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可以说。”裴曦之看了乔苒和阿生一眼,便转头看向如玉,“你先前答应过我的事,还算数吧!”

    如玉神色冷淡:“不管最后一个是谁,我都会将他交给官府。”

    裴曦之这才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便是交给官府,他也逃不了一死,你又何必手上再多沾一条性命呢?”

    “我都答应你了。”如玉皱了皱眉,“你快告诉我,那最后一个人到底是谁。”

    裴曦之嗯了一声,将从蒋山长房中拿出的十二幅画一一铺开,这也是乔苒第一次看到这十二幅蒋山长留下的画作。擅画山水的蒋山长最后留下的是十二幅人像画,画的皆是女子翩翩起舞的的姿态。

    “十年前的簪花宴设在洛阳,人总说才子佳人,簪花宴是才子齐聚,其间自然少不得佳人助兴。时洛阳第一名妓玉柳,便是这簪花宴的助兴佳人。”裴曦之道,“不过,在簪花宴最后一日,玉柳意外落水身亡,终成一大憾事。”

    有些事说起来只需要三言两语,轻描淡写,但细思起来,却会叫人觉得遍体生寒。

    玉柳若真是意外落水身亡,也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裴曦之以帕沾水小心翼翼的擦拭起了那十二幅画。

    蒋山长的那十二幅画只画出了女子舞姿曼妙,面貌却画的极为模糊。

    “玉柳的舞姿乃洛阳一绝,如玉姑娘对令姐的舞应当不会陌生吧!”裴曦之一边擦拭着画,一边道。

    如玉似乎有些意外,却还是向他走了过去,也是第一次细细端详起了蒋山长最后留下的画作。片刻之后,乔苒便听她发出了一声惊呼:“这是我阿姐!”

    蒋山长作画的纸质与所用颜料似乎极为特殊,待遇水之后,表层竟慢慢化了开来,那些原先模糊的五官也变得逐渐清晰了起来。

    虽然依旧不过寥寥数笔,不过以蒋山长的画技足以将女子的神韵举止跃然于纸上了。

    十二幅画,遇水之后,渐渐露出了真容,她们翩翩起舞,风姿过人,画的都是同一个女子。

    细看之下,这女子的五官与如玉十分相似,只眼下一颗泪痣,为她更增添了几分凄楚之姿。

    “不仅是一个人,细看之下,画中的场景应也是同一处。”阿生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乔苒瞥了眼阿生:“你今日话挺多的。”

    阿生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确实是一处场景。”裴曦之指着其中一幅画道,“此处的凭栏与那一幅画中的凭栏是同一处,这里出现一半的软榻,在那一幅画中也露了个头。”

    “十年前簪花宴设在洛阳摘星楼,画里画的是摘星楼顶的景致。”如玉淡淡的瞥了一眼,道。

    “山长死前留下的十二幅画画的就是当年名动一时的洛阳名妓玉柳在摘星楼顶起舞的情形。”裴曦之说道,“山长的死封仵作早已给出了结果,是自尽。”

    如玉道:“我未杀他。”

    “来金陵不久,他便发现了我,第一眼见到我便识破了我的身份。我确实想杀他,可我不能光听林止水一家之言,所以我想问一问他当年阿姐死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说知道了,会给我一个交待,结果等了没多久,我便从林止水那里等来了他自尽的消息。”

    “林止水说蒋筱自尽是因为愧疚,良心难安,他也是凶手之一,”如玉说着瞥了眼林止水,“原先在洛阳我只信林止水的话,他说是余沐风他们醉酒乱性,我阿姐不从,便被推下了摘星楼。可来金陵见到蒋筱之后,我却觉得也许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青楼女子要脱颖而出并非一件易事,当时的玉柳便以舞姿扬名,终成洛阳有名的“大家”,成“大家”之后,她也不再接客了,也已许久没有人逼她行此不愿之事了。玉柳大抵也没有想到自己在青楼那些色授魂与的恩客中没有出事,却在皆是名士的簪花宴上出了事。

    “林止水孤高自傲,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当世画坛第一人,十年前得花数却是六人中最末的一个,在蒋筱自尽,我连杀三人之后,他又跑来同我说易召南当年也在场,让我杀了易召南,我有那么傻吗?”如玉冷笑,“裴公子,你今日便是给不了我真相也不要紧,左右我阿姐死的那一晚留在摘星楼的只剩最后两个了,我大不了全杀了,自是为我阿姐报了仇。”

    “山长说给你一个交待,他说的话从不食言。”裴曦之眼中闪过一死痛色,“这就是他给你的交待。”

    十二幅画便是交待吗?如玉神情冷漠。

    “山长选在名家齐聚金陵那一日自尽身亡其实是为了警告当年的杀人凶手。”裴曦之道,“连我都能看穿的画中玄机,先生们这般的名家只怕第一眼看到那些画,便已明白了画中藏着的线索。”

    蒋筱留了十二幅玉柳的画,显然就是为了揭露当年的事。

    听到这里,乔苒顿时恍然:“难怪就算蒋山长死了,几位先生却非但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反而还要想办法摆脱府衙派来保护他们的官差,独自行动。”

    裴曦之点头:“是啊,这件事我也是到现在才明白的。冯远当晚便去秦淮河上寻女妓,怕也是担心当年的事会被揭露出来。”只是没想到如今的如玉不是当年的玉柳,她借用高超的妆面手段接近冯远,趁机杀了冯远。

    当晚去酒楼茶馆打听消息的是黄子久和余沐风,等来等去,却等来了冯远出事的事情,便知道事情不对了。于是寻了个机会再次摆脱了那些官差去得月楼想谈应对之策,却正中如玉的下怀,她用香毒带走了不能动弹的余沐风,又让黄子久死于人前,准备将黄子久的死栽到余沐风头上。

    “余沐风死前告诉我那幅画不是他所作,”如玉看向神色慌张的林止水,“我便知道这个总是撺掇我报仇的伪君子也不无辜,他不过是为了借我的手除掉那几个与他齐名的对手罢了,他所告诉我的一切兴许都是假的。”

    “比起林止水,蒋筱的话也许更可信。”如玉看了眼那十二幅画,叹了口气,“只是我看不懂他给我的交待。”

    “山长的话确实更可信,他也确实给了你交待。”裴曦之说着顿了顿,将最后一卷包裹在布袋里的画取了出来,“他知道自己留下的线索最先发现这些线索的绝对不会是官府的人,而是冯远等人。”

    “看到这十二幅画,便生出惧意而投案,那是最好的。”裴曦之说着看了眼乔苒,“可要全然将希望寄托于逃了十年罪责的人良心发现,那也太蠢了。所以,蒋山长留下了最后一份关键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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