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爷是个聪明人。”女孩子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面对陈达这样的变脸,仿佛一切也早在她的预料之中,她道,“五年前钱家父子的死,已经无人能够证实你与其中的关系。所以,不能判你有罪。”

    “而五年后的今天,杀人害人的陈夫人与孙志也被人赃俱获的抓获,这一切也与你无关,你甚至还是其中的受害者。”

    陈达盯着她没有说话。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他在等她的证据。

    就连他也想知道,她手中到底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有罪。

    说到这里,女孩子忽地话题一转,开口道:“还有谁记得这件事最开始是因为周大人失踪的事情引起的?”

    “而让原本与此无关的蒋大人被定成嫌犯的原因是有人证实见到蒋大人与周大人争吵之事,而撞见这件事的是个夜宵摊贩的摊主。”乔苒说道。

    她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一通,却还是没有提到证据让陈达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于是他开口打断了女孩子的陈述,转而说道:“所以呢?乔大人想说什么?”

    “那一段时日全城搜寻周大人,可夜宵摊贩的摊主自己日夜颠倒,原本是不记得这回事的,不过有人提醒了他。”乔苒说道。

    听到这里,陈达笑了:“乔大人该不会说是我提醒了他吧!证据呢?我提醒他做什么?再者说来,就算是我提醒了他,此事也不能证明我有罪啊!”

    乔苒点头道:“确实,那个提醒他的人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是来大理寺领赏那一日的晚上,有个人同他提过好似在周大人失踪那一天看到过周大人和蒋大人争吵,这其中一个争吵的很像是衙门榜栏上再寻的人,他这才多了个心眼,第二日跑到榜栏上查看,这一看,当即喜出望外,挑了赏金最高的大理寺来报讯领赏。”

    “所以乔大人要证实提醒他的人是我?”陈达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撕破脸之后,他也不再伪装了,听到乔苒的话,他似是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大笑起来,“提醒人犯法吗?且不说我没做过,就算我做过了,这也与乔大人要逼我穿这身囚服无关啊!”

    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他有罪。

    “应该是你,不过我要证实的不是这件事,而且证实这件事也没有什么用处。”女孩子说着忽地停了下来,而后缓缓开口道,“我要证实的是你在周大人失踪那一晚也在场,并且亲眼见到了陈夫人与孙志二人行凶,所以,你对他二人做的事都是知道的。甚至包括我和周维仲的失踪,以及引来官府追查致使你入狱之事。”

    “周维仲已经证实了那一日遇见我时本没注意到我,是你提醒之下,他才发现的。因为你担心区区一个周维仲的失踪不能叫你入狱,所以必须再多一些筹码,譬如我这个正在追查失踪案的大理寺官员自己失踪了,以大理寺与吏部两个衙门的龃龉,那一晚会闹的那么大也在情理之中。”

    “而我听闻那一晚,素来谦逊好说话的陈老爷你十分嚣张,口出狂言,以至于愤怒中的甄大人当场便让人将你带走了,却不知,这么一来,其实正中了你的下怀。这大牢是关押重犯的地方,可有些时候,也是绝佳的庇护之地。因为若不是你当晚入狱,第二日一早,死的就是你了。陈夫人和孙志已经招供,那一天本打算借着祭祖的名头将你关进那个关押我和周维仲的石室中对你下手。”

    而若是关押的对象变成了陈达,陈夫人和孙志可不会像对待乔苒和周维仲那样只关一晚,第二日一早就把人放出来了。陈夫人之所以那么快就把他们放出来,倒也不见得是不想乱杀无辜什么的,早已杀红眼的他们并不在意多送走两条人命。之所以那么快就将他二人放出来,还是希望陈达早一些离开大理寺的牢狱回到家中,否则大理寺的牢狱就是一座天然的屏障,阻碍了他们的复仇计划。

    因着陈达入狱,所以王生和李跃不得已只能先陈达一步而死,如此阴差阳错之下,陈达反而成了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你与冯铎、王生和李跃四人在当年分夺钱家财产时曾经立过契书,”乔苒说着从怀里取出三份契书,道,“这是从冯家、王家和李家找到的契书,契书言明你们四家之中若是有人先一步亡故,将由剩余之人接手其产业。我不知道这样古怪不合情理的契书是怎么来的,想来也是因为谋夺钱家财产时,你四人做下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立下的契书。”

