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贯!”

    捕蛇者挣扎着,反抗着。

    “三十贯。”

    捕蛇者面色红润、情绪激动。

    “八十贯。”

    捕蛇者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两百贯。”

    捕蛇者全身肌肉紧绷。

    “五百贯。”

    捕蛇者闭上眼睛,默默接受,情不自禁地大喊:“陛下圣明!”

    作为一个为了何不食肉糜的崇高理想而加入狩猎队,并且成功获取一定地位,专门负责捕蛇与贩卖猎物的人,捕蛇者有他的底线。

    哪怕是贵族,甚至皇帝,他也不会轻易妥协。

    猎物,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狩猎队作为半官方组织,向来明码标价。

    可对方给的钱太多了。

    偶尔破个例,也无所谓。

    子受让近卫抬着虎尸,先回宫准备准备,三日后再让大臣们陪葬....不是,再让大臣们陪同自己一同下葬老虎。

    .............

    九间殿里,老王叔箕子觉得少了点什么。

    “先王铸的十二编钟呢?”

    有寺人期期艾艾道:“融...融了。”

    箕子瞬间懵了,脸上乌云笼罩,那十二编钟他年轻时最是喜欢,还记得先王曾与他一同敲击游乐,怎么就....突然卖了?

    御史台的消息很迅捷,一边的辛甲道:“陛下在四门市集大肆收购木柴,因此...”

    箕子不解:“正要入冬,宫里采买些木柴御寒也是正常事,和美器有什么关系?”

    太颠苦笑道:“陛下以百文一斤的价格收购木柴,宫里的钱财不多,陛下便取了许多青铜美器,全融了。”

    这....

    箕子细细一看,九间殿内少的竟不止那十二编钟,一些青铜饰品,也都没了。

    六十岁的老头子,就这么突然眼角泛光,一下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就跟孩童一样哭了起来:“子孙不肖,愧对先祖啊……”

    杨任怒气冲冲道:“今日上朝,少不得要劝谏陛下,这又是何道理?”

    商容斟酌再三,道:“陛下....陛下兴许是体谅百姓,为了让百姓安度寒冬。”

    “这木炭烧制却也容易,哪怕没有存货,去山上伐木烧制,也不过一会儿功夫,便是朝歌万民,都能一次收获数斤。”

    费仲点头道:“也许这就是陛下的目的,自从公开凌迟后,人心惶惶,尤其是居住在城外棚户的流民。”

    “他们还在等待安置,却不想出了医闹盗尸这等事,生怕危及自身,卖了木炭拿了钱财,也能稍稍安心。”

    “哎…”箕子长叹口气,却是无言。

    杨任一身正气:“若想如此,直接发放钱粮以安民心便是,我等朝臣也定会协助,陛下却是想差了,百姓们闻讯烧炭,卖了木炭得了钱财,是安稳了,可木炭价格因此上涨,诸侯贵族怨言颇多,白白恶了他们,这又是何苦?”

    “而且这....”杨任四下看了看,看着空了一半的九间殿,也是心有戚戚:“何等荒谬!”

    箕子眼里噙着泪,一声又一声叹息:“便是陛下纳谏,这些先王的礼器也回不来了。”

    “也罢,也罢,毕竟这宫里的,都是陛下的,那些东西,也都是历代先王留给陛下的……咳咳……”

    说着说着,箕子却是猛地咳嗽起来,不住的捂着心口,哽咽道:“先王...先王....”

    箕子痛哭流涕,颤巍巍的站起,想去祖庙告罪。

    可他忽然意识到,祖庙里还有许多青铜礼器,该不会都....

    他顿时觉得浑身无力。

    “老王叔当心啊!”

