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摄魂这个手段出现的次数委实多了些,叫人不得不将目光落到这个手段之上,这也是乔苒会想到那位刑部刑讯官的缘由。

    “乔小姐,”黎兆开口唤了她一声。

    乔苒对上黎兆望来的眼神,“嗯”了一声。

    “那《素问经》会不会牵扯到你?”黎兆担忧的问道。

    她不知道,只是有些莫名的不安。

    不过对上黎兆望来的目光,乔苒还是摇了摇头,笑道:“与我没什么关系,只是要注意原大小姐那里。”

    黎兆只是个普通人,即便是黎神医之后,他于《素问经》上知晓的也并不多。

    便是告诉黎兆也不过是徒添烦恼而已。

    得了乔苒这句回答的黎兆心下稍安:原大小姐与他关系不大,更何况,原大小姐若是好好的呆在宫中的话,也无人能够动到原大小姐身上。

    送走了黎兆,乔苒在长廊上坐了下来。

    那种莫名的不安之感自黎兆走后越发强烈,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沉默了良久之后,苦笑了起来。

    “乔大人。”方才被“请”到一旁的徐和修探出头来,拍了下乔苒的肩膀,问她:“乔大人,吏部那个姓黎的让你寻人,他怎的这幅表情走的?”

    那个黎兆不是祖父同大姐走丢了么?离开之前怎会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人丢了怎么也不该是这个表情吧!又不是同自家祖父和大姐有深仇大恨。还有,人来便来了,为什么还要带个枕头?

    乔苒对上徐和修不解的表情,想了想道:“大概是清楚黎老太爷和黎大小姐的去向了吧!”

    “清楚去向了还来寻你做什么?”徐和修却更是不解了,不忘提醒乔苒,“乔大人,莫要理有些人故意没话找话,解之也快要回来了,有什么事找解之就是了。”

    就如裴卿卿那小丫头所言,乔大人太招人喜欢了,得小心有些人想要趁虚而入。诺,他说的不是别人,就是吏部那个姓黎的。

    乔苒笑了笑,没有多解释,只是顿了顿,对徐和修道:“徐大人,我想进趟宫。”

    “是要见大天师吗?”徐和修问她。

    乔大人这些时日时常进宫见大天师的。

    乔苒点了点头,道:“有些事忘了同大天师说了。”

    徐和修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便道:“那我同甄大人说一声,叫他安排一下马车。”

    乔苒笑着应了一声“好”。

    马车一路摇晃,在皇城门前停下走下马车时,车夫没忘记问乔苒:“乔大人,可要在这里等你?”

    先前乔大人进宫见大天师时常会让他在外头等上几个时辰。

    “今日倒不必了。”乔苒想了想,开口道,“兴许要久些。”

    车夫了然,转身调转了马车离开了。

    大理寺又不是什么油水丰厚的衙门,统共就两辆马车,是以马车所用还挺紧俏的。

    望着车夫离去的背影,乔苒走入宫门,却并未如她所言的那样去寻大天师,而是径自去了大殿下的寝殿。

    服了秘药的大殿下已经被大天师看管了起来,乔苒踏进殿内便问守在殿前的护卫:“原大小姐可在宫里?”

    护卫摇头:“原大小姐出宫了。”

    原大小姐只是大殿下的医者,大殿下眼下私服秘药,原大小姐惦记家里人,出宫……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乔苒“嗯”了一声,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只是顿了顿,对护卫道:“我想去原大小姐日常所居之处看看,可以么?”

    护卫点了点头,唤来一个婢子带着乔苒去了原娇娇的住处。

    原娇娇的住处就安排在大殿下寝殿的侧殿,其内布置的很是不错。这并不意外,毕竟从大殿下对原娇娇的态度便可以看出他很喜欢原娇娇,原娇娇所住之处自然不会差。

    引她进门的婢子推门进屋,道了声:“乔大人,请!”而后便走到一旁去将香薰炉里燃着的香灭了。

    “原小姐才离开不久。”婢子对乔苒解释道,“香炉中的香还未熄灭。”

