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李燧的要求,侯延和其他各家贵族一齐来拜谒。

    所有人都看不上李燧,区区一个破落贵族,走了大运背答案成了科举状元,能有什么能力?

    除了年轻,还是年轻,虽然有钦使之名,也定要灰溜溜离去。

    侯延和郡守府中的官吏相互见礼,彼此抱拳,虽然不在意李燧,但他觉得李燧此行,定是因为纣王想要安抚上述痛陈利害的自己,特意来说几句好话师恩,因而也没有板着脸,面上显露着老江湖般的假笑。

    众人进去,一一落座,李燧便徐步出来了。

    李燧有些紧张,在座的全是大贵族,他只是个破落贵族,不过身上钦使与大理寺丞的身份,容不得他弱气半分。

    李燧在心底给自己鼓着劲儿,落座之后,便道:“黎城地处边境,与羌、戎为邻,却没有战乱,民生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必然是诸位协力的功劳。”

    先礼后兵,李燧还是懂的,一开始就撕破脸,谁都不好做。

    “哪有,哪有,都是姜郡守的功劳啊!不仅打退了戎狄,便是当年羌人南下的时候,也被姜郡守一人一刀吓走,如果不是姜郡守,羌人少不了像劫掠西岐一样劫掠黎城一番!”

    贵族老爷们纷纷应付着,表面上一派祥和。

    侯延更是笑道:“就连那些羌人残部,也是因为感念姜郡守的武艺,才来了黎城投靠,姜郡守就如同朝歌皇宫里的擎天柱一样,他擎着整个黎郡的天啊!”

    李燧摇头,这群贵族就会把姜文焕放在前面,除了吹捧之词还是吹捧之词,没什么营养。

    都不提正事,随意扯了些家长里短暖了气氛,李燧才道:“姜郡守便是一人一马也足以保得黎郡周全,这自是不用分说,本官来此,却不是为了姜郡守。”

    李燧的意思很明显,贵族老爷们显得有些尴尬,他们完全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进入主题。

    吃拿卡要不好吗?正事之前先胡吃海喝玩乐十天半个月多爽?你好我好大家好,其他事稍微配合一下,敷衍一下,也就过去了。

    侯延和其他贵族老爷们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彼此心中的不满。

    不过李燧都明说了,他们自然也得回应。

    侯延道:“不知钦使此来,所求何事?”

    这时候,他虽然心有不满,却仍是自信,李燧来黎郡,也就是做些面子工作,然后替纣王施恩,所以他用上了“求”,毕竟是纣王施恩他们,求着他们息怒。

    “侯延...”李燧顿了顿,侯延皱起眉头,这一番直呼其名让他很不爽。

    李燧接着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新法已经定下贵族之罪,人证物证确凿,何来刑罚过严、有违人道一说?”

    侯延被这一问给问懵了,这怎么不按套路?

    上来就是一番质问?

    恩威并施呢?真不怕把人逼急了?

    场面一时冷到了极点。

    李燧也僵在了原地,他有一点...手足无措。

    然后呢?然后该怎么办?

    纣王没交代啊!

    哦对,有问罪这一项,可纣王说的是任由他掌控是否问罪,那么现在...应不应该问罪呢?侯延到底....有没有罪呢?

    李燧脑子里一个又一个问题,但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随即应变能力,实在不足。

    忽然,他看见了姚齐。

    这人面孔看得有几分眼熟。

    李燧一指姚齐:“你是何人?与姚全有何关系?”

    躲在角落的姚齐发现钦使将目光对象了自己,心中凉了半截。

    侯延也是看向了姚齐,姚齐本来是没资格出现在这里的,但他寻思李燧是来施恩的,姚齐如果在的话,能在李燧走后立即开始接下来的租赁土地、羊毛工坊事业,节约许多时间,快上一天,就多能多赚许多。

    “正...正是家兄....”

    姚齐诚实答道,李燧已经盯上自己,显然跑不脱。

    李燧道:“你兄长喊着冤枉,在圜土中自尽了。”

    “自...自尽了....”姚齐心中咯噔一下,他和兄长一起负责姚家的圈地,当时严打的时候他跑了,兄长没跑掉。

    李燧有些惊喜,当日他去圜土中调查冤情,虽然没查出什么毛病,但发现了不少漏网之鱼,这姚齐就是其中之一。

    想将姚齐送入圜土很简单,便是现在,也能直接拿人。

    这不就有了下一步该做的事情了吗?不管黎郡贵族如何表态,先来一手杀鸡儆猴,表明朝廷的态度!

    姚齐飞速思考着,他看出了李燧的想法,自己万里迢迢跑到黎城来,生活好不容易滋润起来了,不能就这么被抓啊!

    “你.....”

    李燧指向姚齐,正要出口,姚齐便如口若悬河道:“钦使的来意我知道了!”

    李燧:“???”

    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来的,纣王的诏令实在有点...模糊。

    “租赁土地,确实是做错了。”

    这一句话,李燧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侯延确实皱起了眉头,姚齐在这时候反水了?就为了保命?问题是你现在跪舔也没用啊!

    “我们完全找错了方向,租赁土地确实能放牧更多的羊,得到更多的羊毛衣,但却还不够。”

    “嗯?”

    姚齐指向西北方,道:“羌羊身上的毛,最适合编制羊毛衣,哪里的羌羊最多?”

    “自然是羌人手中的羌羊最多!”

    “而且羌人不懂得织造羊毛衣,每年定有不少剃下来的羊毛存货,这都是织造羊毛衣的材料啊!”

    “就算圈地养羊,等到那些羊长出毛,等到成规模养殖,又需要多久呢?”

    “一年、两年,甚至更久,那为什么不直接从羌人手中抢呢?”

    “伯邑考继任羌王,羌人必将与西岐同流合污,反我大商,实乃我心腹之患,陛下若想要天下安定,必然要对羌人出手!”

    “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陛下令钦使前来,定是为了这等大动作啊!”

    姚齐汗流浃背,他在赌。

    赌一个牵制住李燧,让李燧将注意力放在他处的机会。

    没有什么是比征讨羌人更大的事,只要黎郡开始征讨羌人,李燧无暇顾及,自己就有活命的机会。

    而且他在黎城这些天,深知郡守姜文焕和羌人残部都想攻打伯邑考,这些人是可能支持他的。

    唯一麻烦的,是朝廷兵马、粮草不足,而这些东西,黎郡的贵族可以提供。

    例如侯延所在的侯家,他们有私兵,也有钱财,更是通过先前的羊毛衣贸易,赚取了不少粮草。

    如果这些贵族愿意提供兵马、粮草,就只缺朝廷的调令了。

    而李燧正好就是这调令,姚齐虽然不知道纣王吩咐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李燧在黎郡有着相当大的自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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