    鲁雄连忙将摇摇欲坠的箕子搀扶,有钱保在,倒也不是太担心。

    箕子勉力稳住身子,又是摇头,又是叹息,老了啊。

    一直隐居在城郊的比干,应该和自己一样吧,过阵子,去探望探望。

    虽然比干是反贼,但终究是宗室,向先祖告罪,两个宗室比一个宗室效果好。

    见到箕子如此颓丧,群臣皆是百感交集,陛下他怎么能这样呢?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诸位勿扰,此乃陛下之计尔。”

    只见崇侯虎挺直腰背,站在殿中,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

    闻仲问道:“敢问北伯侯,陛下何计?”

    闻仲之前被气的一直没说话,说句不好听的,身为三朝老臣,他和宫中这些青铜器皿呆的时间都比和三日一朝的纣王相处时间长!

    那一个个青铜器皿,就代表着坐于九间殿的一个个先王啊!

    可崇侯虎这么一说,闻仲也开始怀疑起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崇侯虎向来善于揣度圣意,也许其中有些蹊跷。

    “此乃买炭立信尔!”

    崇侯虎昂着头,一脸自信。

    “买炭立信?”

    众人狐疑。

    “还是让国师来说明。”

    崇侯虎让申公豹上前为群臣解释,虽然一切都是他猜出来的,但他已经贵为北伯侯,儿子也做了玄鸟卫指挥使,富贵至极,苟一苟远比出风头重要。

    朝臣承自己这份情就好了,不能让陛下因此给自己加官进爵,不然不就成了第二个黄膨胀?他可不想去北海那破地方,冷的要死。

    申公豹双手抱在袖子里,微眯的眼睛圆睁:“数日前,陛下于闹市将医闹盗尸的主使公开凌迟,是何缘由?”

    群臣一愣,他们当时共同商量过,都知道。

    杨任道:“为了变法而立威,可谓之凌迟立威,已初见成效。”

    申公豹点头:“可还记得凌迟最后那日陛下所言?高价收购木炭,便是这变法的第二步。”

    众人纷纷回想,那天纣王确实好像话里有话。

    “何解?”

    申公豹淡淡道:“贫道这几日让人在城中散布陛下高价收购木炭的事情,百姓大多不相信。”

    “就如那卖炭翁,便是一开始也不相信陛下,甚至因为公开凌迟,认为陛下会找个由头,将他问罪。”

    “凌迟立威,百姓心存敬畏,但却少了信任。”

    “如果百姓不信任陛下,不信任朝廷,这法又如何变呢?”

    “以远高于寻常的价格收购人人都可以烧制的木炭,长期收购下,百姓得利是其次,重要的却是让百姓们相信陛下。”

    “凌迟、买炭,此二策在百姓心中确立了威信,如此才能确保李总兵的变法顺利实施。”

    凌迟立威,买炭力信....

    群臣醍醐灌顶。

    竟是一套环环相扣的计策。

    而且...极为精妙。

    箕子擦了擦眼睛,想到是计策,也没那么伤心了,只是仍有些不舍:“可陛下为何不告诉我等?只要陛下将计策告诉我等,我等必然大力支持,又何必融了那些青铜礼器?”

    申公豹摇头:“这也是不可或缺的一计。”

    “先王们留下的青铜礼器,代表着历代先王,陛下想确立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威信,更是历代商王,王室的威信。”

    “不过这只是陛下的第一层用意,陛下深谋远虑,走一步算三步,其中必有更深的意思,我等还需多加揣摩,深入思考,当下最重要的,是配合陛下完成买炭立信。”

    申公豹看向崇侯虎,崇侯虎点头,示意并没什么遗漏。

    群臣还在消化刚才那一番话语,越想,越是佩服不已。

    崇侯虎在深思,还有两个地方他没想透,一者,就是箕子提出的融青铜器铸钱,二者,便是炭价。

    威信是确立了,但木炭的价格却是居高不下,贵族仍是骂声一片。

    他实在想不透纣王此举用意,也许这就是有得必有失。

    子受从寿仙宫乘驾上朝,妲己生理期刚过,最是容易怀孕。

    他打着哈欠,刚入九间殿,就传来了一阵山呼。

    “陛下圣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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