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相信老夫又何必请老夫?”对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张夫人,李同春怒道,“说了没问题便是没问题,老夫的本事没有问题!”

    “那她为何久久不醒?”徐和修指着床上昏迷的张夫人问道,“你先前可说过两日便醒的,这都过了几日了?”

    李同春看了眼躺在床上昏迷的张夫人冷笑道:“总之还是那句话,老夫的本事没问题,要怪那也是她的问题!”

    好家伙!徐和修听的立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看向面前出言豪横的李同春:“我还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嚣张的大夫!治病出了问题不怪大夫难道还要怪病人不成?”

    李同春没有半点愧色,冷哼:“李某在长安行医数十年便是这脾气,该是李某的责任李某绝不推脱,可若不该是李某的责任,李某自也不会上杆子的来认!”

    “你这话什么意思?”想到请了这李同春几趟花费的银钱,徐和修肉痛不已,“收了钱不办事……”

    “和修。”谢承泽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徐和修看向谢承泽,谢承泽朝他摇了摇头,开口道:“你没听明白李同春大夫的话。”

    徐和修愣了一愣,见谢承泽对李同春说道:“李大夫的意思是再精妙的医术也唤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说是么?”说到这里,谢承泽的目光从李同春身上移开落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张夫人身上,“张夫人。”

    徐和修大惊:“你说张夫人装昏迷?”

    李同春翻了翻眼皮,朝躺在床上的张夫人努了努嘴,道:“好了,我说这位夫人,你还是快醒吧!老夫这些时日都不曾拆穿你,你也该为老夫考虑一二才是,再这般下去,我李同春半辈子的声誉都要砸在你手里了!”

    话音才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张夫人便睁开了眼睛。

    原来真是装的!徐和修看着从床上起身的张夫人,默了默,对一旁的谢承泽道:“你先前骂我太过单纯胸无城府我还不服来着,如今看来却是……”

    谢承泽没有理会他,而是皱眉问张夫人道:“张夫人,你便没什么想说的么?”

    “她要想说什么早睁眼了,也不会这般躺在床上装昏了!”李同春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好了,既不是老夫的问题老夫便走了!”

    说罢不等谢承泽等人出声便背起医箱向外走去,临跨出门时,却又突然转过身来抱怨了一句:“你大理寺的钱拿着还当真挺烫手的啊!”

    一个个的,不管是官员、官差、嫌犯还是证人个顶个的都是那等顶麻烦的病人,居然还有这等装昏的,再多来大理寺几次他李同春这块招牌指不定都要砸了!

    被李同春阴阳怪气的骂了一句,徐和修有些尴尬,忍不住看向坐起来的张夫人道:“张夫人,你为何要装昏迷?”

    “自然是不想开口了。”不等张夫人开口,谢承泽便开口淡淡的道了一句,而后对徐和修道,“走吧!张夫人不想开口,便是问了也没什么用,便是不得已开口了,说的也不定是真的。”

    徐和修没有坚持,对面色苍白抿唇不语的张夫人留了一句:“夫人什么时候想说了再来寻我们!”便跟着谢承泽走了出去。

    坐在外头台阶上的平庄虽然没有刻意偷听,可一来里头的人说话并未刻意避讳他,二来他练武之人耳力自然远比寻常人要好得多,是以里头发生的事他倒也听了个大概。

    谁能想到里头那位看似知书达理的文弱夫人居然还会装昏迷呢?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就如乔大人那样的瞧着是个文弱小姑娘的样子,可事实上谁能想到她能那般破案如神呢?

    “你看紧她!”出来的时候谢承泽不忘交待平庄,“她此时已不是受害者了,同样也极有可能是协助凶手的帮凶!”

