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谷边,几十名青衣弟子持着手中的银剑在山谷边来回查探着。他们时不时眺望谷底,看是否有妖兽想要趁机窜逃。

    “师兄啊,你说掌门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好好的从上古传下来的结界非要破坏了,害得我们要在这里晒太阳。”一个年纪看起来仅有二十出头的弟子擦了擦下巴上被太阳烘烤出来的汗珠,眯着眼问身边一个皮肤黝黑的年长弟子。

    他们都是天山派的外门弟子,实力几乎都是下仙,少数几个达到金仙实力的镇守在最前方,和他们这些需要来回巡逻的弟子不同。

    “师弟休要胡说。”皮肤黝黑的师兄严厉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偷偷瞥了一眼身边,深怕被别人偷听了去,“掌门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道理,道理,道理就是现在正午了,太阳那么大,我们还没饭吃!”师弟撅了噘嘴,扭了扭自己发酸的腰肢,显然还是不满意慕云弃的做法。实际上除了他,很多弟子都不能理解慕云弃的做法。

    “换班了,换班了。”正说着,几个同样穿着青衣的弟子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们同样也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像是这二人欠了他们不知道多少钱。

    “换班了?太好了?终于可以休息会儿了。”师弟高兴的喜形于色,腿也不累,腰也不乏了,赶忙跑到一边山峰脚跟的阴影处,找了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坐下。

    “师兄,师兄,你快过来坐啊!”他挥了挥手,招呼师兄来一起休息,然后拍了拍身边的空地。

    “平日里练功见不到你这么勤奋,提到偷懒,比谁都快。”黑皮师兄笑着摇摇头。

    “嘿,我妈说过,人要懂得忙里偷闲,我可是深得我妈的真传。”小师弟丝毫不害臊,龇着雪白色的银牙笑。

    “唉,你倒是把偷闲这个词给展现地淋漓尽致,至于忙么,哼哼。”师兄不置可否,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你那么聪明,再加点进说不定能成为内门弟子,可就是不肯努力一把。”

    连师兄都为他感到惋惜,小师弟反而并不觉得,他低头看向地面,眼眸里露出一丝神伤,只有嘴角慢慢淡下去的笑容看的出他还是很在意的。

    “师兄啊,你是为什么会来天山派呢?”他们二人虽然同样是在一位长老的门下,但平日里的交集并不是很多,或者说是很难有时间能够坐下来促膝长谈。

    现在托这些妖怪的服,他们有大把的时光好打发。

    “我么?”师兄眼帘微垂,显然也陷入了沉思,“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可能大概是觉得一个人太孤独了吧,所以就想着修仙,来天山派拜师,可能会有很多师兄弟吧。”

    “可是你就没有想过修仙就会让你活的更久,也可能会孤独更久吗?”小师弟昂起头来,用手托着下巴,俏皮地笑着。

    “啊?这我倒是没想过。”黑皮师兄愣住了,尴尬地笑笑,他看起来因为黑而严肃的脸此刻看上去煞是可爱。

    “不过我现在过得倒是挺开心的,有这么多像你一样活泼可爱的师兄弟。”不过很快,他又无声地笑笑。

    “咦。”小师弟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那师兄你可不要爱上我哦!”

    “小崽子。”黑皮师兄故作恼怒,伸手佯装要去锤他,小师弟想躲,但是那高高举起的手终究还是没落下去。

    “那你呢?你是为什么?”

    “我吗?”小师弟不笑了,低头细数着地上的沙石。“我生活的地方是个小村落。我有父亲,有母亲,还有一个小我三岁的弟弟。自给自足,春天播种,夏天打鱼,秋季收获,然后冬天取点自己酿的小酒喝,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过日子。”

    “本来日子过得美滋滋的,可是有一天村子里突然来了一伙儿强盗,要我们把过冬的所有粮食都交出来。我父亲不肯,就被他们杀了,我娘把我们藏在酒窖里,才让我和弟弟逃过一劫。我原本以为我们两个人还可以相依为命,于是想带着他去大城里打工赚钱。可是没想到半路上弟弟被人掳走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伙贼人生生把他夺走。他们用鞭子打我,用刀捅我,用油泼我,最后再拿火烧我。”

    正说着,小师弟撩起了自己的胳膊,又露出了自己干瘦的胸膛。

    细嫩的手臂上满是烧伤的裂痕触目惊心,被衣袖遮挡起来的肌肤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再看他白净的胸膛,满是刀痕和鞭痕留下的血痂,他们横七竖八甚至爬满了背脊。谁能想到如此细皮嫩肉的孩子,竟然从小受过这种非人的待遇。

