了起来:“不是,他说笑的。”

    真的?裴卿卿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开口的崔九叔。

    崔九叔笑着点头,道:“平庄方才是说笑的,你早些回去吧!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听阴阳司说明日开始又要下雨了,那便只得拘在家里,玩不得了。”

    这话听的裴卿卿连连点头,拿着糖葫芦风筝同两人摆了摆手就跳窗跑了。

    看着小姑娘手脚伶俐的样子,平庄只觉得腿脚似乎更疼了。

    待到小姑娘离开之后,平庄忙问崔九叔:“九叔,那药真是原大小姐赐的,为什么要否认?”说话间,他觉得有些委屈,这可是原大小姐的药啊,说不准喝完了自己已经像裴卿卿那丫头一样上蹿下跳,好不快活了。

    崔九叔却看着洒的差不多的药,眼神中浮现出了一丝微妙之色,而后开口喃喃:“或许是天意……也罢,药不喝就不喝了吧!”

    平庄摸了摸自己的腿脚欲哭无泪:所以,九叔说不喝就不喝了?那他的腿脚是不是还得继续绑着?

    “欲速则不达,自己养好的总是更好一些的。”崔九叔看着平庄的腿,笑着说道。

    “是么?”平庄摸了摸自己的腿,委屈又愤懑:也不知什么时候他才能像那丫头一样上蹿下跳,快活自在。

    这些天大理寺告了假是没有俸禄的,总是在九叔这里蹭吃蹭喝,囊中也是越发羞涩了,平庄不无遗憾的想着。

    踏青过后便是清明时节了。每到这种时候,张解所在的阴阳司总是格外忙碌的,乔苒在大理寺里呆了几日,周世林便过来寻她了。

    “你先前给的那个药,不错。”周世林说道,“军中准备买下药酒的方子。”

    买方子啊!乔苒略略一想,便道:“那我将柳传洲叫来。”

    听说军中要买他药酒方子的柳传洲喜不自胜,来见乔苒时甚至还特意换了新裳。

    “乔大人,我这样去见大督护可行?”临近大督护府时,柳传洲有些不安的拽了拽衣角,看向乔苒问道。

    乔苒这才注意到素日里形象颇有几分邋遢的柳传洲今日破天荒的特意捣鼓了一番,就连头发都梳的一丝不苟。

    凑近一闻,还能闻到柳传洲特意涂抹的头油味。

    如此正式,倒同周世林那副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世林看着柳传洲的样子忍不住蹙眉,这位柳大夫可与他想象的不大一样。借着柳传洲去茅房的工夫他忍不住对乔苒道:“乔大人,这什么柳大夫怎么这副模样?头发涂得那么油,娘里娘气的,若不是那药酒不错的份上,我是万万不会同这种人说话的。”

    周世林语气中的嫌弃当真是傻子都听得出来。

    从茅房回来的柳传洲:“……”

    敢情这大督护不喜欢这样的,他如此一打扮,倒是反而错了,早知如此,今日起那么早,他特意折腾一番做什么?

    不过好在药酒不错,柳传洲又是乔苒引荐的,他不信任柳传洲却是信任乔苒的。看在乔苒的面子上,周世林没有刻意压价,而是给了一个合适的价格,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了柳传洲所料,他喜出望外,待到周世林去茅房的时候,很是高兴的对乔苒道:“乔大人,卖药酒方子所得,你我五五分成……”

    “不用,我取一成便够了。”乔苒摇头拒绝了柳传洲的好意,说道。

    市面上买卖双方的引荐者便是取一至两成的费用,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柳传洲觉得太少,正想再给她加些,周世林却已经回来了。

    同样是去个茅房,周世林人高马大腿也长,走的自然快,打断了两人关于钱财的讨论开口准备赶客:“柳大夫,咱们把转让方子签了吧!”

    哪有这样的?他头一回来大督护府,除了待客的大堂和茅房还没去别的地方逛过呢!柳传洲腹诽着,虽说有些不情不愿,不过看着周世林那难看的脸色,还是哆嗦一下认了下来。待到柳传洲签了转让方子的契书离开之后,周世林才翘着二郎腿,问乔苒:“你怎的认识这个年轻的柳太医的?”

    “他先认得的张解。”乔苒说着,将认识柳传洲的前后起因说了一遍,而后道,“这人倒是个肯钻研的。”

    不肯钻研便不会捣鼓出这种方子了,对此周世林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只是也道:“钻研倒是钻研,不过你与张解难道便因为他肯钻研便结交这个人?”

    不是他多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姓柳的怎么看都不似与这两人一路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结交起来的。

    因为柳传洲出自岭南。乔苒心道。

    只是这个理由她自然不会同周世林直说,是以,只笑了笑,道:“也算缘分吧!”

    缘分啊!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周世林没有继续问柳传洲的问题,转而话题一转,状似无意一般对乔苒发出了一声感慨:“真真公主住在宫里,如今,想要做什么更是难了。”

    他没有掩藏自己想对真真公主动手的想法,是以如今真真公主住进了宫里,让周世林颇为失望,总不能将手伸到皇城里对真真公主动手,不是么?

    关于周世林同真真公主的过节,起源于平庄的那位姐姐和姐夫的事情,这一点周世林没有隐瞒。

    乔苒却看向周世林,笑了,她反问周世林:“大督护,你想对真真公主出手当真只是因为平庄姐姐的事?”