    原先的张夫人作为受害者,所谓的在外守着也是看护保护居多的;可如今既成了协助凶手的帮凶,那便是另一种看护了。

    平庄点头应了下来,没过多久,又来了几个官差同他一道守在了门口,这种“看护”的转变让张夫人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却依然没有开口。

    张夫人这里的事自然是要同乔苒说一声的,两人进门时,正见女孩子大喇喇的坐在屋中的绒毯上,将谢承泽给她的三幅舆图摊开,盯着舆图认真的看着。

    “乔大人。”徐和修一脚跨进门中,险些没踩到那摊开的舆图之上,“张夫人醒了。”

    “哦。”女孩子手里握着一支蘸了朱砂的笔在舆图上圈着锦城的位置,头也未抬,人却开口道,“她总算醒了,是自己醒的还是不得不醒的?”

    这话什么意思?徐和修一个激灵脱口而出:“你……你莫不是早就猜到……”

    “她装昏迷?”女孩子依旧没有抬头,毫无形象可言的趴在地上注视着手里的舆图,同他说着话。

    不等徐和修接话女孩子便解释了起来:“李同春都说了她也快则一两日、慢则两三日便会醒,两三日未醒你又去寻李同春时你没发现李同春的表现十分不耐烦吗?”说到这里,女孩子忍不住一哂,“每一次都是草草把了把脉,叫我们等着,很快便会醒便走了。”

    “我查过李同春的过往,怎么看都不像个骗子,而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本事的,否则也不会打出‘同春堂’这块金字招牌了。”乔苒的手在面前的舆图上点了点,若有所思,显然此刻她正在一心二用,“所以很显然,李同春确定没什么问题却又搪塞过去应当是发现张夫人装昏迷的事实了。”

    “若不是她自己醒的话,多半是被你二人逼急了,这才说了实话。”乔苒说道。

    徐和修:“……”

    果然乔大人还是乔大人,原来她早发现了张夫人的问题。

    “张夫人在出事前曾经替凶手掩饰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至少凶手有让张夫人替他掩饰的理由。”顿了顿之后,乔苒又接着说了起来,“那个掩饰的理由也未必不能让张夫人闭口不言。”

    “你们就这般去问,她怕是不肯说的。”女孩子小心翼翼的在舆图上又画了个圈,道,“不妨先想想张夫人替凶手掩饰的理由。”

    女孩子大喇喇的坐在绒毯上,一手拿着朱砂笔一手拿着舆图,看起来十分惬意。

    徐和修同谢承泽对视了一眼,看了她片刻之后,自己便也干脆有样学样的同她一样在绒毯上坐了下来。

    不得不说,如此做派虽说有些粗俗,但出乎意料的畅快!

    不过也只甄大人不在时才能做出这般举动来了,甄大人若是在,多半是不准他们如此放肆的。

    “那张夫人为什么要替凶手掩饰?”徐和修问她。

    “你觉得呢?”女孩子没有立刻回答徐和修,而是开口反问了回来。

    他觉得?徐和修愣神想了想之后,道:“我觉得?我觉得凶手应该是拿捏了什么理由让张夫人不得不帮她,而张夫人的软肋也挺清楚的,不是张大人和张公子还能是什么?”

    “嗯,以张大人和张公子的性命相要挟,让张夫人不得不从确实是个好的理由。”乔苒边看舆图边道,“不过我倒是觉得张夫人对官府还是很信任的,当然这个官府是指大理寺还有我,她对我们还是挺信任的。比起信任那个人,若我是她的话定然一面虚与委蛇,一面观察那人的破绽和线索,而后将观察到的破绽和线索告诉我等,让我们来找张大人和张公子的下落。”

    “当然,若是她觉得对方很是狡猾,极有可能在我们找到张大人和张公子下落前便有所发觉的话,选择向凶手服软也是有可能的。”女孩子将手里的朱砂笔放到一边,将舆图举起来细细看了起来。

    徐和修闻言默了默,点头道:“这倒是……”

    “还有一种可能。”谢承泽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徐和修看向他,却见不知什么时候,承泽竟也如他们一般有样学样的坐在了绒毯上。

    “这么坐着是不是很畅快?”虽说此时正在谈案子,问这个有些不合时宜,可徐和修还是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谢承泽淡淡的“嗯”了一声,道:“若张夫人并不是因为凶手能力惧怕他对张大人和张公子做什么而选择不开口的话,便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徐和修问他。

    “因为凶手本人。”谢承泽说道。

    凶手本人?是说张夫人在为凶手隐瞒?徐和修有些不解:“为什么……”话到一半,他突地一惊,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惊人的猜测,“不会是……”

    谢承泽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将目光转向面前的女孩子,道:“乔大人应当早猜到那个可能了吧!”

