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干什么?他不想干什么!

    唐中元一边躲着红豆手里的鸡毛掸子,一边解释道:“我就突然问问。”

    “问问也不行!”红豆尖叫道,“乔书不是兔儿爷,你这兔儿爷莫带坏乔书!”

    这误会可闹大了!唐中元忙道:“我不是兔儿爷!”

    这话红豆自是不信的:“不是兔儿爷你一个大男人想看男人洗澡作甚?”一般男人不是更想看女人洗澡……呸呸,那也不对,想看女人洗澡的男人可是色狼!

    正经人是不看别人洗澡,不馋别人身子的。

    唐中元解释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想要问一问。”

    “你想起的事情同乔书洗澡有什么关系?”红豆举着鸡毛掸子,只觉自己的脑子从来没有这么灵光过,她对着唐中元冷笑,“你当我傻呢!”

    便在此时,一旁目瞪口呆的乔苒和裴卿卿回过神来了,乔苒出声问唐中元:“你问这个做什么?”

    唐中元默了一会儿,忽然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事……”

    当时屋内烛光昏暗,后来他记得已经看过一次乔书的背,瘦弱整洁,别说纹身了,连颗痣都没有。应当是奔波劳累眼花了吧!

    这个答案红豆自然是不满意的,所以这一顿饭唐中元被赶到了一旁的小马扎上吃,并且还要写下保证书往后绝对不会对乔书有“非分之想”。

    ……

    ……

    暮色深深,夜风倦倦,谢家东北角的小院里却是灯火通明,谢大老爷和谢大夫人正含笑着将人送出来。

    “大哥大嫂也莫要担心了,承泽不是找回来了吗?”一对中年夫妇笑着说道,目光在扫过谢大老爷和谢大夫人脸上的挂彩时笑意更深,“原本还担心奕儿出事之后,长房子嗣单薄,如今却是不担心了,翎哥儿瞧着机灵聪慧,往后定是个有出息的。”

    谢大夫人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脸色由白转青:听说过男人喜当爹的,到了她这里却成了喜当娘,突然冒出个杂种,还要记在她的名下,偏偏她还不能拒绝。

    一想至此,谢大夫人心头便涌上了一股恨意,忍不住狠狠地剐了一眼一旁的谢大老爷:这老东西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不管奕儿了,为今之计也只有靠自己了。

    “这老七夫妇委实过分!”送走了谢七爷夫妇之后,谢大老爷冷哼了一声,“不过就是多生了几个,有什么大不了的?一群虫也比不过一条龙!”

    谢大夫人冷笑:“你还真觉得那个小娘养的是条龙不成?”那般惯会见风使舵小家子气的样子看着也不像个有本事的。

    “我看翎哥儿同奕儿小时候一个样,挺机灵的。”谢大老爷对谢大夫人的冷言冷语却是一点都不认可,想起才认回来的小儿子,脸上多了几分慈爱,“你若是有异议不妨去寻父亲,父亲若是不让翎哥儿认祖归宗,我这就把翎哥儿送走!”

    谢大夫人脸色一黑:这老东西把球踢到老太爷那里,还当真觉得她拿他没办法了?

    见谢大夫人不说话,谢大老爷道了声“天色不早了”便大步离开了院子。

    谢家的院墙低矮,看着谢大老爷撑起的那把伞没有回长房的院子而是向西而去,谢大夫人恨恨地哼了一声:“又去看那个小娘养的!”

    站在不远处的心腹嬷嬷待到谢大老爷离开之后正要上前,谢大夫人却朝她摇了摇头,转过身,向屋里走去。

    这老东西没什么用,不过却有个顶顶有用的侄子!

    谢大夫人踏入屋内,绕过屏风,看向躺在床上的谢承泽,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她的奕儿不是龙,那小娘养的也不是,这老东西那副没用的样子能生出什么好的来?倒是他那个亲弟弟的种确实有几分人中龙凤的调调。

    一开始六弟夫妇还在时,走动也不算频繁,只有逢年过节见过这孩子,那时候只觉得机灵可爱,不笨。待到六弟一家在金陵出事之后,这孩子被带回来,便恍如脱胎换骨一般,沉稳老练,不比多少大人逊色。

    谢大夫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同样是出事,她的奕儿没什么长进,要她想办法解救,倒是这孩子小小年纪,长进非比寻常。

    当然,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奕儿的错,更不是老太爷的错,毕竟老太爷可不是一般人,说到底还是那老东西自己的种不行。

    咒骂了几句,谢大夫人在原地挤出几滴眼泪走到床头的足凳上坐了下来:“承泽……”

    从门外端药进来的小厮被她这一声吓了一跳,险些将药翻了。

    看着挤眼泪的谢大夫人,他心头忍不住腹诽:这大夫人声音也太大了,没听大夫说公子要静养吗?这么大声岂不是要吵醒公子?