    乔苒“嗯”了一声,走进去环顾了一番原娇娇的住处,而后径自走到原娇娇的床头。默了默,她拿起原娇娇床头的枕头放到了一边,又掀开了被褥。看到床下的暗格时,女孩子脸上没有半点讶异之色的打开了暗格,取出了一只小匣子。

    原娇娇性子古怪而偏执,确实难以一言以道之。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不信任”,她不信任任何人,所以重要之物必然会放在自己的身边,如这等自己日日睡的床榻之下便是个不错的选择。

    或许当真有几分“血脉”之说,乔苒虽然与原娇娇的接触其实并不多,可对原娇娇的了解却是分毫不差。

    这动作做的行云流水,没有一点犹豫,那婢子惊讶不已:“乔大人,你……”

    这乔大人竟仿佛一早便知道了原大小姐藏物地点一般。

    乔苒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婢子的脸上顿了片刻之后,道:“我记得你,年宴那一日你险些因着大殿下的事出事,而后是原娇娇救了你。”

    婢子愣了一愣,有些诧异乔苒的好记性:“乔大人居然还记得婢子?”

    乔苒“嗯”了一声,淡淡道:“我记性不错。”

    这记性已经不能用不错来形容了吧!婢子腹诽。

    不过不容她多想,乔苒便再一次开口了:“大殿下服了秘药,这寝殿里相关的人换了大半,大天师何以会留下你?”

    女孩子说这些话时语气淡淡的,似只是随意一问,不过有了先前的对话,婢子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随意。

    婢子闻言面上神色立时一怔,顿了顿,她垂下眼睑,道:“大殿下这里的事是奴婢向马女官告的状。”

    若非她这一声告状,大殿下秘药之事也万万没有这么快抖出来的。

    听乔苒又“嗯”了一声,婢子忍不住向她看来,见女孩子依旧神色如常,不由有些不解道:“乔大人,你不觉得婢子没有良心么?”

    她这行为可以算是卖主求荣了吧!

    那一次若非原娇娇出声,她也不会还能留在大殿下寝殿,可她却告了状,直接将大殿下秘药之事捅了出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殿下这里出事,原小姐又能讨得什么好?

    “一开始若非大殿下的小孩子脾气也不会叫你们无端‘犯错’。”乔苒摇了摇手里的小匣子,淡淡道,“至于原娇娇救了你,你愿意承这个恩情便承,不愿意便罢。再者说,大殿下服食秘药是事实,你也没有做错。”

    婢子闻言沉默了片刻之后,苦笑道:“乔大人说的是,我不觉得原小姐救了我,反而觉得一切因她而起,这般给一巴掌又给个甜枣的举动有些梗得慌。”

    乔苒再次淡淡的应了一声。

    这婢子也只是寻常人,原娇娇有些时候令人梗得慌的举动她也经历过,自然不便多言。

    不过……乔苒摇了摇手里的小匣子,问婢子:“你知道这个小匣子是哪里来的吗?”

    婢子的目光落到那小匣子上顿了片刻,默了默,道:“这个匣子先前是水行在保管的,待到水行离开之后,才叫原小姐自己保管了。”

    乔苒拿着匣子的手略略一顿,目光微闪:“水行?”

    婢子点了点头,眼见女孩子微微蹙眉,却不说话,想了想,忍不住道:“奴婢来原小姐身边不久,与水行共事也不过数月而已,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奴婢的错觉,总觉得水行她于原小姐而言不似寻常的丫鬟,原小姐很听水行的话。”

    这并不意外,因为自山西路之后,那个水行便不是原来的水行了。

    这一点乔苒有已经猜测到了。

    女孩子依旧淡淡的应了一声,这反应着实令人有些捉摸不透。

    婢子抬眼看了眼女孩子,默了默,又道:“原小姐开这个匣子时都是将人遣出去的,除了原小姐自己,旁人谁也不知道。”

    乔苒依旧再次应了一声,语气淡淡的,似乎并没有在意她说的话。

    婢子咬了下唇,等了片刻之后又道:“乔大人,这匣子里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可要寻个人打开……”

    乔苒拿着手里的匣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忽地喊了声:“来人!”

    婢子愣了一愣,不多时,便有两个护卫自门外走了进来问:“大人,何事?”