    “倒没有很早,你是们来之前才想到的。”女孩子重新拿起朱砂笔,目光从面前的舆图上移开,落到了他二人身上,道,“我并不清楚张大人本人,当时有关张大人的事情都是你们处理的,我那时正在洛阳,以书信与甄大人往来。”

    正是书信之中,她提到了一个猜测,也引出了一个甚少为人所知的手段:催眠摄魂之术。

    “张大人本人是中过催眠摄魂之术的,听闻中过此术的人较之旁人更容易被催眠摄魂。”乔苒说道,“若是所谓的凶手是张大人又或者张公子本人的话,张夫人的反应是不是也能解释得通?”

    因为凶手是张大人或者张公子,所以张夫人的态度也从原先的合作变的不合作了起来。

    “因着催眠摄魂之术施术的高手并不多见,所以一个人能被控制成什么模样我亦不知晓,”乔苒说道,“不过从推断的角度来讲,这个说法是有存在的可能的,而且那般神不知鬼不觉的布局之下,对方居然失手也能解释得通了。”

    因为下手的对象是张夫人,潜意识里张大人或者张公子并不想伤害张夫人,以致如此精妙的布局之下,人居然还活着。

    “当然,这一切只是猜测,没有办法证明……”

    “大理寺近些时日突然多了不少铃铛。”谢承泽接话道,“我先前才发现。”

    先前还不觉得铃铛有什么问题的徐和修此时因着重提张大人的旧事,倒是突然记了起来:“听说那张大人和姚大人被确认下过催眠摄魂的手段便是被刑部那个叫甄止的小吏用铃铛试出来的,只是如何控制的还不好说。”

    若是用铃铛……总之这个推理也能说得通。

    此时所有的一切都还只是他们的猜测,乔苒听罢,忙问他们:“铃铛是什么人挂上去的?”

    “前几日承泽提到铃铛的事,趁着这几日无聊我便顺便查了查,大理寺衙门每年都会挂铃铛,似乎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徐和修说道。

    “铃铛当然不特别,要在特定的人手中才能变的特别。”对此乔苒倒是不觉奇怪,“若当真是个此道的高手,绝不会让施术的介子莫名其妙的出现,而是借用本就又的东西来操控他人。”

    “一个总是喜欢躲在背后的人必然会将自己所能接触到的一切藏起来。”乔苒道,“所以并不能因为大理寺每年都会挂铃铛,便否决这个可能。”

    分析至此似乎又陷入了无法进展的困境,徐和修忍不住叹气:“这个案子越分析越复杂,因为总有鼠辈喜欢藏在人后。”

    “越是复杂的东西待到分析到难以前进一步时不妨倒看过来。”乔苒闻言却道,“回到案子本身来看,从张夫人出事的伤口处混合着泥沙与竹叶想到会内家功夫的高手飞花摘叶而杀人;而小满死于脑后的那一根银针,不是会内家功夫的高手下的手便是懂医术的大夫,这两种可能的重合之处便是内功高手,而这个推断本身也是合理的,毕竟杀完人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一点,一个内功高手是可能做到的。”

    “可内功高手一般而言不会犯下如此明显的错误,既要杀人了便不会放张夫人一条生路,这是整个推断过程中矛盾的地方。”乔苒下意识的转了转手中蘸着朱砂的笔。

    随着朱砂笔这一转,徐和修的脸上立时沾上了两缕朱砂。

    “乔大人。”徐和修伸手抹了一把沾上朱砂的脸,想也知道此时自己脸上“红艳艳”的一片,好看的很。

    “你这习惯得改改。”徐和修皱眉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自杀人现场跑出来的呢!”

    这句话却让乔苒停下了手里转动的朱砂笔,看着他笑了:“这倒是不必担心,假的便是假的,到底成不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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