    事实上,他的担心没有错,床上的谢承泽便在此时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的谢大夫人,就要支着身子起身,谢大夫人却忙道:“承泽,你莫要起来,大夫要你静养……”

    原来是知道公子要静养的,那还那么大声?小厮不满的看了眼谢大夫人。不过,公子既然醒了,他也出声道:“公子,该喝药了。”

    对,该喝药了。谢大夫人松了口气,才道:“把药给我吧!”

    端药的小厮吓了一跳,险些没保住那碗药。

    公子都多大的人了,这谢大夫人什么意思?是要帮公子喂药?这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没什么血缘关系,再说了,公子只是虚弱,不至于一碗药都端不住,而且又没伤到手。

    “怎的好劳烦伯母?”说话间,谢承泽已经坐了起来,他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接过小厮递来的药,道:“承泽自来便是。”

    本也是做个样子而已,谢大夫人没有继续坚持,而是在一旁拿帕子默默拭泪。

    来了!小厮暗自嘀咕了一声,待到自家公子将药一饮而尽之后,忙接过药碗退了出去。

    待到小厮离开,谢承泽这才看向谢大夫人,道:“大伯母,怎么了?”

    谢大夫人道:“承泽,你还好吧!”

    “无事了。”谢承泽淡淡的笑了笑,道,“好在同僚来得及时,我并无什么大碍。”

    本是一句再自然不过的寒暄,可听他提起“同僚”两个字时,谢大夫人的眼皮还是忍不住跳了跳。

    这两日的事情说到底还是一个人引起的——那个姓乔的丫头。

    原本老东西在外头养着外室,是决计不敢弄到自己面前来的,可那丫头倒是好,先不请自来上门吃饭,故意挑拨她与老东西的关系,好叫老东西去外室那里过夜,而后又带人上门搜出了老爷和外室。

    这长安城有几个权贵家里是不养外室的?可养外室养到引起这么大阵仗的还是头一回听闻。

    这下可好了,全长安城都知道了,这件事算是彻底过了明路。

    若是那丫头晚一点找到那里倒也好了,这个侄子若是死在外室那里,老东西连同那个外室都脱不了干系,偏偏她去的早,没有闹出大事来。

    谢大夫人只觉心头一闷:怎么事事不顺呢?

    “是啊,你们那个乔大人还是不错的。”心里不满,可偏偏面上还不能露出端倪来,谢大夫人笑容有几分面前,却仍然笑道,“她带人去的很是及时,凶手当场就死了。”

    谢承泽道:“虽然我之后昏迷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不过接手案子的既然是乔大人,我便不担心,她办案一向很是厉害。”

    厉害的岂止是办案?还有抓外室。谢大夫人脸上晦暗不明,顿了片刻之后,又道,“对了,承泽,原本你如今这个样子,伯母也不该多问,只是你可知道你大伯父那个混账东西做了什么?”

    谢承泽道:“那凶徒将我关在大伯父别苑的兰花圃下,我虽然极少能听到上头的动静,不过却也知晓大伯父似乎……似乎养了外室。”

    “不仅养了外室,连儿子都有了。”谢大夫人咬碎了一口细牙,恨恨不已,“承泽,你大伯父被那个外室子冲昏了头脑,你现在大病初愈,他却连看都不看便走了。”

    谢承泽道:“我并无大碍。”

    “话不能这么说。”谢大夫人说着拿起帕子继续拭泪,“有一就有二,人都是会变的。”

    谢承泽沉默了一刻,道:“大伯母,你要承泽帮你做什么?”