    “带这个婢子出去请太医看看他是否有孕。”乔苒开口说道。

    这话一出,方才还只是愣神的婢子脸色顿变,不敢置信的看向乔苒:“乔大人!”

    “我鼻子不错。”乔苒掀了掀眼皮,向她看来,目光有些发凉:“原娇娇的熏香于寻常人而言没什么问题,我方才掀她被子时也顺带问了问,床被上都是这个味道,可见是日常所用。不过虽是日常所用,那熏香里却有一味麝香,此一味香于孕妇有害。你一进门便急急去熄了那熏香,我一开始也只是奇怪而已,并未多想……”

    “只是之后你不停的在我面前提及原娇娇的不是……”乔苒说到这里,目光落到了婢子发白的脸色之上,轻哧了一声,笑了,“你若是一个寻常的婢子,也应当知晓大殿下看重原小姐,便是心中对原娇娇有所怨言也该吞进肚子里才是,更别提原娇娇虽然不见得是什么大善人,却没有对不住你。你便是要恨年宴那一日的事也该恨大殿下才是,而不是原娇娇。”

    “我注意道你总是向我说着对原娇娇的不满,或许是从外头打听到了什么,觉得我同原娇娇不对付,可以帮你。”乔苒说到这里,冷冷的够了下唇角,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我同原娇娇的事是我二人之间的事,不用你来挑拨,更何况我也不是你对原娇娇不满的刀。”

    什么人都已经开始想着拿她当枪使了么?她看起来很像个傻子。乔苒晃着手里的匣子。

    婢子双唇颤了颤,看着乔苒似乎还想说什么。

    乔苒却不等她开口,忽地拿起手头的匣子朝她扔去。

    婢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待到反应过来,却见女孩子手里依旧拿着那个匣子,只是朝她轻哂了一声,“好意”提醒她道:“你的手放在哪里了?”

    婢子后知后觉的低头,看到了自己护住腹部的手。

    这反应……不过一吓便原形毕露了。

    乔苒将匣子收了回来,淡淡的扫了眼她的腹部之后开口了:“我不知道你何以如此不喜欢原娇娇,不过联想到大殿下对原娇娇的看重,你是怕原娇娇影响你的地位?”

    虽然原娇娇对大殿下不见得有多喜欢,可大殿下却是当真依赖原娇娇,虽然这种依赖与男女感情无关,可这样的依赖却足以动摇任何人在大殿下心中的位置,坏了子嗣想除掉原娇娇是自然的。这寝殿上下的婢子皆其心不正,乔苒忍不住蹙眉。

    看到蹙眉的乔苒,婢子咬了咬唇,忽地笑了:“乔大人说的不错,我腹里的确实是大殿下的骨肉,他虽然什么都不懂,不过无所谓,我懂便好了。”

    她原本来到大殿下身边时也只是想做个寻常的宫婢。只是年宴那一日的事让她突然明白过来,一个寻常的宫婢随时有可能性命不保,即便错的不是下头的宫婢,是做主的大殿下。

    那日之后,她便生出了想往上爬的念头。大殿下还是个孩子,食了秘药会不会出问题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只要一样可以让她摆脱宫婢身份的物件就够了。

    只是孩子到底是孩子,什么都不懂,被人花言巧语一骗随时有可能改变主意。再加上她腹中已有子,又何必再给他人机会。

    所以,她选择了偷偷告诉马女官。

    大殿下那孩子天真又傻气,却偏偏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她能骗,旁人自然也能骗。

    年宴那一日的事情告诉她,要做便要做唯一的那一个。大殿下这么傻气的孩子还总是犯蠢,陛下再不满也不能对他如何,还不是因为他是陛下唯一的子嗣?

    乔苒没有再去看那婢子的眼神,挥挥手,让护卫将她带去见了大天师。

    大殿下这里委实一笔糊涂账,不过这并不是她此时所要管的,有大天师以及冉闻来管。

    乔苒摇了摇手里的小匣子,自一旁的博古架上寻了个小锤子将匣子上的锁敲了开来,打开了匣子。

    匣子内是一沓收起来的字条。

    乔苒拿起字条一张一张的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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