    提起往事,他的眼里此刻正泛起片大片的清泉,仿佛下一秒就会决堤而落。

    黑皮师兄久久地沉默了,不经意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像是在安慰他。

    “最后他们都以为我必死无疑了就把我一个人丢在火坑里等死,巧的是那天他们刚走,天上就下了一场大雨,我竟然活下来了。于是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变强,总有一天我要回去找到我的弟弟。”小师弟正说着,面色逐渐狰狞起来,他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那你现在有头绪了吗?”师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没呢,我修行了快二十年了,还只是下仙。可这远远不够,至少要到金仙,我才有能力保护我弟弟,只怕到那时候,我弟弟恐怕都快成我哥哥了。”

    是啊,常人老地比修仙者要快太多,或许二三十几年后,他还是不到三十岁的模样,而他的弟弟可能已经是一个老人了。到那时,谁才是哥哥呢?

    说到这里,小师弟挤出一个笑容,他的手里一直攥着一枚木雕,此刻摊了开来。上面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鹰,鹰翼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歪七八扭的‘尧’字。

    小师弟叫陈尧,他的弟弟叫陈晓。

    “我弟弟给我刻的,我一直留在身边呢,师兄你说好看吗?”陈尧举着那枚看起来很轻很轻的木坠给师兄看。

    木坠取意天然的松木,雕工并不精美,甚至还有些许镂空的痕迹。一看是雕错后重新修整过的,很明显出自一个新手,但是足以看出雕刻者的用心。每一个爪子,眼神以及鹰的喙都雕刻地清清楚楚,每一道纹路都诉说着雕刻者的呕心沥血。

    “好看,真美。”师兄慢慢地笑了,他认真地仔细地端详着那个鹰雕,因为这是陈尧最珍贵的礼物。

    “对了,师兄。”陈尧抬起眼来,他早已擦去了眼角的泪珠。

    他的双瞳如下过雨的天空,一碧如洗。

    “嗯?”

    “你说尹师傅是不是很美啊!”

    “美,美,啥?”黑皮师兄还沉浸在陈尧悲伤的故事中,却没想到被他套路了。

    “嘻嘻嘻,我也觉得尹师傅很漂亮,所以才不会想去当什么内门弟子呢!慕云弃那个老头哪有咱们师傅好看。”陈尧很快便忘了刚刚说的话,他只是将那些往事小心地藏回心中。

    “好,好。”师兄哭笑不得,他怎么也没想到陈尧竟然能这么快就从伤痛里回过神来。

    “不要玩得太疯了,小心看着点那边,虽然我们在休息,也得防着点会有妖怪从山谷里跑出来。”

    “才不会呢!”陈尧不屑地撇撇嘴,捏了捏自己瘦瘦的臂膀。“就算真有妖怪出来,我也一定会把它打趴下。”

    “是吗?就凭你这小胳膊?”突然他的耳边传来阴阳怪气的腔调。

    “嘿,你可别看……”陈尧以为师兄不相信他的话,正想撩起袖子给他表演一番,却突然被一道青色的身影拉住了臂膊。

    “小心!”师兄握着他的手腕,瞬间就跳出十丈远,看他的神色,仿佛如临大敌。

    刚刚他们坐的岩石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穿着深青色长衣的男子,此刻正吐着细长的舌头,瞪着杏仁般的金色双瞳,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活像是,一条蛇!

    “你们聊得可真是开心啊!”青蛇嘴角露出一抹讥笑,不慌不忙地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他们二人的脚不禁朝后退了退,满脸都是忌惮的神色,手已经死死地握住了剑柄,随时可以出鞘。

    “师兄,你看他们。”陈尧惊诧地看了一脸身后,脸上顿时露出惊恐的神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满地都是青衫的尸体,全都是天山派的弟子。

    他们的脖颈或是手臂上,都有着两个硕大无比的窟窿,此刻正在汩汩地流血,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断了大动脉。他们面色凄惨,有的甚至连剑都没有来得及拔出来就断了气。

    “你究竟是什么妖物!”师兄向前一步站在陈尧的身前,他是师兄,自然要保护自己的师弟。他叫方正尧,里面也有一个尧字,所以他看到陈尧的时候才会觉得倍感亲切。

    “他们的血不太好闻,我喜欢惊恐,也喜欢品味恐惧!”青蛇款款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袍,像是在做自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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