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寝殿,夏侯淳与杨忠驻守在外,方熙柔、慕容烟盈步入内。

    少许功夫后,两人颦眉出来,瞥了一眼夏侯淳。

    他立马上前,“怎么说?”

    慕容烟缄默少许后,缓缓言道:“你这妹子患病原因有二,其中之一怕是受了情伤,自囚于囹圄,不愿解脱。”

    旁侧宋京一脸紧张,连声问道:“敢问姑娘此言何意?”

    她轻叹,眸光闪逝,轻声道:“据慕容所知,灼文姑娘疑似犯了相思愁怨,但令人疑惑的是,此相思并非自愿。”

    宋京一脸愕然,脸上闪过一道怒色,断然否认道:“相思病?不可能!本官从未听说小儿与某个小子有过来往。”

    覆面人嗤笑一声,“方才你自己不是说曾拜访过某个旧友么,你闺女莫非就没有可能喜欢上那个萧氏姑娘?”

    宋京脸色变幻,似有悔恨,更有愤怒,“倘若果真是那小儿害了我家灼文,宋某饶不了他!”

    夏侯淳稍作沉吟,转首向慕容烟问道:“另外一个原因呢?”

    慕容烟轻叹,“你还是自己来看看吧。”

    女子闺房,外人少有探访,更勿论男子了。

    但夏侯淳是何人,说一不二,宋京也莫名信任这个‘学生’,毫不犹豫地道:“殿下您随我来。”

    旋即便引领着夏侯淳迈入宋灼文闺阁。

    一入阁内,夏侯淳便眉头一皱。

    一股刺鼻中药气味弥漫空中,雕窗悬挂干枯艾草,墙角撒有硫磺粉、葱姜蒜末等,房门口更是悬挂有一枚巴掌大小的黑曜石晶。

    暖阳初照,便有光芒斜射,刺目摄魂。

    余者桃木灵剑、八卦阵图以及黄符赤文等更是贴满了闺阁。

    “这是哪位道士布下的?作何用处?”夏侯淳颦眉问道。

    宋京苦笑道:“是一位老道长,说是可驱邪摄魂,以防灼文心智不散。”

    夏侯淳摆手道:“这只是些寻常骗人手段罢了,与驱邪摄魂并无关联。”

    宋京缄默,他能如何,也算是求个安心。

    掀开珠帘,病榻之上,一道娇弱背影映入眼帘。

    闲静似娇花照水,举止如弱柳扶风。

    夏侯淳目光复杂,轻声道:“灼文妹妹,你可安好?”

    背影转过身,微澜凝眸望来。

    只见笼烟弯眉轻颦,似有愁怨痛楚加身,令人下意识怜惜疼爱。

    只听她双目空洞,怔怔无神,但诡异的是嗓音婉转,嘹亮却不显轻柔,徐徐如天籁,似流水般从容。

    而且拒人于千里之外,“爹,不用给我诊治了,灼文并无大碍。”

    宋京一脸苦涩,不禁言道:“文儿,你究竟有何困难苦楚,你告诉爹爹好不好,你究竟怎么了,快告诉爹啊。”

    他神色凄然,“就算是嫁给那位少侠,爹爹也答应你。”

    怎料宋灼文闻言变色,花容微白,咬嘴不语。

    夏侯淳心中一动,安抚了一番宋京后,将他暂时请至外殿。

    宋京一把抓住夏侯淳手臂,“殿下,可看出是何症状没有?我女儿究竟如何?”

    稍作沉吟后,夏侯淳与慕容烟相视一眼,他沉声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灼文妹妹应是被人算计了。”

    宋京闻言皱眉:“被人算计了?什么意思?”

    这时,缄默不语的慕容烟轻叹一声,“宋大人可知降咒之术?”

    宋京脸色一怔,“降咒之术?莫非灼文便是遭人下了降咒之术?”

    慕容烟凝容沉肃道:“降咒之术愿属道门秘法,乃是以法诀沟通天意,而达成人愿。

    此术有二,一则是巧取明目以换来幽冥之力加持,再施加于人身,以达到诛杀形神目的。

    二则是炼符画纹设阵,强夺天地之力为己用,消杀人身,此与阵法之道殊途同归。”

    她语气一顿,沉声道:“而宋姑娘便是被人以奸邪手段,施展了‘降咒之术’,彼等虽远在千里之外,却可如牵线木偶般操控人身,玩弄于股掌之间。”

    宋京铁青似水,寒声道:“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歹毒之术,那萧氏小儿着实该千刀万剐。”

    方熙柔上前检视了一番宋灼文后,淡声道:“正如你所说,宋姑娘当初春心初动,犯了相思,心内空虚,故而才被那人趁机下咒。

    可道法之力并非永无止境,彼等虽可远控,但效果必会大打折扣。”

    夏侯淳抬眼,只见宋灼文浑身上下并无任何不适,但娇躯畏寒怕热,更对骄阳瑟瑟发抖,常年身处幽暗之中,肌肤都有些病白。

    听完方熙柔话语后,他微微眯眼,“你是说,这附近有人在时刻对灼文妹妹施加影响?”

