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兰坐在马车中,一路上饮了几次水,只觉得喉中干涩,分外紧张。

    虽说是前往青山寺上香祈福,但到底芙兰的身量与沈落并不相似,声音可以以假乱真,但容貌身形却不行,所以按照计划,她需得尽量拖延时间,等到青山寺闭门以后,她便不必露面了。

    沈落与芙兰出发是未时末,青山寺闭门是酉时中,而从摄政王府到郊外青山寺,驾车过去即便是不紧不慢,也只要一个时辰,还有半个时辰的富余。

    好在沈落溜走前,特意交代了,说是今日街上看热闹的人多,让石大海慢些赶,免得冲撞了百姓,图惹是非,如此,在出城门前,马车一直是徐徐而驶,算是拖延了几分。

    郦府就在平德街谷泰巷中,沈落上次来收拾那两个大峪人时,是来过的,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太常寺卿郦嘉茂算是个克己守礼,两袖清风之人,不过这所谓的两袖清风,便不知是不是他的本心了。

    郦嘉茂负责的大多是皇室祭礼、朝会之类的事宜,虽说官至三品,深得皇上信任,但到底与权力中枢离得远,也算他两袖清风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自然,像郦嘉茂这样的清官,他的府邸中,是没有什么太贵重的物件摆设的,也不似兵部,有极重要的卷宗文书,所以相应的,小厮也不多,守卫相对松懈。

    沈落轻轻松松地便进了郦府,又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郦安然的住处。

    她并没有立马潜进郦安然的房中,先只是躲在窗阁下偷偷听了听屋中的动静。

    “小姐,夫人今日又没有用午膳……”

    应是丫鬟的声音,郦安然没有立马接话,只幽幽叹了口气,‘哎’了一声,隔了好久才又道“娘的身子本就不好,再这样下去,不知能撑到几时……”

    “也不知道老爷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

    丫鬟喃喃了一句,郦安然没有再说话,过了片刻吩咐了丫鬟道“我在厨房炖了点参汤,很是清淡,你再送过去一趟,就说我晚些时候过去,有爹爹的消息了。”

    “真的吗?!”丫鬟的声音很是惊喜,“老爷是不是快出来了?”

    郦安然并未回答,又过了片刻,房门‘吱呀’了一声,那丫鬟便出去了,看神色,却是隐隐有几分欣喜。

    丫鬟只刚刚出了门去,郦安然瞧着桌上的写的字帖,心情仍是郁郁,正要将那帖子揉了扔掉,一俯眼,却是瞥见了一道阴影。

    心中一惊,郦安然连忙转过身去,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她舒了口气,一回身,却几乎吓得从凳子上跌了下去。

    “郦小姐,小心些。”

    不知何时,沈落已经气定神闲地坐在了郦安然的对面,她伸出手,扶了身子不稳的郦安然一把。

    “王、王妃,你怎么进来的……”

    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沈落在郦安然惊诧的目光中准确地捕捉到了一丝恐惧,她心中顿时了然了几分,挑眉笑了笑“自然是溜进来的。”

    郦安然此时已经坐定了身子,强自镇定了心神“王妃这样不打招呼就到府中,还悄无声息进了我的闺房,实在是不妥吧?”

    沈落仍是笑着,神色不变,只是眸中多了几分深意“自然得溜进来,我生怕和马小姐一样吃了闭门羹,她有旁的法子进来,我却是没有,只能各凭本事了。”

    郦安然听到‘马小姐’三个字,脸上已然有几分挂不住了,嘴上却还是硬撑着“王妃说什么…我听不懂……”

    沈落方收回的手又伸了出来,郦安然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却见沈落只是拿了桌上的茶杯和茶壶,往茶杯里添了一些茶水,慢悠悠地呡了一口。

    “王妃这样悄无声息的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郦安然问道,语气甚是冷静,只是此时她的神态气度,与那日在玉露园中和马玲珑相争时那铁齿铜牙般振振有词的模样,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我为了什么事而来,你恐怕比我清楚。”

    郦安然仍是不说话。

    沈落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你既然不说话,那我便只能当马小姐所说的全部是真的了。”

    “什么?她、她说了什么……”

    虽然极力掩饰着眸中的惊慌,沈落还是一眼便发觉了郦安然微微颤动的身形,她步步紧逼“马小姐比你聪明得多,虽不知她所说有几分真几分假,但至少她将罪责都推到了你的身上。”

    郦安然咬住嘴唇,神色已有些松动。

    沈落忽然用指关节轻轻敲了一下实木的桌面,‘铿’的一声,郦安然身子一抖,便听见沈落一句一句道“你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也算是心狠手辣了。”

    便是这一句,郦安然再也支撑不住,颤抖的身子停止了晃动,一滞,随即瘫软成一团,人直接从凳子上滑落下去,跪倒在地上。

    沈落没有伸手去扶,只暗暗松了口气。原本这个想法只是她的猜测,却没成想竟然真的诈出来了。

    沈落并不说话,只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茶水从茶壶中徐徐倒出,落入茶杯之中,发出清泉撞石般的声音,只是更沉闷些罢了。

    一杯茶斟满,郦安然便开了口“王妃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还来见我做什么,直接去京兆尹告状便是了。”

    沈落盈盈一笑“郦小姐那日曾帮我说话,我虽未点破,却记在了心里,今日来,也是想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原来那日你都听到了……”

    郦安然说着,抬头看了沈落一眼,眸中闪过讶异,只是转瞬又陷入了哀痛。

    沈落没再说话,只等着郦安然稳住了心神,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重新坐到了凳子上。

    方坐定,郦安然凄凉笑了笑。

    “市井中都传,他们是为我来皇城的,而我是一个贪慕虚荣,无情无义之人。可是从一开始我就最清楚,他们心里从来没有我这个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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