    她不怀疑以周世林为首的武将的“讲义气”以及为故人之后出头的想法,可却不相信这是唯一的理由,她相信有更重要的理由让周世林等人耿耿于怀。

    周世林沉默了一刻之后,才道:“真真公主这个人太过危险,我等怕她终有一日会动摇大楚根基。”

    动摇大楚根基?乔苒讶然,愣了愣之后,她看向周世林,开口道:“大督护,你我明人不说暗话,一个普通的公主便是再胡闹,动摇得了大楚的根基?”

    周世林默了默,咳了一声,没有与她对视,而是眼神游移至了一旁:“你看一次两次的,民间百姓对她多有抱怨,如此下去,总有一日会引起民怨,怎么动摇不了大楚根基?”

    乔苒却轻哂了一声,毫不客气的点破了周世林的心思:“大督护,你既然说了明人不说暗话,何故直至如今还要继续瞒下去?”

    民怨不假,可真不是她小看真真公主,若只是这样的民怨,没有军队在手,还不至于动摇大楚根基。

    周世林:“……”

    聪明人真是让人又爱又恨,有麻烦的时候他最喜欢聪明人了,可没有麻烦时,聪明人便委实有些令人讨厌了,想要诓骗都骗不过去。

    “这位真真公主到底哪里与一般公主不同了?”乔苒认真问周世林。

    周世林没有立时开口,只是抬眼瞥了她一眼,似是有些犹豫,女孩子对着他笑了笑,没有开口,慢条斯理的为自己斟了杯茶。

    周世林若当真不想开口与她说的话,从一开始便不会“透露”,既然“透露”了,便代表周世林早有与她和盘托出的想法。

    撇去信任与私交这些不谈,对付真真公主是他们的共同的目的,周世林没有理由“拒绝”她的插手。

    也不知多久之后,周世林终于再次开口了,他道:“真真公主在乌孙人的案子中只是一枚棋子,并非布局者这一点我一早便有所猜测,因为……”

    说起真真公主来,周世林总是三缄其口,不过到最后还是将事情的原委说出来。

    “因为真真公主若要动摇大楚根基也是从内而非外。”周世林说道。

    这外毫无疑问是指匈奴,内的话……乔苒心中一动,想到自己曾经闲着无事时同甄仕远推测出的前因,虽说没有证据,可大理寺百年前那个太师府千金小姐遇山贼之事其中的牵强古怪还是让她心中一跳。

    如果,她与甄仕远所推测的一切都是真的话,陛下这一支的血脉问题便存了疑,若是如此,真想动摇根基并非没有理由。

    “十四年前的陈善谋反案我等还历历在目,大楚乃天朝大国,庞然大物,这等庞然巨物要倒从来是从内而非外。”周世林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大楚不怕来自外部的匈奴,最怕的从来都是内部的威胁。”

    匈奴多少次的出击都被边关儿郎挡在关外,唯有那一次陈善谋反,抽走了边关大部分兵力使得匈奴长驱直入,直入中原,让多少城池成了空城。

    这一次葛怀素一家所为也是因着那一次的匈奴直入引起的。

    “大督护,为什么你会说真真公主能从内动摇大楚根基?”乔苒问周世林。

    她与甄仕远的推测来自百年前一桩大理寺同僚留下的卷宗,没有证据,只有推测,做不得数的,所以周世林所言应当不是这件事。

    “这是一桩不曾外传的军中秘闻,”周世林踟蹰了一刻之后便看着她开口了,他神情颇有些复杂,“数年前,军中曾经秘密处决过数十位身居要职的主将身边的副将。”

    副将?乔苒有些惊讶。

    “比起主将,副将低调,素日里主将在,也鲜少有人注意到副将的存在。”周世林对她解释道,“但若是主将一旦出事,副将立时便能接手主将之职,统领主将之军。”

    “若是一个两个倒也罢了,可这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数十个。”周世林摊开手伸出两个巴掌,道,“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数目。乔大人,你可以想象若是这些副将同时反叛,解决了主将,这数十个副将顷刻间便能变成身居要职的主将,按军队人数算,这些副将届时能够统领处于各大要塞的军队将近二十万,而且还是要塞的精兵。”

    说到这里,周世林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我军伍出身,没有人比我更明白此事的惊人之处。而且这数十个副将是我等通过其中一人的书信找到的,我等甚至怀疑处理的这数十个副将只是其中一部分,或许还有漏网之鱼。所以,对背后将这些副将联系安排起来的那个幕后黑手我等一直想要将他找出来。”

    乔苒听的神色一凛:“那如今大督护找到了么?”

    周世林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没有,不过其中有个副将被我们以家人拿捏,于心不忍之下说出了‘真真公主’的名字。”

    “那大督护为什么不将此事禀报陛下或者将真真公主拿下?”乔苒反问周世林,“事情既然发生在几年前,那时陛下对真真公主的态度还不是如今这样。”

    若非如此,当年真真公主也不会避走长安城。

    周世林看了她一眼,道:“因为没有证据,那人说出‘真真公主’的名字之后便突然一个激灵,随后便出事了。”

    那时他便在场,当时的场景便不说此生难忘,至少几年过去了,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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