    慕容烟轻轻颔首,“方姐姐所言不错,正是如此日夜侵袭之下,宋姑娘心疾外患并发,方才令她常年孱弱,患病致此。”

    宋京闻言恍然,继而震怒,“该死!难怪宋某人几次搬家,寻遍名医都手术无策,原来是有人时刻尾随,是谁,到底是谁如此狠毒?”

    夏侯淳眉头一皱:“可能查出是何人所为么?”

    慕容烟看向覆面人,覆面人则与方熙柔对视后,不约而同地回道:“能!”

    覆面人语气一顿,“不过,只能局限于大致范围,那人隐藏的太深,不好查探。”

    说这话时,她看向宋京。

    只见宋京脸色微变,似有恍然、释然以及颓然,更多的则是自责与愧疚。

    夏侯淳若有所思,这事儿莫非还有蹊跷不成?

    方熙柔给夏侯淳使了个眼色,暗中传音道:“这事儿咱们怕是不好掺合。”

    夏侯淳心中一动,回音道:“你认识那位施咒之人?”

    方熙柔微不可察的摇头,回音道:“不认识,但我观此闺房内似有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息,一道娇弱无力,一道媚态天然。”

    夏侯淳懂了,原来自家介入了宋京的后宅内斗了。

    这玩意历来都是‘大忌’,便是亲近之人都不能多说。

    毕竟只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儿。

    不过他又无法对宋灼文病况视而不见,稍作沉吟后,将宋京安抚下来后,问道:

    “宋师傅,夏侯有一事请教。”

    宋京沉凝脸上怒容渐渐平静,深吸口气后,问道:“殿下请问。”

    夏侯淳直视宋京,凝声问道:“不知灼文生母何在?”

    宋京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都化为一声叹息。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病榻之上端坐着,怔怔无神,

    他抿嘴片刻后,涩声道:“灼文生母早已病逝多年,不复人世。”

    夏侯淳步步紧逼,“那不知宋师傅续弦的是哪一家高枝?”

    宋京沉默少许后,“正是萧氏旁支。”

    难怪。

    难怪灼文会患病,原来是被继母暗算了。

    夏侯淳心中恍然,我说你跑去跟萧家人密会啥,原来是探亲呐。

    解开宋灼文病因后,宋京也不再隐瞒,当即将自家与萧氏之间的关系一一告知。

    听至末尾,夏侯淳心中渐渐明悟,宋家父女二人怕是从一开始便被萧家人盯上了。

    夏侯淳轻叹一声,“宋师傅您受苦了。”

    宋京苦笑摇头,“我苦点没什么,只是这孩子从小没了娘,跟着我吃了不少苦。”

    说完他朝着夏侯淳俯身一拜:“还请殿下救救小女,倘有任何差遣,微臣必竭力以报。”

    夏侯淳将其扶起,“宋师傅快快请起,灼文亦是本宫妹妹,岂会见死不救,你放心,有夏侯在,必然安然无虞。”

    他旋即看向方熙柔与慕容烟,沉声道:“不知有何法子,能让我这妹子尽快病愈?”

    慕容烟稍稍颦眉,言道:“你这妹子受病多年,需得慢慢调养,倘若突下猛药,恐会适得其反。”

    这事儿方熙柔也螓首一点,赞同附议,“患病如山倒,去病如抽丝,她既是沉疴日久,便不可以猛药治之。”

    方熙柔对着夏侯淳摆了摆手,“这事儿你是外行,就不要管了,交给我们好了。”

    夏侯淳轻轻颔首:“也好,那就有劳二位了。”

    宋京也大松口气,朝着慕容烟二人俯身一拜:“那小女便交给两位女姑娘了。”

    方熙柔豪迈大方,微微摆手。

    慕容烟浅浅一笑,“能为大人效劳,是慕容之幸。”

    宋京脸色一缓。

    夏侯淳则忽然一拍额头,将丁仲因调遣城外驻军一事告知给了宋京。

    让他下一个手令,给丁仲因送去。

    不料宋京脸色迟疑,“殿下,此事恐怕有些难度。”

    夏侯淳眉头一挑,认真地打量了宋京,暗道莫非这位已被沁州地方势力拿下了?

    宋京苦笑,抱拳道:“殿下勿忧,那位丁将军必会安然无虞,只是这调军密令卑职恐怕无法签发。”

    他有些歉疚地道:“殿下当知,半旬前南燕北侵,云霄即将南下,中枢已下了铁令,举凡各镇驻军,必须有中枢命令与诏书齐至方可调动,否则便是谋逆造反。”

    夏侯淳脸色一肃,“事情竟严峻至此了么?”

    宋京愕然,“殿下莫非不知?”

    他迟疑了一下,方才沉声道:“就在数日前,中枢已派遣张相南下坐镇襄樊,以御燕贼!”

    轰!!

    夏侯淳脸色一变。

    “什么?”

    张相南下了!

    就在这时,一道妩媚娇滴的柔柔声音,自暖阁外传来:

    “老爷,来客人了你为何不告知奴家一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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