    “冯铎的死有问题,所以你们三个人在冯铎葬礼上神情才会这么古怪。即便知道冯铎的死有问题,还是不敢报官,因为你们担心一旦报官,当年的事就会被重新提起,到时候结局难料,所以这才忍了下来。”

    当然也不是全然因为害怕当年的事,更重要的是冯铎一死,冯家的财产就将有剩余三人接手了。利字当头,有所隐瞒也不足为奇了。

    至此,很多古怪又不合常理的地方都能解释的通了。

    “陈老爷你如今可真是不但接手了钱进的人陈夫人,还接手了钱家的巨财,如此厉害的算计,真是叫人自愧不如。”乔苒说着忍不住抚掌,“便是我这等不相干的人看了都忍不住要赞一声厉害。”

    “我也不知道我竟这般厉害,”陈达抱着双臂哂笑了一声,看向乔苒,“所以,乔大人要证明当时我在场的证据呢?”

    乔苒笑了笑,忽地打开香囊,而后在香囊之中摩挲了一番,不久之后,便从其中摸出了两枚铜板:“陈老爷没发现这个吧!”

    “也是。”不等陈达回答,她便继续说了下去,“这样精妙的计划容不得半点错处,若是有一处不对,一切便要付之东流了,陈老爷怎还有工夫关注这样的小事?”

    “夜里灯光昏暗,时常有人借着这等时候把这等伪造的假铜板偷偷换到夜宵摊上来,那老板为此苦不堪言。不过他人也非圣人,想着倒霉的可不能只是自己一个,便也常把这等误收的假铜板混给客人。那等喝多了酒又或者急匆匆而去不会细看的客人便是他换铜板的对象,他记得那一晚把一吊的假铜板混迹在真铜板中准备用出去,不过那一晚运气不太好,有好几个都是应着手头的钱财点的,以至于他并没有办法把钱用出去。只有一个,据老板回忆就是在周大人走后,一个跟着周大人方向而去的客人,行的匆忙,他便追上去将找的两个钱塞进了那客人随身的荷包中,不过不小心塞到了香囊中。”

    “有假铜板可以是极为罕见的巧合,可这假铜板刚好两个且上头还沾了西域来的香料和油污的还能叫巧合吗?”女孩子说道。

    陈达闻言,脸色一白,却仍说道:“就算那晚我也在去过那里,且在周显之后离开过,也不能证明我见到了他二人杀人,且知晓他们的计划吧!”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都说到这样了还不肯承认,便是一旁的两个狱卒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不过不得不说,对于这等无耻之人,没有铁证如山,这等人还真是不会认罪的。

    女孩子笑了笑,显然对陈达的反应并不奇怪。

    “方才,周大人已经被阴阳司发现了。”她悠悠道,“他被封在正在修造的善缘桥中。这修造的石桥成了一座天然石馆,若是一直无人发现,恐怕至少需要四五年的功夫,待到桥塌才能发现周大人。不过那时,犯了如此杀人重罪的孙志和陈夫人早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不过,谁也没想到周大人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陈达冷笑道:“就算发现了周大人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女孩子瞟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那夜宵摊的位置就在灵曲河畔不远处,而周大人离开的方向正是通往灵曲河的方向。周大人被找到,孙志也终于对周大人的事供认不讳,承认自己是在灵曲河桥头附近杀的周大人,你应当亲眼见到了孙志行凶的过程。”

    陈达嗤笑道:“我若是那一晚自己回家的话,确实是会经由灵曲河桥头的,可那晚我吃多了想消消食,是以待到桥头岔道,走的并不是回家的那个方向……”

    “不可能。”似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待他说出这一句之后,女孩子开口了,“那一晚有一队巡夜官差当时正在那个地方巡逻,你若是走了那个方向,定然会碰到他们。”

    “所以你剩余的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条便是跳下灵曲河,我知你能言善辩,便替你先辨一辩,你可以游过去。可不对啊,陈老爷你不会水,这个,所有人都能证实。”

    女孩子唇角翘起,显然说到这里,她心情很是不错。

    也直到此时,陈达才晃了晃身子,缓缓的靠着牢门瘫坐到了地上。

    “所以,你能走的只有一条路,而那条路上,孙志正在行凶。由此可以推断,他们杀人,你是知道的。”

    这个陈老爷自始至终都不是无辜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才是最后那一只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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