    这话听的谢大夫人立刻停了拭泪的动作,忙开口说道:“承泽,你被人囚禁了,所以不知道。奕儿他惹上人命官司,被关进大理寺了。”

    闻言,谢承泽苦笑了起来:“此事听那凶徒提起过,他留着我的命,便是为了应对你们,好不叫你们看出破绽来。”

    原本还准备解释一大通的,谢大夫人听他说知道,忙道:“难怪先前那个冒充你的假货一直都未管奕儿,承泽,你看能不能想办法把奕儿弄出来?”

    谢承泽苦笑道:“案子总有个流程,大堂兄涉及的案子并未查明。”

    “怎么那么慢?”谢大夫人对此颇为不满,“那个什么阙楼里死了那么多人的案子都结了,听说各家已经在准备棺椁,等阙楼那边禁军撤了就去拉人了,奕儿那边才死了一两个人,怎么还没查完?”

    查案的快慢同死了多少人没什么关系的。

    谢承泽解释道:“查案本就很慢的,除却那些多年未解决的悬案,有很多案子都是要查上大半年乃至一年才能解决的。而且接手此案的听说是甄大人,他办案老道,绝不会故意拖延。”

    岂料这话一出,谢大夫人却更是不满了:“那也太慢了吧!一年才解决?那个姓乔的丫头来长安城也不到一年的工夫,都解决多少案子了?期间还往山西路跑了一趟呢!”

    谢承泽道:“查案子有时候也看运气的。”

    “阙楼那个案子也不简单啊!”谢大夫人对他的解释并不认同,“我听人说那案子牵连甚广,都说没个几个月半年的解决不了,怎么那么快就解决了?”

    “大伯母听谁说的?”谢承泽反问谢大夫人,劝道,“不要听那些无稽之言,没有谁能保证一个案子什么时候能解决什么时候不能解决的。”

    谢大夫人却道:“老太爷说的也叫无稽之言吗?”

    “是老太爷说的?”听到这一句,谢承泽有些意外,“这案子那么麻烦?”

    谢大夫人看了他一眼,眼里露出几分怜悯之色:“你被关了许久应当不知道,光听那个凶徒说的也是说不清楚,不如待来日去了大理寺问个清楚。”

    谢承泽点了点头,道:“大伯母说的是。”

    谢大夫人自己却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老太爷还说这个案子设局的也厉害,与查案的旗鼓相当,只不过这一次运气不好罢了。”

    运气?谢承泽闻言若有所思:“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先前乔大人初来长安不是也有不少人道她运气好的?”

    可事实上,她的“运气”一直这么好,足可见靠的可不是运气。

    “不说这个了。”谢大夫人对这件事显然没什么大的兴趣,说了几句之后便接着问他,“那眼下她案子办完了,帮她查阙楼案时,你们那个甄大人几乎出动了整个大理寺来帮她。如今她是不是也要帮甄大人查奕儿的案子?”

    “大伯母。”半坐在床上的谢承泽闻言却看了她一眼,道,“我听那凶徒的意思,大堂兄指使人下毒之罪似乎很难洗清了。”

    “人是冬哥指使的,是为了你大堂兄出头而已。”谢大夫人说道。

    谢承泽看着她没有说话。

    有些时候这种假话说太多就没意思了。

    谢大夫人有些尴尬,片刻之后,又道:“便是真的……我是说就算当真是你大堂兄指使的,那也是谋害未遂,关几年就出来了。”

    最开始她想要奕儿不沾上人命官司,直接出来的,现在么,她只要奕儿能活着出来就好,至于关几年,反正迟早能放出来的。

    再者大理寺的大牢伙食是出了名的好,她上回去看奕儿时,奕儿还胖了呢!

    人都是一步一步退让的。

    谢承泽若有所思的看会儿谢大夫人,而后才缓缓说道:“如果只是冬哥指使的事,大堂兄确实很快就能出来了。可现在是那个小厮被人买凶杀死在了驿站,比起先前谋害未遂,这是当真死了人,这个才是麻烦的。”

    “那就查呀!”谢大夫人一拍大腿,激动道,“买凶这件事我相信绝对不是奕儿做的,你回了大理寺去说说,让那个乔大人帮忙,快一些解决了奕儿的事!”

    那姓乔的丫头虽说叫人有些看不顺眼,可查案不拖沓倒是真的。

    就算定罪也来个痛快的,总比这样拖着不明不白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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